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谣》阿烛

9、云龙门

　　一抹利剑的寒光射进了苻生的寝殿里。
　　苻生如今正醉的不省人事，见到寝殿的门不知何故被打开了，顺手一个酒瓶子就砸了过去，正好砸在了苻坚的胸口。
　　苻坚也长大长壮了，虽然不及苻生的体格，但就一个瓶子砸到他身上，他也是一动不动的。
　　“殿下，您……没事吧？”身边的侍卫看了看他，关切地问道。
　　“没事，”苻坚挥挥手，“你们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说说。”
　　苻坚独自走进了苻生得寝殿，浓郁的酒味瞬间窜进了他的鼻子里，他低头看了一圈，一、二、三、四、五……加上砸到自己身上的那个一个。他今天晚上足足喝了六罐酒了。
　　“是那个混蛋在打扰朕？”苻生眼睛也没睁开，嘴里胡乱嚷嚷着。
　　苻坚走的更近了些：“是我。”
　　苻生抬眼看到是苻坚，伸出大手就想把他揽进怀里：“小文玉，你终于来了啊！来陪朕一起喝！”
　　苻坚拿剑挡着，没让他得偿所愿，但是听到他喊小文玉的时候，眸子却微微有些颤抖。
　　“你都要杀我了，为什么还叫我小文玉。”苻坚冷冷地问道。
　　“谁要杀你了，哈哈，小文玉！小文玉长大了！”苻生好似在说着酒醉胡话，又好似没有说。
　　苻坚对这样的苻生有些束手无策，为了逼他清醒起来，只好挥手拔剑，锋利的剑刃抵在了他的颈间。
　　“你要杀朕？”苻生恍惚间醒过神来，浑浊的双眼忽然变得如老鹰般凌厉，但那只是眼神，他的身子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我不杀你。”苻坚此举本只是想让苻生清醒地回答自己，说完就准备收剑入鞘，没想到苻生却一把握住了自己握剑的手。
　　“你干什么！”苻坚嚷嚷道，门外的士兵听到屋内的苻坚有异样，即刻破门而入。
　　苻生看到这些闯进来的士兵，放声大笑：“小文玉，出息了，造了朕的反了！早知如此，朕当年抱你看合欢树的时候，就该狠狠地把你给摔死！”
　　摔死两个字，苻生念的咬牙切齿。
　　为了造反，被众人描述苻生的罪行给洗了脑的苻坚忽然听到苻生提到的合欢树，当年的美好忽然涌入了眼前。
　　那是一个舒适的初夏，宛如今日一般的天气里，他第一次见到合欢树，风把花叶吹的像首曲子似的。
　　“生哥……”苻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这会轮到苻生用冷酷的眼神看着他了：“小文玉，没想到朕养的是只小老虎，会反过来吃人的那种。”
　　“我没有……”苻坚的声音很小，小到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他想到自己最初要造苻生反的理由，只是想让苻生来找自己玩，而不是自己每天像个跟屁虫一样黏着他。
　　后来……当他知道天下苍生、大秦百僚苦其久矣时，这路好像就越走越远了。
　　“等什么呢？杀我吧。”苻生伸着脑袋说道。
　　苻坚的手微微颤抖着，此刻苻生握他拿剑的手，就像当年握着他的手去看花一般，质朴的温暖总能顺着手掌抵达心口。
　　苻坚心软了。
　　“听博休说你唱歌很好听，但你从来没给我唱过。”苻坚尴尬的蹦出来一句话，他不知道该如何以不委屈自己面子的方式放过苻生，“你现在唱一首歌给我，我就放了你。”
　　苻生哼的笑出声来：“小文玉，你把造反当开玩笑？你的十万之师都把这宫城内外塞的满满当当，哪还有退兵的道理。”
　　苻坚不知道苻生在说什么，为什么不替自己开脱。
　　“罢了吧。”苻生仰天大笑，“朕可不想为了这条破命当你的乐伎。”
　　苻生躬起身凑到苻坚的耳畔小声说道：“造反，乃是死罪一条。但是，我想起你是唯一珍视过我的人，这皇位，就抵给你当吧。”
　　苻生说罢，将头放到了苻坚的剑上，迅速的划过，鲜红之血溅满了苻坚的袍泽与面庞，然后混着苻坚因来不及阻止而悔恨的眼泪，一起砸落在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