《弃我去者不可留》无病呻吟 .

7、七.宫（中）

　　何人眼泪已成诗，相思入骨。
　　哪年旧人如逝去，爱恨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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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步走在宫道上，前面带路的蓝衣宫女默默的引着路，一时静寂无声。

　　皇甫无涩抬头看着这入目的朱楼亭宇，幽幽思绪浮动。

　　后宫一直都是女人的战场，其中黑暗隐晦的手段层出不穷，这她都知道，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她的姐姐。
　　她姐姐十五岁嫁给了当时的太子，犹记得他们浓情蜜意也是恩爱的很，可这一切却在两年后太子登基后就结束了，太子成了一个受人敬仰的君王，他仁慈，他心胸宽大，他改革旧制度制立新规章，朝堂上文武并重，景国国况蒸蒸日上，世人都看到了他做为一个君王的成功，又有谁会去在乎他的变化？

　　皇甫无涩想起那个人的样貌，明明是如此儒雅温和的那么一个人，可谁能想到他竟然有着那样的心机？如若不是偶然遇到那次对话，是否她也会被他那无害的外表所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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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景和十七年冬。

　　皇甫无涩在府里刚为自己的丈夫添了个貌美的花魁小妾，她正麻木的听着那个女子恭敬的称自己为王妃，门外下人通报说是宫里来了人说锦贵妃难产了，她心头一颤，丢下了那正敬茶的小妾匆匆进了宫。

　　一路畅通无阻，冷风扑面而来皇甫无涩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刚进的锦绣宫便已经听到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姐姐此刻在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呐喊着，一声比一声凄厉，而她的夫君，那九五之尊正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俊容上满是焦急。

　　“皇上不用着急，姐姐定会没事的。”她压下自己心内的不安出口安慰着，看着他脸上的不安心里为姐姐欣慰着。

　　“锦儿…锦儿…”陵帝只是反复念着皇甫如锦的名字，周边的一切似乎皆入不了耳。

　　皇甫无涩笑笑，心中感动于他的深情。她疾步进了产房，只见产房里宫女来来回回忙的不可开叫，一盆一盆的清水换下一盆一盆的血水，房里尽是血腥气味。

　　皇甫无涩穿过宫女坐到床沿上，看着姐姐那满是汗水紧皱眉头的脸，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低声柔语说着，“姐姐，小柒相信你可以的，姐姐要坚持，小柒的侄儿就快出来了，皇上还在外面等着你呢，姐姐一定要坚持。”

　　“娘娘，用力啊，用力！”接生婆婆叫喊着，锦妃这情况可一点都放松不得，孩子在肚子里八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再这样下去母子都危险的很。

　　“啊！啊！小柒！好痛啊！”皇甫如锦紧咬牙关痛苦的挤出话语，被皇甫无涩握住的双手紧紧的收起，尖锐的指甲掐入她的肉里，她真的好痛啊，不要生了她不要生了！她快死了...

　　“娘娘用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再用点力！快了快了就快了！”接生婆婆终于看到了孩子的头,再加把力就可以了!可是锦妃却突然不使力了,“王妃你快叫娘娘用力啊！不然两个都没救了！”

　　“姐姐听到没？侄儿的头已经出来了，姐姐再用点儿力！就好了！皇上还在等着你们的孩子呢!”皇甫无涩大声在她耳旁说着，根本不顾手上的疼痛。“姐姐！就好了你再用力啊！”

　　“啊！啊！啊！啊！”皇甫如锦全力一叫！“定睿！”定睿...我们的孩子...

　　“哇哇哇哇哇哇！”产房内婴儿的哭声响起，婆婆松了口气,可算是出来了,她抱起一团血淋淋的孩子大声恭喜着，“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孩子我的孩子，小柒我的孩子…”皇甫如锦双眼无神,绯红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皇甫无涩轻轻揩去泪珠，微颤的声音泄露着她的激动，“姐姐，你有了个皇儿呢，皇上一定会很开心的，姐姐辛苦你了。”差一点,差一点姐姐就放弃了...

　　“皇儿…”皇甫如锦虚脱的说道，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皇甫无涩看着她精疲力尽的睡颜眼中滚落一滴泪水，这是她的姐姐，为了所爱的男人冒着危险生下孩子，她刚才见证了一条生命的诞生，皇甫无涩觉得心里有根弦轻轻的触动了，生命,如此的奇妙.

　　门外的君王抱着新生的幼儿笑的开怀，年轻俊美的脸上是初为人父的骄傲，皇甫无涩觉得心一下子热乎了起来，摊开手掌手心早已鲜血淋淋，她笑了笑，她的姐姐该是幸福的吧。

　　谁也没有想到噩运来的会那么快。

　　小皇子满月的那天出事了，他幼小的身子静静的躺在小榻上，平时软软的身躯慢慢变的僵硬，粉嫩的脸颊开始变成青色，他没有再大声放肆的哭泣，他没有再口齿不清的咕噜，他没有再不乖的扭着身子，在他生命开始的第三十天，一切嘎然而止。

　　他的母妃抱着他哭的撕心裂肺，满满的都是疼痛。

　　皇甫无涩立在一旁哽咽的说不出话，她的侄儿，就这样没了？三十天前她亲眼见证他的诞生，可也只三十天以后她又看到了他的逝去，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可是谁呢,谁下的了那样手?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君王抱着锦妃不断安抚着，俊容上藏着伤痛,“别伤心了，我们还会有的，别哭了。”

　　皇甫如锦哭倒在他的怀里，“皇上…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他还这么小你还没叫过我母妃…他就这样走了…皇上要替我讨个公道啊…”

　　君王沉重的点点头，“锦儿，我一定会找出害皇儿的凶手的。”

　　景和十七年，锦妃皇甫如锦诞下皇长子苏褶，陵帝大喜，举国欢庆，皇子满月之日大赦天下。然，皇长子当日毙于锦绣宫内，陵帝伤心欲绝之际严抓凶手，最后柳妃柳依人承认罪行，帝罢其妃位，且满门抄斩。

　　柳依人杏眸含雾红唇微启，一身鹅黄色宫装，肤如凝脂，亭亭玉立，陵帝曾经最贪她这水嫩娇柔姿态，此刻却是对她怒目相瞪，厉言疾色。

　　“柳依人你可认罪！”

　　“皇上圣明！柳儿不曾加害于皇子！”柳妃泪眼朦胧柔声喊冤，若是平常陵帝早已将她揽如怀中轻声安慰了。

　　“冤枉？！”陵帝怒拍书桌，“来人啊，将初桃带上来！今天就看你怎么个冤枉法！”

　　柳依人神色顿变，慌张的说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啪”平常温和的陵帝上前一掌扇过，柳依人白玉般的脸蛋儿上顿时红肿了起来，柳依人嘤嘤的哭了起来，好不可怜，可此刻根本无人去同情她。

　　“皇，皇上。”被带进来的青衣宫女被陵帝一眼瞪的腿软坐到了地上，“皇上饶命啊皇上，”

　　陵帝快步上前提脚对着她的胸口踹了过去，“贱婢！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宫女被踹的吐了口鲜血，恐惧的磕着头不断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是柳妃娘娘命奴婢去加害小皇子的！饶命啊！”

　　“给朕详细道来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本是徐州人士，家中有个弟弟，前些日子因为惹事而进了牢房，娘娘昨天找到奴婢，说是，说是能帮奴婢救出弟弟，只要奴婢今天早上偷偷的给小皇子蒙上被子捂死小皇子，奴婢不敢啊，可娘娘说奴婢要是不这么做就杀了我弟弟，况且可以说小皇子的死是意外，奴婢没办法才，才，皇上饶命啊！”宫女喉咙已是喊的都断声了。

　　陵帝一脚踢到她的脸上，“给我拖下去斩了！”转头再看向瑟瑟发抖的柳依人，“贱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意外？你叫初桃去干这事没有料到小辰子正好看到了慌张出来的初桃！况且初桃是用手掐死了他！”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定是有人嫉妒臣妾受宠所以，所以才”柳依人神色慌张的说着。

　　陵帝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明显是震怒，“你倒是说说看是哪个人陷害你？”

　　“谁，谁，谁，是你，是你！你嫉妒皇上宠爱我所以想出如此歹毒的法子来害我！”她指着一个人大声喊着。

　　她指的那人竟然是锦妃皇甫如锦。

　　皇甫如锦愕然后大声开口，因久哭的嗓子沙哑粗赫，“你这个歹毒的女人！害我皇儿不说还要如此诬蔑我！真是丧心病狂！你还我皇儿你还我皇儿！”说罢情绪又是激动难当起身上去欲与柳依人纠缠，幸亏旁边的皇甫无涩抓住了她手稳住了她。

　　“莫不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恶毒！你这个恶妇！”陵帝嫌恶的看着柳依人。

　　“恶毒？哈，你说我恶毒！是谁说我温柔可人说我娇媚惑魂！这般我就是恶毒了？！”她嗤笑，神色反而变的不再慌张，手指又是指向皇甫如锦，“那她呢？她害了我的皇儿难道就不是恶毒？我皇儿的命谁来陪？”

　　皇甫如锦听了这话身子一震，陵帝又开口说道，“你与她是一样的么？锦儿那时是意外！”

　　“意外？哪来那么多的意外！为何她就那么意外的绊倒了我害我没了孩子！今日就算是我杀了你的孩子那也是你自己害的！你皇甫如锦的孩子不是死在我的手里而是死在自己的手里！我要你记着是你害死他的！”柳依人颠狂的吼出这些话，娇媚的脸蛋上尽是狰狞，她的孩子是命，难道自己的就不是么！！她要为孩子报仇！

　　“你这个贱妇，给我拖下去！”陵帝怒气冲冲的吩咐着侍卫，侍卫们粗鲁的架起了柳依人拉了出去，可直至她走远都仍能听见她嘴里喊的那句“是你自己害的！”

　　皇甫如锦双眼红肿，开口轻唤着那神色难辩的君王，“皇上…”

　　“爱妃不用多说了，皇儿的事情你看开点吧，朕先下去了。”陵帝听不出喜怒的开了口，说完便走了出去。

　　皇甫如锦抱着皇甫无涩无助的摇着头，“小柒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孩子的小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那样的，我不知道会害了皇儿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那样的绝对不会的啊！小柒皇上他生气了他怪我害死了皇儿，呜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皇儿…”

　　皇甫无涩幽幽叹了口气，“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过去了，皇上不会怪你的褶儿也不会怪你的，都过去了…”

　　皇甫无涩想起陵帝走前脸上的悲痛，他该是心里难受的很吧，因为她们之间的争宠而失去了两个孩子，所以才会失了平常的冷静斯文，所以才那么的暴怒。君王，真的是无奈。柳依人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昨日还是盛宠的妃子，可今日却落的这般下场，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她争宠的心态导致的还是真的爱子心切？皇甫无涩心中深思，这个答案怕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小皇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皇甫无涩从锦绣宫出来，她这几天怕姐姐心情不好日日来陪她说话。挥了挥手退下了旁边的宫女，“先退下吧。我在这儿逛下。”

　　青衣宫女静静的退下，皇甫无涩缓步走入梅林，冬已至，梅花此时已开始绽放，朵朵花蕊争着冒出来，暗暗幽香在空气中浮动。突然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响起，皇甫无涩凝了凝眉，是谁在这儿？她小心翼翼的走近，躲在了一颗较大的梅树后。

　　“你那天可是看到了什么。”温文的男声响起，皇甫无涩觉得陌生却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没有，奴才什么也没有看到。”卑微的尖细声音说道，听这声音分明是个内侍。

　　“哦？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男子平和的语气却莫名给人给人带来一种压力。

　　“奴才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内侍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显然是极度恐惧。

　　“没看到？没看到辰公公进了锦绣宫？没看到是他掐死小皇子？还是没猜到朕今天为何找你？”男子戏虐的说着，似乎没觉得自己口里说出的话有多大的震慑。

　　“皇”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内侍的声音就如断了弦的琴音一般停止了，明显是已被灭口。

　　皇甫无涩瞪大了双眼双手捂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低呼，莫非是他！一下子脑里思绪千转，听他这话莫不是当时初桃确实是用被子捂的褶儿，可是褶儿并未断气，是后来过去的辰公公掐死了褶儿！辰公公是苏定睿的心腹内侍，那岂不是...皇甫无涩被自己的猜测吓的大惊,怎么会是他,
　　褶儿可是他的亲骨肉啊,还有柳妃,她不是很得皇上的宠爱的么,他怎么会这么做?这位百姓口中以仁义著称的君王竟然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子和爱妃?皇甫无涩再想到近几年柳家的势力在江南日渐增长,他莫不是怕柳家与皇族争利,所以才趁这次机会将他们连根拔起？

　　她忍住心里的滔天震惊，轻轻移动脚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树枝，

　　“谁？”男子警觉的叫道。

　　皇甫无涩屏住呼吸，心中鼓如雷鸣，不敢再动一下。

　　“皇上，国师来了。”这时候辰公公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定睿应了声，“恩。”才起步走往远处走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皇甫无涩这才松了口气，提起裙摆便往出口跑了去，腰间掉落了东西都毫无知觉。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出梅林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刚才藏身的树下，他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香囊放在鼻前闻了闻，唇边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

　　这桂花香，可真是香甜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