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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不要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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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卫生院外,停着一辆面包车。
这车从远处看像是灰色的,但如果瞧得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其实是辆白车,只不过表面布满灰黑色的泥点,看不出本来颜色。
昨夜那场大雨洗净了天空,却将其中的污浊送还给了人类。
它这脏兮兮的外表,在来来往往的车辆中并不打眼,擦得锃光瓦亮的车辆才是异类。
这辆面包车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平平无奇,内里却另有一番天地。
别看这车不大,可车内空间却约摸有一个小型会议室那样大。
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围坐在一块显示屏前,显示屏上是时一名和邢素,时一名正呆愣地指着镜头方向,如果不是邢素还在动,车里的几人都要以为画面卡顿了。
从打两位伪装成治安官的同事进了卫生院,王启明就像长了虱子一样,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这会儿见时一名突然不动,人立马就慌了。
“让墨丸问问一名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呆住不动了?是不是修改记忆伤到了哪里?”他揪着永夜的袖子一个劲儿晃悠。
墨丸,就是时一名面前那位矮壮男士的代号,与他同行的瘦高个儿叫强子。
永夜拍了拍王启明的胳膊,他整个人就顿住了,脖子以下裸/露的皮肤呈现出青石色,只有脑袋还能动。
“你能不能讲点理?你能不能把你的‘技’用在正道儿上?”王启明梗着脖子,气呼呼问道。
永夜按了按眉心,颇为无奈:“辉光,记忆修改除了短期内记性差一点,科研组目前还没发现其它副作用,你是知道的。”
“万一呢?万一——”
“噗哈哈哈。”三水按着齐梦寒的肩膀笑出了声。
她身子前倾,眼见就要贴上齐梦寒了,却被她身旁另一位女士拉了回来。她顺势就倒进这位女士的怀里,那没有骨头的样子让对方颇为无奈。
三水勾住这女士的脖子,还没用力,对方就低下了头。三水贴近她的耳朵,笼着手,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但三水的声音很大,车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清都,如此妹控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哎,可算是长见识了。”
“难道壳壳不是人?”齐梦寒毫不客气怼了一句,还一心二用,默默分析着时一名的异常。
“齐医生,你还是人吗?做人是要有原则的,做人也是要有底线的,做人——”
三水的“老唐模式”才刚刚开启,却突然自主消了声,因为显示屏上,时一名惊愕失色,哆哆嗦嗦抬起手,指指墨丸,说道:“同志,你椅子上有只黑色硬甲虫。”
墨丸噌的一下跳起来,那灵敏的动作与他那矮壮的体型并不相称,那惊吓过度的反应与他的沉稳的外貌也并不相称:
“哪里!?是不是蟑螂?医院怎么会有蟑螂!?”
墨丸在钢制的椅子上扫荡半天,上面除了被刮得凌乱的治疗不孕不育小广告再无其它。
等他再转过身来时,看到时一名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笑得开心,一点不见刚才的惊恐。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被眼前这个矮矮小小的女人戏弄了。
不愧是辉光的妹妹,两人的恶劣如出一辙。墨丸擦了擦汗,想不出正八儿经的治安官这时应该是什么反应,只好权当权当无事发生,坐回椅子上。
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事面色古怪。
“我姓梁,这位姓张。我们是七星村的治安官。”他一边拍着身边同事的肩膀,一边自我介绍道。
强子翻开笔记本的手一顿,僵硬地朝她们点点头。
“我们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今天凌晨,二位怎么会出现在山脚下,还浑身是血的?”
时一名已经快速收拾好情绪,掩饰好内心的惊涛骇浪,控制住自己目光的落脚点。
那个只有她才看得见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还不得而知,但就目前来说,那东西还没有危害到人,先把这两位奇怪的治安官应付走才是正经。
她的目光从两位治安官的腰间划过,那里别着一只手/枪,枪套上的保险扣是打开状态。
她身体向后靠去,目光慵懒地在对面的两位脸上流连着:
“你们不是从那位梅先生口中得知了吗?我从山路上滚下来了,被枯树枝戳伤了。
“怎么?同志,要验伤吗?”
就在时一名揪起自己的衣领,还眨了眨那水汪汪的眼睛时,显示屏这一端的三水挑了挑眉,瞥向齐梦寒。
齐梦寒站起身,拉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哎?齐医生,你要干嘛去?”三水贱兮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验伤。”齐梦寒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咬着后槽牙说话。
说完,她带上车门,将三水猪叫一样的笑声,以及王启明那“我也去”的嗷嗷叫声关在车内。
卫生院的长廊内,墨丸紧张地摆着手,连声说着“不用”。
豆大的汗珠顺着墨丸的脸颊滑落下来,邢素递过一包纸巾,体贴地说道:“虽然入秋好久了,但这天是真热。”
他与时一名的表现,一点儿都不像刚刨了朋友的坟包,反倒是对面的两位治安官紧张兮兮,像是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对对对,天真热。”墨丸抽出一张纸巾,把脸上的汗擦掉,紧接着便强行拉回话题,“咳,大半夜你们在山上做什么?”
“采景。”
“扫墓。”
两人毫无默契的回答让在场的四人都有些尴尬。
时一名把双脚放回地面上,言简意赅回答道:“给朋友扫完墓,采景忘了时间。”
“那二位的职业是?”
强子问话的时候没有直视时一名的眼睛,而是把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
当看到那断指重接处,他努力将肺中的气体全部排出,再换上新鲜的空气。
“我是漫画家,她是摄影师。”邢素规整了一下坐姿,上身微向前倾,接过问话。
“噢,都是艺术家。”
墨丸曲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扶手,一下又一下,邢素的心脏也跟着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与此同时,时一名也在不着痕迹打量着强子,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位瘦高的治安官对她有着深深的忌惮。
就在这时,时一名的余光里,有道熟悉的身影在晃动。
她状似疲惫,侧着身子倚在扶手上,将长廊那头的卫生院大厅纳入视野。
老头儿站在大厅里,他身后有个人举止相当可疑,像是在监视他。
果然调查空气污染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时一名握住扶手,继续观察。
老头儿将烟斗托在手中,两根手指环住斗钵口,缓缓摩擦着外壁,活脱脱一副闲得无聊的富家翁模样。
时一名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老头儿的这个动作传递的信息是:危险,撤退。
一个小小的镇卫生院能有什么危险?她不知道,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时一名的注意力全部被老头儿牵走了,直到两位治安官站起身来,她才意识到,原来“例行问话”已经结束。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卫生院的大厅里发出一声巨响,尖叫四起。
站在老头儿身侧的一位大娘,撇下手中的检查单,朝他扑了过去。
时一名来不及多想,趁墨丸不备,摸出他腰间那把手/枪。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扣动了扳机。
大娘动作快得不像个人类,一个扭身就躲过了子弹,但这也让老头儿躲过一击。
就在她即将扣动第二下扳机的时候,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要开枪。”
那哭泣的小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攀附在她的后背上,那双通红的眼睛就贴在她脸旁。
“不要开枪。”那女孩儿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