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浪》王潇仪

6、刺杀

　　“……放开我。”白玉川几秒后终于在略微涣散的时候开口了，因为压抑而声线发颤，好像因此感觉到含糊的痛苦，“放开……”
　　楚宪昂静默了片刻，突然寒声问道，“不会后悔吗？”

　　白玉川即便没有回头，都能感觉到楚宪昂的目光，就像是冰凉的冷锋，或者在皮肤上滋滋作响的烧刀，根本无法让人忽视。

　　楚宪昂松开手，白玉川踉跄一步，因为双腿发软而扶着墙站了一下，然后冲楚宪昂略微勾起笑意，“……如果你一直压着我，可能我就改主意了。”

　　楚宪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整张脸因为埋没在阴影里，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慢意味。

　　白玉川长长叹了口气，说不清究竟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然后他弯起眉眼，上翘的眼尾分明得绚烂，“这是恶意惩罚，楚同学，这不符合KCI的规矩。”

　　“现在KCI谁说的算？”楚宪昂懒洋洋地问。
　　白玉川看着他，“你。”

　　楚宪昂用那双漆黑而微寒的眼瞳注视着他，像是在伺机等待着出手机会，镇压感让白玉川的心头猛跳几下。

　　“……究竟用什么才能留住你？钻石？珠宝？游艇？飞行器？岛屿？”说完之后，楚宪昂好像感觉到一种索然无味，所以微微眯了眯眼睛，重新说道，“现在回KCI的话，都会给你的。”

　　凭空落下一座金山，砸得白玉川差点张口答应，虽然他现在属于T国督查，但他的整颗心已经完全偏移过去了……

　　不过——

　　他看着楚宪昂的脸，相比于过去，楚宪昂的疯狂感淡化了，也没有那种偏执到狂热地步的占有欲。那种冷静非常逼真，就像是痊愈后伤疤也不留痕迹。

　　白玉川一时无法分辨这样的冷静是真是假。

　　但他不能冒险，也不敢去赌白马帝国现在的想法。

　　所以只能佯装非常可惜地深深叹气，“你要是送我我也不介意，但是如果要我回去，那就算了。”
　　说完白玉川转身就走，动作潇洒利落，仿佛没有留恋。但其实白玉川是感觉到只要多留在这里一会，他的思绪就会被重新打乱。
　　希文的确是白马的三皇子，如果楚宪昂就是希文没错的话……

　　白玉川眨了眨眼睛，暂时不去思考这些事。他从侧门直接回了内苑，而楚宪昂则是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直到白玉川消失，他的目光都定在那里，好像白玉川还站在原地一样。

　　“Boss……”露西轻声开口。

　　楚宪昂的目光才微微转动一下，似乎整个人极尽压抑，以至于身体和本能产生了尖锐的对冲。
　　他稍微勾唇笑了笑，但露西却因为这样的笑意而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拿了露西指甲油的刘太很紧张，这点白玉川看得出来。
　　他应该基本上没有做过什么刺杀任务，文化阁的人看起来并不是能舞刀弄枪的类型。

　　西装和裙裾碰撞，端着托盘的侍者姿态高雅，刘太的脸色却非常苍白，不得不频频拿出手绢来拭汗。
　　白玉川观察了一会，发现刘太藏了餐刀，因为很不熟练，所以右手很僵硬。

　　这样看起来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但楚宪昂能那么有把握，说明应该是那瓶指甲油的问题。餐刀上大概是抹了剧毒，只要划开切特的皮肤就必死无疑。

　　“川。”麦克叫他。
　　白玉川的下颌微微偏过一点角度，示意他正在听。
　　麦克顺着白玉川的目光打量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玉川笑了一下，“没什么，组长，你找我有事？”

　　“宴会结束后我有点事想问你。”麦克道，“今天打猎吗？还是能抽出一点时间跟我讨论一下？”
　　白玉川笑起来，白皙的齿关让笑意显得异常漂亮，“知道了，等会说。”

　　刘太终于在十几二十分钟的苦逼酝酿下鼓起勇气，手冷脚冷地凑到切特身边，切特和汤姆两兄弟还站在一起，莉莉公主已经不知去向了。
　　应该是在等楚宪昂，白玉川想。

　　刘太不容易被查，因为他本身就是文化阁的人，更何况这场宴会是大皇子切特举办的，陛下这两天不在首都，全权交由切特，刘太是切特的人，畅通无阻就能在这里来来去去。

　　如果表现得不那么紧张效果会好很多的。
　　白玉川不着痕迹地看着他，慢慢缩短了他和刘太之间的距离。

　　切特和汤姆站在一起，如果单从表面来看，他们实在是兄友弟恭难得情深的皇子，但实际上因为帝位问题两个人已经明争暗斗不知道多少次了。

　　刘太明明是切特的人，为什么会刺杀切特？

　　白玉川看着刘太手里的餐刀往下一落，那银亮的暗光把内苑里的酒水和灯光统统汇入其中，但光色却很奇怪，反射的是微微的蓝光。

　　希文皇子楚宪昂和切特及汤姆谈得很愉快，偶尔视线微微偏移，和白玉川的眼睛碰过，白玉川现在实在没空关注他，自然就直接把楚宪昂警告意味的眼神忽略了。
　　开什么玩笑，你要杀我上司，还暗示我别插手啊？

　　“过几天有一场飞行器的竞速赛，是T国的内部赛，希文有兴趣一起看看吗？”切特稍微举了一下酒杯。
　　楚宪昂和他轻轻一碰，“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在切特仰头要喝酒的那一瞬间，刘太突然握紧餐刀，直直朝那边捅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手法生疏，那角度简直是在大汗淋漓中偏斜得踉跄，好像要斜斜擦过切特把二皇子汤姆给捅了一样！

　　一瞬间的怀疑却没有阻碍白玉川的行动，虽然说强化只剩下可耻的四次多，但是拿下一个刘太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闪电般出手，劈落了刘太掌中的刀，在汤姆连恐惧都还没涌上面颊之前餐刀就掉落在地，因为乐声浪漫，所以这个清脆的声音更像是侍者小小的失误。

　　白玉川回头对麦克使了个眼神，很显然督查组组长也发现了这件事，但秉着不要在希文皇子面前出丑的原则，没有一下子把整个督查组叫来，只是快步上前解围道，“餐刀掉了？那刘太跟我去拿一把新的吧。”

　　刘太抖如筛糠，差一点跌坐在地，但麦克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他，硬是让他脚步虚浮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白玉川捡起餐刀，刀刃上涂抹着淡蓝色的液体，现在已经微微凝固了。
　　他的眼睛往前一看，才发现楚宪昂的表情很玩味，那种玩味更多是一种——极其嚣张和散漫的志在必得，好像他给白玉川送了一份礼物，正等着他脸色变化的反应。

　　霎那间白玉川终于反应过来，而切特的脸色也已经黑如锅底。

　　当着楚宪昂的面，切特没办法发作，但整个人已经是肉眼可见地极端不悦了，他耐着性子说道，“川，给刘太换一把刀，然后守在内苑外，辛苦你了。”
　　最后那个“辛苦你了”四个字已经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白玉川欠身离开，眼眸微微垂下，卷长的睫毛盖下一层流影，分明而潋滟的眼底似乎隐隐发暗。

　　“关于飞行器竞速，白马帝国的玩法和T国一样么？”切特漫不经心地重新开口，心照不宣地粉饰太平。
　　楚宪昂看着白玉川面无表情的半张侧脸，漆黑的瞳孔没有半分笑意，但他的唇角却勾了起来，彬彬有礼地回应道，“大同小异。”

　　晚宴在谈笑风生中结束，汤姆最先离开，莉莉消失没一会就折回了，她总是打量着楚宪昂，却没有发现药效出现。

　　白玉川站在切特皇子的起居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外喷泉涌动，晚风踩过花叶，留下摇摆的足迹。
　　“为什么阻止刘太？”切特坐在扶手椅里，脸色前所未有地可怕。
　　“我以为他要对您动手。”白玉川深吸了口气回答道。

　　切特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好像觉得有点可笑，但因为白玉川的吸引力，又导致他只能强抑着失败的怒火寒声讲话，“刘太是我的人，他一直站在大皇子的派系。你不知道吗，川？”
　　白玉川知道，所以保持沉默。

　　“希文来到这里，和我先进行联系，在这一步上我已经领先了汤姆。”切特说道，“麦克虽然是我的督查组组长，但实际上他是父皇的人，不可能帮我刺杀汤姆。有充分又合适的理由这样做的，只有白马的希文。”

　　沉默中，切特稍微翻了翻眼前的报告书，“你在今天早上，为什么会出现在F2区？你绑架了希文的助理露西？”
　　白玉川皱起眉头，“没有。”
　　“我也以为没有，我以为你只是看到她很漂亮，去没人的地方培养感情。”

　　白玉川心说就是这样的，谁知道露西把他铐在那里，但他现在又不能说这完全就是KCI的一部分行动计划，因为切特并不知道希文皇子就是楚宪昂，这个KCI的独裁者一个人有两个身份。

　　“你背叛我，和她做交易了吗？”切特问。
　　“当然没有。”
　　切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露西卖了剧毒给刘太，刘太要杀的我弟弟是汤姆。你说你以为他要杀我，你怎么知道的？麦克在内苑防备都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没告诉你。”

　　白玉川心里有苦说不出，楚宪昂说的他就信了，谁知道楚宪昂居然骗他？

　　“是露西告诉你的吗？”切特冷冷问道。
　　“不是。”

　　切特把一把尖刀慢慢放上桌面，是白玉川掉了没捡的那把。他那时候因为楚宪昂整个人都不太对劲，根本连这把刀都没想起来。

　　“总是见过面的吧？”切特问。
　　白玉川只能默认。

　　切特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然后睁眼，用惯常让人恐惧的目光盯着白玉川，“别让我对你的耐心耗尽，川，信任不是拿来浪费的。”
　　白玉川在切特的目光里没有一点退缩，在KCI呆过太久的时间，这样的目光堪称毫无杀伤力。
　　但要留在T国，得到切特的信任是必不可少的。

　　“是的，我很抱歉。”白玉川欠身道。他的身材修长，因而在弯腰的时候有种奇异而亮丽的感觉，双腿仍然笔直得非常悦目，因为军靴的后跟靠拢，所以衣料的褶皱也很整齐。
　　切特挥手让他出去，白玉川因为心情不佳所以没有多说，提步就出去了。

　　意外的是走廊里还站着一个人，是麦克，麦克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到白玉川出来就收了手机。

　　“等到现在？”白玉川挑眉问道，他的表情不复刚才沉重又略微郁闷的样子，仿佛不好的情绪一扫而空，脸上又是懒洋洋的，带着点耐人寻味和勾人心尖的笑意，笑意里的温度不高不低，既不让人感觉亲密，但也不会多么疏远。
　　麦克点了点头，虽然看起来有点疲惫，但表情非常严肃。

　　“组长，你看起来不太好啊？”白玉川玩笑道。
　　“你也是。”

　　白玉川无语片刻。

　　麦克压低声音，“去我那，我要问你希文的事。”
　　白玉川的眼底微微诧异地颤动了一下，但什么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