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起来要命》茶叶煮奶微糖

2、痴林

　　光晕忽明忽暗，时间轴倒回。
　　四年前，立夏。
　　夏木已成阴，天气闷闷的，窗外的太阳似出不出，最适合午睡。
　　骄阳虐肆的正午，一切树木都无精打采，懒洋洋地立在树边，树荫下也并不凉快。
　　“小屁孩，你在这干什么？”不过才十一二岁的男孩已经有了大人一样的气派，双手插在腰间，质问着站在路边的盯着自己手上西瓜味的冰棍看的小女孩。
　　小女孩个子不高，正眯着眼睛，被戳破了有些难堪，“我才不是小屁孩，我叫林夕叶，江林的林，夕阳的夕，枫叶的叶。而且我，还有一个月就九岁了。”
　　男孩半眯着一双眼睛，可能是因为阳光太刺眼。
　　“你想吃？”他举起手上还没有打开的红色包装的冰棍，半蹲下，俯身想要递给她。
　　她思索了一下，没有立马接，第一反应掏了掏口袋，讷讷地想着，好像今天出门爸妈没有给我零花钱。
　　只有一颗西瓜味的糖果。
　　还没来得及把糖果递给他，两人身后的轿车已经十分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男孩没有思索地将手上的冰棍递给了她，冰凉的温度停在她的手上，声音却不冷，“小屁孩，哥哥送你了。”
　　她愣在原地，口中重复着两个字，声音微弱，“哥哥？”
　　难道……
　　这人是要占自己的便宜吗？
　　我吃了免费的冰棍，然后他就会把我卖掉换钱，对，就是这样。

　　鬼使神差地，小女孩伸出一只手拽住那个人的衣袖，那会她不过才和男孩的腰差不多高。
　　感受到身后极其细微的牵引力，男孩皱眉转了一下头，她白皙的手腕上系了一根红绳，红绳上还挂了一个铃铛。
　　红色衬得她的小手更加嫩白。
　　她不紧不慢地将口袋里的唯一的糖果放在他的手心，一本正经地说，“这冰棍是我跟你换的。”
　　“谢谢。”他将糖果放在口袋里，轻点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见那人在盯着自己，问出口。
　　“我叫……”
　　喇叭声又一次在耳畔响起。

　　“小姑娘，到了。”司机的声音把林夕叶从睡梦中叫醒。
　　睡起南窗情思绪，又做梦了……
　　她缓缓起身，敲着脑袋，下了车。

　　出租车缓缓驶离目的地，林夕叶站在校门口，校门前的四个大字甚是晃眼，【扬城体校】。
　　“体”字因为风吹日晒，还少去了中间一个横“一”。
　　她眯了眯眼，从车上下来，不经意想到——
　　这个学校接二连三地被传出XX学生顶撞老师被休学啦，XX学生违反校规校纪被休学啦。
　　也真是应了这个字了。
　　林夕叶今天不远万里来这里是给自己的远房表弟林向倓送文件的，他爸妈离婚案的结果——
　　判给男方。

　　她半眯着眼睛，远远地从校外就能听见校内传来的广播声，还掺杂着学生的呐喊聒噪声。
　　“那个哪个班的？！不允许陪跑！”广播的声音刺耳又尖锐。
　　头顶已经积起了一大片乌云，赶上扬城体校开运动会，校门口空无一人。
　　倒是门口的保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精神小伙，守着校门，生怕有外校的混进去惹事。
　　见这形势没有校服应该也是进不去了，林夕叶眼力见还是很好的，从出租车上下来没有直奔学校，在校门口破旧的公交站台下坐下，拨着林向倓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边一直没有人接听，她也不急，坐在站台一旁那带有古老装修气息的破长板凳上，插上耳机，放空。

　　不久后身后便传来一队人的打闹谩骂声，还有电动车发出的警报声。
　　应该是被谁踢了一脚，电动车的防御系统发出的声音。
　　“卧槽江总人呢？”男子的声音有些轻浮，带有一丝玩笑语气。
　　“不会不来了？”这个人的声音又有些沉，不像前者那么吊儿郎当。
　　“战帖都收到了，以江总的性子，他会不来？”
　　……人太多，林夕叶已经不能根据人的那些男生声音的振幅识别不良少年的编号了。
　　总之听来听去，故事梗概就是不良少年们在扬城体校约架，目前主角尚未出现甚至有出现爽约的可能性。

　　喧闹一番以后，不良少年们绕过站台往马路对面的校门口走去。
　　她的推测没错，这一队应该是五个人，且都是男生，林夕叶抬眸往成群结队的队伍看去，先看看他们怎么混进去的，好吸取作战经验。
　　带头的是陈旭，他一手拿电话靠在耳边，一手揣在口袋里，“江总？你可算是接电话了。”
　　隔得老远林夕叶都能感受到接电话的那个人脸上的谄媚，下意识地弯背哈腰。
　　看得太入神，队伍里几个男生突然转身朝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咻”一个眼神甩到了自己的腿上的牛仔外套上。
　　什么时候搞上去的，一粒饭米儿？

　　等到不良少年团的视线不再自己身上，林夕叶才又开始追连环剧，剧情又被她猜到了——
　　那五个跟保安吊儿郎当地比划着，猜测理由应该是没带校服，不仅没能进去，还被保安滞留在了保安室。
　　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所以她压根就没尝试。
　　实践出真理，且本次实践仅供参考，个人不建议亲身尝试，林夕叶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也不是非要进去，大不了扔保安室就好，林夕叶这么想着，步子已经迈向了校门口。
　　在离那精神小伙越来越近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跟前。

　　因为离得近，林夕叶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后座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一双大长腿蜷在车后座无处安放，左手修长的手指握着电话靠在耳边，右手从口袋掏出一张红票子递给司机。
　　似是与司机说了什么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打开车门，整个人屹立在出租车前。
　　说实话，能把下出租车这么民众的行为硬生生营造出一种霸道总裁下豪车的视感，还是林夕叶第一次遇见。
　　这个人，真斯文。

　　“刚睡醒。”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慵懒。
　　出租车疾驰而过，林夕叶和他的距离因为没有了出租车而给人一种拉近了的错觉。
　　他随意地将打电话的另一只手放进口袋里，四处张望着，视线定在了林夕叶的身上。
　　一身白色长裙，浅蓝色的牛仔外套被她捧在怀里，乌黑色的蓬松长发微微卷在胸前，额前的刘海被风吹乱，脸蛋有些憔悴，但不影响可视感。
　　一秒，两秒…

　　林夕叶依稀还能听见电话那边的琐碎声。
　　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她手上的红绳上，片刻。
　　她感觉头顶上传来一阵轻笑声，嘶哑至极，似是压着声音，“找到了。”
　　抬头的时候那人依旧是一副寡淡且带有起床气的神情。
　　有些不自在，林夕叶又低下了头，怎么外套脱了还有些热。
　　打破两人此时莫名对视产生的尴尬的是林夕叶的短信，林向倓发来的，【学校有运动会，大概还有半小时，暂时走不开，你一会在栅栏那块等我。】

　　林夕叶扫视完短信在抬眼的时候，面前的人正光明正大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保——
　　【只想搞钱[狗头]】
　　“……”不是？你有必要用这种鄙视的眼神看吗？
　　林夕叶正打算绕过眼前满脸写着“不屑”二字的霸总，余光瞥见保安室里的群龙乱舞。
　　从玻璃窗外能看到不良少年团在拼命地向面前这个斯文霸总招手，张牙舞爪。

　　“jiang…zong…wo men ai re（在这）”林夕叶一面看着他们的唇形，一面读出了这几个字。
　　她的声音很轻，但江亦枫听得一清二楚。
　　林夕叶见他还没有背过身去拯救他们的意思，从外套里伸出被捂得嫩白的手指，好心提醒道，“你的朋友好像很急……”
　　言下之意，请你不要对我只想搞钱的壁纸露出这种表情了。
　　少年一脸斯文样，双手也不揣兜了，活脱脱一个校园男神系学霸的样子往精神小伙走去。
　　或许这个人是不是学了变脸？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星星都已经零零散散地挂在了天边，此时的风吹到人身上是最肆意也是最舒坦的。
　　林夕叶拿着外套往刚刚林向倓说的栅栏处走去。
　　“嗯，我到了，你在哪呢？”她拿着手机小声说道，像极了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贼。
　　“喂？林向倓？”电话那头没声音，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无语。
　　林夕叶生无可恋地看着不争气的黑屏手机，双手扒着栅栏，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声音弱弱地，“零蛋？”
　　墙内一声轻咳被闷着从鼻腔里发了出来。

　　江亦枫来这里处理些私事，进去容易出来难，索性在墙角顺势倚下，谁知道又看见那个“只想搞钱”的小姑娘。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那小姑娘移动到了自己身边，一墙之隔。

　　“你来的还挺快。”林夕叶笃定这么偏的地方只有林向倓能想到，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从栅栏伸进去。
　　江亦枫瞥了一眼，没有立马接。
　　那个文件一会往左边靠，一会往右边靠，像极了一个找不到方向的流浪儿。
　　嫌碍眼，他伸出手接过了文件，依旧沉默。

　　林夕叶一直在等回应，那边许久没有声音，她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也是苦了这孩子。”白日里林母让自己送文件时的那句话又飘到她的耳朵里，作孽啊。
　　她不会安慰人，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一步，肢体语言——

　　江亦枫看着她纤细的手伸了进来，像是在捞什么东西。
　　她的手举得很高，一只手覆了上来，眼看着有朝自己的头发靠近的趋势，他头歪了歪，躲了过去。
　　刚躲完，她的手滑过了他的衣服领口。
　　衣服的袖口瞬间被抓住一个小角，皱巴巴的。
　　彼时江亦枫拿在手上的瓶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袖口被轻轻扯了扯，随后，一个软绵绵的声线跌落进他的心坎里，“抱抱。”

　　抱、抱抱？

　　“……”说完林夕叶头皮一阵发麻，第二步，撒娇安慰法。
　　但也止步于此了，因为她突然想到！
　　这套安慰法是网络流传对男友专用的。
　　……
　　我裂开了，林夕叶想。

　　下一秒，小小的人影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栅栏一隔，江亦枫侧过一张脸来，站在一片枫叶林边，头顶是刚冒出尖的枫叶，肆意生长。
　　她的影子在路边暖黄色的路灯下被拉得很长。
　　明处是少女不经意间的安慰，暗处是少年心底里被摩挲的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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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斯文.怪让人不好意思的（熊猫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