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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名妓司柔 ...


  •   青楼与姬女的人身依附关系主要有两种:一是版权买断,成为老板的私有财产;二是利润分成,客人订阅和打赏的利润与老板对分后,还得打发伙计、跑堂、老妈子、女佣、大师傅、更夫等,还要付零食费、茶叶费、痰盂钱、香钱等给平台。最终往往还是落得自卖自身。

      一等青楼,又叫“清吟小班”,意思是只卖笑不卖身。

      清吟小班的院落房屋都十分讲究,陈设华丽,当红头牌一人要独占一所跨院,也就是五间以上。

      里边的姑娘,一般都有贴身婢女,或者老妈子专门侍候,能享有这种待遇的,都是当红头牌。而一般的姑娘,虽也是一等,但也只是好几人才有一个婢女侍候。

      里面的姑娘们往往都是多才多艺,从小就要学习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客人多为军政大员、知名学者、士绅、大商人、买办掮客。这里是他们恣意取乐的地方,也是他们谈生意、买卖官职、贪污纳贿、投靠敌伪、挑拨内战的场所。

      清吟小班中有“清倌”和“浑倌”之分。清倌就是处子,出入必须有婢女相随,一为保护,二为监视,鸨母对清倌看守特别严格,一般不许客人在其房中“住局”(过夜)。

      但是,如果遇到豪门子弟、巨商富贾等,有人看上某个清倌,老板和鸨母会以此清倌为钓饵,在这些人身上大捞特捞。这些人除了得经常给清倌买衣料、皮货、珠宝、翡翠等奢侈品外,还需花钱买通清倌身边一群人。等客人的钱花到一定程度时,老板才会开出价格,把清倌卖给他,当然这种开价一般很高。

      而“浑倌”也不简单,每年三节两寿,客人都要去给相熟的姑娘捧场,三节前叫“上车”,三节后叫“下车”,这时的费用要比平时的茶资加倍付给,节日期间,各种礼品不断,还要请朋友们过来打牌,一般以打麻将居多,从中抽头付给青楼,老板则借此机会,大捞钱财,连拉黄包车的都能比平时多挣几文。

      二等青楼叫茶室,多为一等小班里筛下来的。从年龄、姿色、身材、服饰等,都比一等小班逊色多了。里面的头牌,好点的也只占两三间房子,屋里的摆设也没那么讲究。

      从业者大都来自一等青楼中名气下滑,或者混得不如意的。客人多为地主、商贾、落魄文人、浪荡公子等有钱人。

      三等青楼叫下处。比起二等茶室,就更简陋了,头牌也只能占一大间或两小间。房子一般又矮又破,装饰上也差得多,室内陈设粗糙,茶具桌椅都十分普通。

      从业者都是一二等里退下来的,年纪较大“人老珠黄”的,或者年纪轻但不够漂亮的。客人主要是一些小商人、摊贩子、小职员、中产阶级。

      四等青楼叫土寮或小下处,俗称“窑子”。房屋更加简陋破旧,从业者容颜衰老,衣着平常,只能靠涂脂抹粉招徕生意,以量取胜。涉足者,多为三轮车夫、脚夫、短工等下层体力劳动者,扔三五文钱,一泄其欲,一般不过夜。

      另外,还有“半掩门”和“暗门子”,也就是半公开和不公开。

      “暗门子”多为小四合院,大门口并无任何标记,来者都是熟客介绍,或者“拉皮条”者所为。这等地方,虽无等级,却没人招惹,当地治安部门也不予查究。因为它们经常与当地军警宪特勾结,或者与帮会势力串通,有时也接待大人物。一般人既不清楚,也不敢去逛。

      一二等姬女,尽管较少挨打受骂,且穿戴漂亮,但是一旦她们人老珠黄颜色少,立刻就会门前冷落鞍马稀,如果患病,更是无人理睬,生活艰难。

      每个青楼都有一间类似账房或休息室门房的办公室,专门有老板或老鸨在此休息。屋里备有一块水牌子,专门记录姑娘们的出勤情况。比如,客人要带姑娘出门,首先要征得鸨母同意,事先支付费用,随即将姑娘花名牌挂在外出格子里,并由伙计高呼:某某姑娘屋,张爷赏盘儿钱一百。这时候,八元可喊成一百元。这种“喊牌”,一半是喊给院内的其他客人听的,另一半是喊给其他姑娘听的。

      三四等姬女,老板主要靠毒打来对付,逼她们多接客,在首次接客前,鸨母会给她们喝“败毒汤”,使其终身绝育。除了夜间接客外,每天清晨和下午也要接客,清晨的称为“赶时”,费用为住局的三分之一,下午的称为“开铺”,费用为住局的一半。

      可见,三等以下的姬女,境遇是非常凄惨的,得罪了客人,或者客人少了,更会惨遭毒打辱骂,更有甚者,鸨母还专门指定接不到客的姑娘,为伙计跑堂陪宿。

      杜鹤轩道:“我听过一个名叫商女悲秋的小调:初一十五庙门开,牛头马面两边排,大鬼拿着生死簿,小鬼拿着勾魂牌。阎王老爷当中坐,小女跪在屋门外,头顶状纸如捣蒜,叫声阎王听明白,来世叫我为牛马,万勿使我为裙钗。一岁两岁娘怀抱,三岁四岁离娘怀,五岁六岁街上跑,七岁八岁将我卖。未挣到钱鸨母打,鞭子沾水皮肉开,十三四岁尚天真,小小年纪还客债,不知洞房为何物,不知真情遭人害。三天没吃阳间饭,五天到了阴间来,一领芦席把奴卷,乱葬岗上无人埋。南来乌鸦啄我眼,北来野狗咬我怀。问声阎王吾何罪,如此待我该不该。情愿来生做牛马,挨打受气我不怪,不愿再为女儿身,千人唾骂万人踩。”

      心雨街上,青楼楚馆鳞次栉比,灯红酒绿,门前悬挂着“潇湘苑”“凤鸣阁”“群青班”“燕子楼”之类的雅号,分布在青楼周围的店铺更是应接不暇,卖香烟的、拉包车的、卖唱的、说书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身穿长袍马褂的、西装革履的、中山装的、紧身短打的,各种衣服的客人,纷纷涌向这里。接客、送客的哟喝声此起彼伏,小贩的叫卖声、叮当作响的人力车铃声响成一片。

      关望听着小调,看着街上纷乱的人流,不由叹道:“怀抱琵琶千行泪,笑语盈门泣血声。跳入花界人不在,宁为牛马不为娼。”

      说话间两人相偕进入燕子楼歌舞坊,早有龟公通报,即请入院。

      燕子楼严格来说属于二等茶室,只不过在规模布置上,倒可以比肩一等小班,针对的就是杜鹤轩关望他们这些落魄文人浪荡公子,明明荷包不丰,却还死要面子,追求最高档享受的人群。

      关望见院内高堂大厦,画舫珠帘,花木扶疏,雕栏缭绕。不久,有婢女姗姗而至:“我家小姐请两位公子内书房叙话。”

      关杜二人随婢女而行,曲折回廊,绰有大家风范。俄闻异香一阵,别开洞天,室中陈设愈加风雅别致。只见门楣上悬有匾额“悼红轩”,正中挂一幅前清名士褚章的指画真迹《秋日野趣》,两旁朱砂小对,四面名人题咏。炉烟袅袅,篆拂瑶窗;珠箔沈沈,蒜垂银线,果然不同一般艳俗。

      正观看之间,婢女端茗而出,谛视之,肌理细腻,风雅宜人。

      杜鹤轩道:“我等闻贵小姐芳名,如雷贯耳,倾慕久深。屡欲瞻仰仙姿,犹恐鄙陋无文,莫由晋谒。今不揣冒昧,斋沐而来。倘蒙不弃,许觐兰仪,则镜阁妆台,尽可容我等旁侍也。”

      婢女笑道:“公子说那里话,我家小姐稍后便到”。

      婢女辞去,关望环顾室内,眼前种种,极为精雅。中间陈设客座,两旁桌椅工致,无殊仙府。

      再看几上罗列着图章古玩,博古炉瓶。室内馥郁异香,沁人心脾。两旁悬挂书画,奕代物华,真个是神迷五色,目不暇接。

      关望正自观瞻,忽听环佩玎玲,香风馥馥,一美人从绣帘中袅娜走出。

      那美人红羞翠怯,娇靥含春,身穿时花绣袄,低束罗裙,貌如仙子,腰似小蛮。上前于客人见礼道:“妾身午梦乍回,未克远迎,还望赎罪”。

      杜鹤轩见司柔颜色可人,早喜得心神俱醉,躬身施礼道:“小生久慕仙姝,未遑造谒。只道明河在望,不易相亲,又何幸一入仙源,即邀迎如故,真我杜某之福也。”

      司柔答道:“贱妾青楼弱女,何足为重。风尘陋质,貌乏葑菲,怎敢劳烦公子殷殷垂顾。”

      杜鹤轩道:“得识芳卿,亦小生之奇遇,若得饱餐秀色,使魂梦稍安,感恩非浅,何必如此拘泥。”二人谦逊了一回方才就坐。

      茶罢,司柔道:“今蒙郎君垂顾,妾欲以一樽为献,聊伸地主之情。若云餐秀,妾蒲柳之姿,何秀之有,闻之愈增惭恧。”

      杜鹤轩满饮一盅,笑道:“白玉不自知洁,幽兰不自知香。是我饿心馋眼,一望神迷,若再坐,只恐芳卿之黛色容光要被仆窃去矣。”

      又见司柔面带愁绪,病娇体弱,不由问道:“芳卿为何郁郁不悦,莫非是小生待遇不周;还是身体疲倦,难以待客?若是如此,杜某这便别去,改日再来叨扰”。

      司柔起身劝止,言道:“并非如此,与公子无涉。妾生来如此丑态,大夫说是自娘肚子里带出来的风流愁郁,药石难医,岁月不改,乃是人说的西子病。”

      杜鹤轩笑道:“原来又是一个林妹妹!”

      司柔羞道:“官人取笑了”。

      杜鹤轩见堂前放着七弦琴,遂道:“久闻司柔姑娘琴棋书画无有不精,不知小生有否耳福?”

      司柔也不再推辞,先试了音,接着弹了一曲《倒垂帘》,虽说没有十分韵味,却也有八分情致,一曲方罢,又弹了《梁祝》一首。

      待两曲弹罢,司柔已经略显疲态。杜鹤轩也不再让她续弹,叹道:“人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芳卿仙音,恐怕天上神仙也无此耳福。不知姑娘琴艺是何人传授,竟然有此神通?”

      如此问人隐私,甚是不妥,杜鹤轩实是太过神迷,不由一问。司柔也不介意,道:“妾本是苏州人氏,因经水火刀兵,致遭沦谪,堕落风尘。后来董家二小姐与我一见如故,教我诗词歌赋,并琴棋书画、歌舞戏曲诸般”。

      杜鹤轩一听,大为惊诧,那董家二小姐真也了得,教出的司柔已是如此人物,那她本人,不知是何等风华?心思至此,不由心醉神迷,悠然追慕。

      一抬头,又看见梁间燕子正自衔泥筑巢,想起南朝刘宋时的“燕女坟”的典故,那故事讲的是名妓姚琼嫁给襄州小吏卫敬瑜,不久,丈夫溺水身亡,琼为之守节,卫家梁上有一对燕子,被鸷鸟捉走一只,从此琼与孤燕同病相怜,在燕足上系一根红绳,次年,燕果南来,琼大为感动,赋诗云:“昔时无偶去,今年还独归。故人思义重,不忍更双飞”。以后每年如此,六七年后,琼病故,燕子绕梁哀鸣,竟飞到南郭,找到琼墓,撞死在墓碑上。

      思而至此,心有所感,随口说道:“梁间燕子已如此多情,况其主人乎?都说姬女无情,可见也不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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