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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旧年新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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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见白卧云及凤九生顿时喜形于色,道:“妹妹,大买卖呀!这两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这下发达了。”
另一人道:“确定了是外地人吗?有什么家族家徽之类的吗?”
那女人道:“确定了,他们说的是官话,肯定不是本地人。而且长得这么俊,如果是本地人,咱们能不知道吗?家族家徽什么的没有,大家族公子又如何,反正人杀了丢下悬崖,谁也找不到咱们身上。”
那老人一挥手道:“好了,别废话,干活!”
这时,白卧云突然起身,快如风,他们几人没有丝毫反应之时,白卧云已经点了他们的穴道。
“你们……你们不是晕倒了吗?”
凤九生双手抱胸,直接坐到桌子上,“说罢,怎么回事?”
杨招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道:“他们企图杀人夺宝。”
凤九生道:“我看出来了。你们不过普通村民,竟然敢杀人。”明知他们非富即贵也敢下手,胆子不是一般的肥,不是昏了头,就是有所依仗。
“本来是不敢的,都是钱财迷了眼,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杀着杀着,也就习惯了,也就敢了。”
事情要从上任寨主张赛说起。陈家村虽是依山,但距村子一里之外是官道,那是入业城必经之路。以前很多商人赶路都会来收些村民的蔬菜野味,慢慢的,变成了借住歇脚。
张赛第一次杀人越宝时有人逃出来,被村民救了。他们听完那人的事迹后都很同情,自告奋勇送他去业城告状。谁知,半路被张赛拦截。张赛把出逃的人杀了,绑了村民去了村里,威胁村里人给他做内应,不从就杀人。村里人心生畏惧不敢不从。张赛每次夺得钱财都会当着全村人的面分一些给传消息的人。真金白银在前,人们慢慢的,从被迫变成了主动。
他们挑选目标的原则:外地人,非世家大家。
杀人后将尸体丢下悬崖,来个死无对证。时间长了,不但没有人来查,竟然还莫名其妙的传出了“义匪”,“劫富济贫”的美名来。
直到陈雨萍杀了张赛,成为新的寨主,一切皆变——她不再“杀富济贫”。
村里人过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骤然失去财帛来源,纷纷谩骂陈雨萍忘恩负义,自己得道,不问鸡犬。她的父母兄弟更是公开将她逐出家门,即便这样,他们一家仍是遭了全村的排挤。
某天,一群人来剿匪。全村热情相迎,美食美酒相待,期待他们杀了陈雨萍以泄私恨。结果这些人一去不复返。一次两次,皆是如此,村民不由得大失所望,什么世家子弟,都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连几个女人都杀不死,枉费他们好吃好喝招待。第三次,村民们依旧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只不过这次在酒菜里下了迷药,迷晕了剿匪团,搜出他们身上的钱财宝物,将人扔下悬崖,对外声称亲眼看到陈雨萍杀了他们,还把尸体喂狗。
“看样子,这陈雨萍没少替他们背黑锅啊。”凤九生踢了踢白卧云的衣袂,道:“你怎么看?”
白卧云掸去衣袂上不存在的灰尘,淡然道:“谋财害命,死罪。”
听到要判死罪,那一家人吓得尿了裤子,那女人色厉内荏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杀了人?就凭这窝囊废的一面之词?”
“对,我们不承认,你们没证据。”那女人的哥哥们大声附和。
白卧云看了一眼地上的刀。
那老者道:“这是杀猪刀,俺们是准备杀猪款待你们,你们却点俺们的穴,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样子。”
凤九生今天算是领教了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叫“倒打一耙”。
服!
他指着白卧云道:“狡辩无用,这位公子说死罪就是死罪,因为他是四大世家白虎族人士。”
四大世家的名号谁人不知,尤其是白虎族,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那家人彻底绝望了。那女人对着杨招破口大骂,若不是她不能动,定会扑上去要下两口肉来,“杨招,你个窝囊废,盗家的耗子,绝种的臭狗怂,白眼狼,你别忘了,当初你也收了张赛的钱,你也吃过人血馒头,我们死,你也逃不掉。”
杨招蹲下身抱住头,呜呜哭道:“我后悔了,我想改,我想改啊……”
“我呸,”那女人啐了一口痰,“改你老母,黑了的心肝从根儿上就坏了,你跟我们是一样的。”
杨招看着眼前歇斯底里咒骂他的女人,忽然想到了十五岁那年,她满脸羞涩地送给他绣着鸳鸯的手帕,说喜欢他,想和他共度一生的情景。
如果他当初没有想着陈雨萍,而是接受了她的手帕,是不是她就不会作出伤害陈雨萍的事情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当初村里人经受住张赛的威逼利诱,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他们不会杀人不会双手染血,还是那个纯良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快乐的人?
如果……
只是,这世间没有如果。跨越底线是极其艰难的事,可一旦跨过那一步,良知便全都喂了狗。身无束缚,心无畏惧,啖人肉,食人血,于己有利,不择手段。
凤九生和白卧云率先出了客栈后,其他人分成几波各自查探。玄不换与云间没,唐向禹三人一组。
玄不换道:“阿禹,你方才不该对凤公子出言不逊。”
“对不起,哥,我错了。”唐向禹歉道的干脆,但显然心里仍是不服气的。
玄不换无奈地摇头,“你呀,从小就这样,再不改,早晚要吃亏的。”
唐向禹笑嘻嘻道:“那我以后只午时出门。”
“油嘴滑舌。”玄不换斥道:“舅夫让我护着你,你是唯一的弟弟,我自是会护着你,但我不能护你一辈子,你终究是长大的。”
“我知道了,哥,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云间没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们。
世人皆知玄武族族长九同君乃断袖,他力排众议,与心悦的男子成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男主母入主白云生处,玄不换称其为舅夫。九同君夫人有一外甥,自小养在身边,与玄不换一起长大,兄弟相称,关系及其融洽。只不过十岁之后那孩子被其父母接回家,两人这才分开。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但那孩子是谁鲜少有人得知。
自此次四神殿历练以来,唐向禹对玄不换一直尊敬有加却无半点亲近之意,亦称呼他为玄公子。任谁都只以为唐向禹不过是依附于玄武族的小地方家族的公子,没成想他们竟是兄弟。所以,不怪乎云间没惊讶。
唐向禹举着拳头转了转,警告道:“把你的嘴巴闭紧了,我和我哥的关系不许告诉第三个人,听到没有。”
云间没赶紧保证道:“是,我知道了。”
“阿禹,业城是你家,你有没有听过关于群芳妒的传言?”
“何止听过。业城最出名的戏名字就叫《群芳妒》,讲的便是陈雨萍这毒妇的事。我记得我第一次听的时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跑到台上去大闹,若不是家仆拦着,我非把那戏子打死不可。”唐向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事后我爹狠狠罚了我。”
唐向禹继续道:“还有那叶蓁蓁,背着丈夫曲通公爹生下乱了辈分的子嗣已经够骇人听闻了,她竟然还杀了丈夫全家,连奴仆都没放过,据说那天连天都被金家人的血染红了。金家宅子我去过,一进门就阴嗖嗖的,反正到今天那宅子还荒着呢,没人肯接手。”
一阵唢呐声传来,街的对面一行送葬队伍缓缓过来,路过玄不换等人时停了下来,扛番的孝子领着队伍跪在地上,路上行人纷纷避让。一个身着孝服的人在队伍最前边放了挂鞭炮,鞭炮响尽后,又递给扛番的孝子一杯酒,孝子将酒缓缓洒在地上,低声说了句“父亲一路走好,儿定当屠尽群芳妒,以众毒妇首级告慰您老的在天之灵”。
送葬队伍继续徐徐前行。
唐向禹抓住其中一人问道:“劳驾,问一下,这送葬队伍是谁家的?听这意思他们家和群芳妒那群毒妇有深仇大恨啊。”
那人打量了下唐向禹,这打扮这气度一看就是世家子。业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叫的上名字的世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家,这几家有几个小公子,年岁几何,长什么模样,城里人虽说不能一一认全,但也有几分眼熟。眼前这位,不仅瞧着面生得很,连送葬的是谁家都不知道,可见是不了解城内近几年情况的主。可这一张口又是地道的业城话,那句“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吧”在嘴里转了几转终究还是咽进肚子里。
他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送丧的是李家,在业城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去世的是李家老太爷。这事吧还得从前两年说起:前两年李家最小的少爷正好成年,这李小少爷了不得,从小跟老太爷身边长大,聪慧得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如果顺利长大是必有大作为的。这不成年了么,李家原本想着让他去紫山剿匪,权当历练历练长长见识,顺便把名声打出去,哪只阴沟里翻了船,匪没剿成,自己却落得个身死尸首还被喂了狗的下场。李老太爷一听这噩耗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之后身体就越来越不行了,全靠药石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