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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躲个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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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处理才是最好的,她只能别扭着找借口:“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要是跟我走的话,就再也没法回来看你爹娘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楚恬明显感觉到他犹豫了。
于是语重心长道:“所以啊,你还是好好的留下吧,我也不需要你的报答,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楚恬觉得自己言尽于此,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她得走了。
可这孩子不让她走:“主人——”
“我不是你主人。”
少年倔强极了,抓住了楚恬的裙角不撒手,牙齿把唇咬出了血丝,鼓着腮帮子盯着她目不转睛。
“你……”楚恬张口欲言又止。
回头看着张北的眼神充满了求救。
“小姐。”察觉到她的视线,张北立马过来:“怎么了?”
看到张北过来,楚恬微微松了口气:“想个办法把他安顿一下我们再走。”
总不能一脚把人给踹开吧?
到底是自己帮助了的孩子,总不能真的太狠心吧?
只是……
“这,往哪安顿啊?”张北面露难色。
“你跟他商量吧,问问他想去哪。”楚恬摆摆手,把裙角从少年手里夺回来,扶额往马车边走。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怪只怪他太善良好了。
只是,楚恬分明把事情想的太好了……
当她看见车帘外坐在张北身边的瘦弱身影时,两双眼睛沉默的对视有一会儿。
“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是问张北的。
张北自知理亏,硬着头皮解释:“他说他会打架。”万一他们路上遇到土匪强盗什么的,总归还能有个出的了面的。
“……”楚恬:“然后你就答应把他带着了?”
都说了可以帮他安顿,这么好的条件还不心动,非要死乞白赖的跟着她走,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
张北:“小姐,他好可怜……”
“……”
谁不可怜?他们三个人谁不可怜?爹娘有跟没有一点区别也没有,经历过饥荒和逃难,世界上可怜的人那么多……
怎么偏偏就让楚恬这个心软的人给遇上了呢。
可这,楚恬望了望那个双眼亮晶晶的少年,一双眼睛正炯炯有神怀着期待盯着她看,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她干脆牙一咬:“这货晚上跟你住!”然后噔噔转身进了车里。
身后张北冲着少年狡黠的眨眨眼,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模样。
尽管张北才跟了楚恬没几天,可是他家小姐的脾气和性子那是被他给摸的透透彻彻的。
马车又往东跑了几个时辰,张北寻了块地方放马停下歇息,刚好就地吃点东西。
抽个空,张北凑到春花身边小声嘟囔可能几句,眼神交替,后者听话的去了楚恬身侧。
“小姐。”春花喊:“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谁?”
知道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春花伸手指了个方向,刚好指到了某个正在狼吞虎咽的少年身上。
楚恬:“……”他怎么那么能吃?
算了,能吃就能吃吧,她问:“他没有名字?”
“他说以前的名字不想用了,想让你给他换一个。”
“哦。”吃完馍馍,楚恬擦擦嘴随口一问:“他之前叫什么名字?好好的干嘛要换。”
春花:“叫狗蛋。”
擦嘴的动作一顿,而后,楚恬十分同情的看了一眼“狗蛋”少年,心里突然就没那么气了。
不怪他,要是她叫狗蛋,她也想换个名字。
虽然接受了“狗蛋”跟她们同往的现实,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一点也不抗拒了,为了表现她心里那微不可见的不满,楚恬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叫六六吧。”楚恬一脸感慨:“昨天既然是六号,那就叫六六好了,好寓意。”
春花揣着怀疑不敢说,端着剩下的糕点盘子去了另一头,那边有个小伙子正冲着这里翘首以盼,从头到尾就没在她家小姐身上撒开过。
楚恬不经意撇头,居然看见他开心笑着露出了老虎牙,竟是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自己取名的本事太好,还是“狗蛋”那孩子太容易满足了。
楚恬还想着要不要给张北也改个名字,不然他们仨里,一个六六一个春花,只有他不合群了。
往东一路上都没再遇到过镇子,因为走的是小路,所以难免会穿过树林小道。
张北本就是个腼腆内敛的性子,六六跟着走之前,他都是默默在身后注意着楚恬和春花,一个人安排好一切。
现在六六来了,他话立刻变得多了。
一路上拉着六六扯着皮,恨不得从逃荒说到逃难,再从天南说到地北。
他们是在两天后停下的。
停在了一个渡口。
楚恬站在这宽阔河边,心里忍不住骂娘,那货说的往南……是坐船往南???
她可是晕船体质啊,早知道就问清楚再走了啊喂,现在这路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掉头回去从凤安城外重新换个方向走吧……
“几位可要坐船啊?”摇着船桨晃晃荡荡刚靠岸的长胡子老伯抖了抖蓑衣好心提醒:“这天快变喽,今天是出不了船喽~”
楚恬仰脸望天,一片晴空万里无云,一点也不像是要变天的模样。
“老伯,您开什么玩笑,这大晌午的,太阳可还好好挂着呢。”楚恬摇头表示不信。
“我这老头子作甚么要同你开玩笑,你不信你自己看喽。”收了蓑衣,老伯指着身后的河水说:“你看那些鱼,都要跳到天上去喽。”
张北眼尖,一探头刚好瞧见有鱼跃出水面,兴奋不已:“小姐你看,真的有鱼跳出来!”
“还有蚂蚁,也在跑。”六六蹲在地上说。
他的嗓子已经不哑了,恢复了少年独特的清润磁音,稚嫩中带了几分阅历颇深的成熟。
蚂蚁搬家,小鱼跳舞,确实都是快要下雨的前兆。
可是要下雨……
“老伯,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客栈吗?”春花看出来她的担忧,礼貌的问道:“只要是客栈就好。”
她们现在也没有挑拣的余地,只要是个客栈可以将就一晚就行了,她们已经有几日没洗澡了。
“客栈?”楚恬分明看见那老伯哼笑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你们好好看看,这方圆十里地,哪里有客栈哦。”
张北脸色难看。
他跟楚恬说:“一路上,确实没看见过有客栈。”
她们在马车里不知道,可他跟六六坐在外面看的清楚啊,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自从出了百里镇就再也没看到过其他小镇了。
“不跟你们说了哦,老头子我要回家喽~”小船被他用特殊的手法锁在岸边,然后跺跺脚,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就打算走。
回家……
“老伯你就住在这附近吗?”一听他说要回家,张北这脑子转的还挺快:“您看,这一会儿就要下雨了,我们能不能去您家借宿一个晚上?”
借宿?
老伯肩膀上扛着一张厚重的渔网,把他们四个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然后带头招呼说:“幸亏你们遇上了我这个心好的老头子了,跟上。”
“哎!”
话落,六六赶紧回头抬手把楚恬扶上马车,速度快的连站在她身边的春花都没来的及反应过来。
春花:完了,这个臭小子刚刚是不是抢了她的活???
之所以他们被堵在这渡口,是因为除了这条河,摆在他们面前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一座大山。
绕过山角的另一边,藏着几户稀零零的人家,茅草房木栅栏,活像电视剧里贫苦百姓的居住地。
开始时马车还能进,可到了后面,越是靠近山角反而越不好走了。
奇怪的是,本就不多的几户人家,竟然只有一家冒着烟火。
“这里好奇怪。”六六说:“居然真的有人住在这?”
张北拽住缰绳,利落跳下马车:“这世上啊,我们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住哪儿的人没有啊,山洞都照样有人住。”
虽然有他的安慰,六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楚恬已经跟春花一块并肩往前去了,他又不能贸然阻止什么。
六六只能跟上去,张北栓好马又给它留了足够的草料,拔腿追了过去。
走到唯一一家生着火的屋子,厨房里蹲着个老婆婆正在起火烧锅,看见老伯带着人回来,起身擦擦手问声:“老头子,这领的什么人啊?”
老伯推开大门,扬声说:“是来躲雨的客人,一会儿饭菜多准备点啊。”
“躲雨?”老婆婆出门抬眼望天,唉声叹气又进屋:“造孽哦,又要下雨了,要造孽哦。”
“下雨天怎么了,你们不是有房子吗?”
老伯给几个人倒了茶,叹气:“这几年啊,一到下雨天后山就会有石块滚下来,一次比一次动静大。”
楚恬问:“没想着换个地方住吗?”
“换地方住?”老伯一愣,随后自嘲笑了:“哪里有那个钱哦。”
哦,她忘了,不管是现实还是书里,房子都没有便宜的,估计他们只能在这建个小屋才不花什么钱了。
“大家都别站着啊,饭好了,快坐下吃饭。”春花瞧见老婆婆一个人端着大木桶费力,赶紧过去帮忙。
六六和张北刚踏进屋,手里就被热情的塞了只大碗,是老婆婆带着褶皱的和善笑脸:“累了吧,快吃点饭菜缓缓。”
张北哎一声,给老婆婆道了谢,低头就大快朵颐起来。
没人注意到六六低头凑近碗口嗅了嗅,少年眉皱成了一团拧巴。
“我去看看马。”他说:“你们先吃。”然后放下碗,直接往外跑。
那速度,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