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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都留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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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成年人,一人手持真枪,一人手比枪状。
手比枪状的那个很有底气地说着威胁的话,手持真枪的那个额头冒汗,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幕如果放在别处,肯定会引人发笑。
但时一名笑不出来。
她刚刚见识过这位白发男子的“手段”,他随手甩出的“肥皂泡”,是比高暴雷还可怕的东西。
虽然时一名现在视野内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第六感模块”的自我运作。
当白发男子那坚硬的指甲戳上她的脑门儿时,她脑内的危险警报就开始玩儿了命尖叫。
危险!危险!危险!
时一名的脑内幕布上,被“危险”这两个字挤得满满当当,甚至淹没了“复读机精”的“不要开枪”。
白发男子的指甲贴着她的皮肤,从眉心划到太阳穴,旋即离开她的头部,可她仍然不敢动。
白发落脚无声,可他绕着时一名转圈儿,带起了微弱的风,时一名借此估算着白发的方位。
“举起手来。”白发男子的声音在她左耳边响起,指甲戳到了她的眉棱骨。
时一名缓慢举起双手,手/枪松松地挂在右手手指上。
突然,她的下巴被挑起,白发的声音几乎是贴上了她的脸颊:
“你……你是北疆人?”
时一名向后微仰,没有回答。
白发毫不在意,转而拍了拍她的脸颊:“离开北疆大山的北疆人啊,你知道为什么很少有北疆人会离开故土吗?”
因为恋家?时一名在脑内不着四六回答着,嘴巴却像是贴上了封条的门窗,严丝合缝毫无动作。
“哦?你不知道?”白发惊讶的声音从时一名右耳灌入,“你……不会是成年前就被拐出大山的小可怜儿吧?”
不是,但您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要不是还在被人形武器怼着头,时一名都想翻两个优雅的白眼儿,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还有完没完啦?怎么这几天碰到的人都这么爱摸她,还都对着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等等?这几天?
时一名一愣,有什么东西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快到她只抓住一道红色残影。
那是什么?我失忆过?
巨大的疑惑涌上心头,她努力回想,思维穿过层层迷雾,一张诡异妖艳的脸,从记忆的角落里冒出。
这女人的脸上贴着数枚纸钱,不太能分清哪里是皮肤哪里是纸钱,放眼望去一片暗黄,但那张嘴巴却艳丽得能与那身红衣相媲美。
那是什么?她第二次问自己,可仍然没有答案。
时一名下巴一痛,拉回了思绪。
她在被俘状态下竟然走了神儿!这是拿命在开小差啊!
回过神来,她脊背发凉,一阵后怕。
“喂。”捏住她下巴的手紧了紧,声音倒是拉远了些,“你是个哑巴吗?”
时一名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一道破空的声音射向他们。
白发男子迅速回身,反手抛出几颗气泡,与那风刃撞击在一起。
靠柱箕坐的墨丸艰难地站起身来,在这短短两分钟内恢复了些元气,可却并不足以支撑一场激烈的战斗。
但这一击,对时一名来说足够了。
当白发男子的手力道变小时,她迅速握住对方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大力一拽。
白发男子没想到时一名会抓住这微小的空隙反击,一时不查,被拽得失去了平衡。
时一名弓步上前,曲起手肘,向斜上方撞击。
肘部获得的反作用力,以及那令人换红的牙齿撞击声,让她心中一稳,十分满意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这一肘不偏不倚击中了白衣男子的下颚,在疼痛抵达大脑之前,两排牙齿来了次猛烈的亲密拥抱。
丝丝水蒸汽的味道钻进了时一名的鼻腔,她没功夫管这些,右脚踩在白发的膝关节上,同时一转手腕,反扭着对方的胳膊,将其摔倒在地。
时一名用力踏着白发男子的腰椎,单手持/枪,朝着脚下扣动扳机。
伴随着第五声枪响,时一名被一股大力推飞了出去,砸到墙上。
子弹也受这股诡异力量的影响,偏离了原定弹道,射进了白发男子身旁的瓷砖里。
“夏虎!你搞什么!”
一直在与老头儿和邢素缠斗的大娘蹿至白发男子身边,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夏虎双脚落地,还有些摇摇晃晃,甩甩胳膊,指着时一名:
“那是个北疆人!没有在北疆长至成年的北疆人!”
“那又如何?以现在的局势来说,北疆不能动!”
夏虎想反驳,却一直被大娘拉着,躲闪着邢素的攻击。
“上头应该撤得差不多了,夏虎,我们走!”
大娘深深看了一眼邢素,将之击退后,跃上二楼楼梯,可夏虎却仍留在原地。
“夏虎!”大娘有些恼了。
夏虎撇撇嘴,猛地一握拳,十几个泛着七彩的“肥皂泡”突兀出现,他挥挥手,“肥皂泡”朝时一名急射而去。
时一名靠着墙,没有动弹,似是大力冲击昏厥了过去。
“十一!”满身挂彩的邢素不再试图留下大娘二人组,朝时一名冲去。
可他再怎么快也没有“肥皂泡”飞得快。
“肥皂泡”眼看就要“亲吻”时一名的面颊,大厅内狂风骤起。
墨丸拳抵嘴边,大汗淋漓,面色苍白。
紧紧盯着时一名的方向,嘴里嘀嘀咕咕:“这是辉光的妹妹,是辉光的妹妹!可不能在我眼前——”
他像是被突然掐住了脖子,消了声。
那一阵大风将绝大多数“肥皂泡”吹向了二楼楼梯。可还有一只漏网之鱼,从风的边缘滚落,继续飘向时一名。
那“肥皂泡”飘进趴在时一名肩头的那小女孩儿嘴里,“不要开枪”这四个字像卡了带一般,吱吱喳喳碎不成声。
复读机精吞下“肥皂泡”后,猛地炸散,化成一团黑雾。
可在场的其他人都看不到。
他们只看见漏网的气泡在越过时一名耳边时突然消失,没有碰撞,没有爆炸,甚至连一点水汽都没剩下。
那黑雾翻腾着,散出一根根细丝,在时一名脸上攀爬着。
有些挑开她的眼皮,顺着眼球间的缝隙,努力向头颅里钻去。有些图省事,又猛又快灌进了她的耳朵、鼻孔和嘴巴。
几个呼吸后,黑雾消失殆尽。
时一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她视野内仍然是一片白茫茫,可当她再闭上眼睛时,脑内像是接了什么成像仪器,她“看”到了由各种色块组成的场景。
“夏虎!阵要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大娘狼狈地击碎“肥皂泡”,朝还在一楼大厅的夏虎咆哮着。
可就在这时,大厅的天花板被击穿了,一具大如棕熊,浑身毛发也如棕熊的躯体从天花板的洞中掉落,砸在地板上。
一位身穿黑色制服,外套白大褂的长发女人,轻盈跃下,手里拎着一颗还在渗血的人头,人头眉心正中央扎着一把锃亮的手术刀。
“哟,这不是枯鱼奶奶吗?”齐梦寒一心二用,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时一名。
时一名靠在墙根,闭着双眼晃着头,除了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齐梦寒冲蹲在二楼楼梯的大娘晃了晃手中的人头,“走哪儿去?你儿砸可还在这儿,不下来收个尸?”
“齐梦寒!你这个叛徒!”枯鱼虽然语气很强硬,脸上的惊惧却没能藏好。
“‘修复程序’都被灭几年了啊,还翻什么老黄历有意思吗?”齐梦寒拔出手术刀,将上面带着血丝的乳白脑浆甩了甩,语气温和到像是在村头唠着家常,“再说了,文金山都死了,我算个什么叛徒?
“倒是你,带着儿子和小情人儿一条路走到黑啊。
“儿子你可以不在意,那你的小情人儿呢?”
“你想干什么?”枯鱼眯起了眼。
“我想干什么取决于你们刚刚做了什么。”齐梦寒说着,将手中那颗还热乎的人头抛向夏虎,“你这么高个儿一人,动手打矮子了?”
“什么?谁?矮子?”夏虎捧着那张跟他差不多年纪的脸,脑子有些混沌,不知道这传说中的索命医生今天抽的是什么神经。
“就是……”余光里,时一名用手捂住头,齐梦寒突然就没了跟死人说话的心思。
她弹了弹手术刀,清脆的金属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夏虎高声尖叫,如待宰的猪一般。
他捧着人头的双手正在迅速变黑,丰满的肌肉肉眼可见干瘪了下去。
枯鱼从二楼楼梯跃下,眼疾手快砍断夏虎的两臂,夏虎惨叫连连,鲜血四溅。
两条手臂在落地瞬间,化成焦黑的枯骨。
“今天都留下吧。”齐梦寒语气平常,那把在她指尖跳动的手术刀,折射出阵阵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