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四之宁

20、第十九章 借刀杀人

　　“停职察看？？”
　　此话一出，第三方人人自危。
　　这四个字对于别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放在楚凌澈身上，那就是天大的祸事！
　　孟玉站起身，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廖大人！现在事实尚未明朗，一切都只是大家的猜测！停职察看不是小事！也许在你看来，这是正常的法律程序！可是对于楚凌澈来说，那就是宣判死刑！他坐在第三方局长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虽说不上是有多少丰功伟业的人，却也为三界解决过太多麻烦！也正因为这些麻烦，他惹了太多仇家！他周围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盯着他犯错，盯着他出事儿。您的公文一旦下发，我敢保证，不出半日，那些落井下石的，必敢发出三界通缉令去！到时候，您别说查证了！快刀斩乱麻，那些恨不得楚凌澈早点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就会联合将他污蔑的再无翻身之日！这个停职察看，是万万不可的！”
　　向来闲适的人，就连语速都加快了几分，看来这停职察看，确实事态严重。廖卫东皱皱眉头，手中正撰写的公文停了下来。
　　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觉得手腕一痛，不大不小的烟疤，黑红一片！手里的公文便又落入了一只青灰色的小手里。
　　嘿这人，抢东西还抢上隐了！
　　“贺容清！你这算妨碍公务！”
　　“公务？冤枉好人也算公务的话！那你们顺风耳也太忙了！廖卫东！孟哥他在乎你的身份，尊重你。和你好说好商量的。我不行，我就是个底层出身的市井，我没那么多耐心跟你掰扯！今天你要是敢把这公文传到天上去，我也敢保证，你走不出这第三方的大门！”
　　说着，贺容清摊开公文两侧，用力一扭，那散了金粉的宣纸奏折，就互相转了180°。
　　“容清，那公文不能撕！”孟玉紧走了两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孟哥！”
　　贺容清气的浑身发抖，难不成他们第三方，还真被这个天上来的家伙，治住了！
　　“贺容清，你别冲动！毁坏公文是大罪！倘若老大真是清白的，你现在把公文撕了，反而是给他添麻烦！更何况裴情还在天上看着呢！顺风耳，千里眼本为一体。你若伤了廖卫东，裴情的状告马上就会发到玉帝面前。你就算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那裴情本就与咱们不睦！她写的公文，比起廖卫东，你觉得要栽赃多少！听孟哥的，放下！”
　　左小画也开口，严肃的看向她，没了往日的看戏摸样！
　　贺容清看看孟玉又看看左小画，砰的一声将公文合上，泄愤般的扔向廖卫东！
　　“那现在怎么办！就任凭他写好公文，上报天庭！那结果还不是一样！”
　　廖卫东揉揉被砸疼的心口，这小丫头，手劲儿还挺大。
　　“廖大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容清也是着急，并无冒犯之意！”
　　孟玉生怕他被激怒，转身扶礼先赔了个不是。
　　廖卫东抬抬手，懒得计较，这要是换了旁人啊，定是没那么容易就算了的，可谁让遇见这事儿的是他廖卫东呢！烂好人就是心慈手软，优柔寡断！
　　他再次唾弃了自己，将奏折收好！
　　“顺风耳！本案蹊跷甚多！太多推断！且不说，那王亮死亡当日，楚凌澈人就在第三方根本没出去过有不在场证明！就是他非要动手，也不必自己亲自去办！再说，这么多年都挺过去了！为什么今日就不行了呢！他的作案动机过于牵强！更何况，楚凌澈接任第三方时，接受过不平等条款，他若利用手中权力，自身能力，祸害无辜，第三方驻京北市所有人员，全部都要被株连！这些人中大多都是他的心腹，是他从还没坐上这个位置就跟着他的老人儿，我不相信，他会真的这么狠心，为了一己私欲，让所有人都跟着他陪葬！你的推论不合理，也只能说是一种怀疑。如果说，那样的推断也能称之为依据，那我也有理由怀疑，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要致第三方于死地！”
　　一直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切的人依旧冷着一张脸，却异常坚定的站在众人面前，语气不容置喙！影慈就那样看着廖卫东，像是要把此生的话，一口气说尽！
　　左小画抬手捂脸，这小子怎么也参活进来了！闲事莫理，向来是他的原则！一般不涉及陈默，他从来不搭理！影慈，影慈！你别看他的名字听着挺心慈手软的，可他本人，就跟个机器人一样，按章程办事，军令如山。比那贺容清还轴！
　　你看他现在言之凿凿的为楚凌澈求情！倘若，之后查明，楚凌澈真的杀了王亮，那第三方这么多人，影慈一定会按照规矩全部斩杀，最后再自杀谢罪！楚凌澈说过，他是一把好刀，可惜，也只是一把好刀！
　　“哎！他刚刚.....说了多少个字？”
　　像突然想起什么，左小画捅了捅身边的敖耀寒。
　　“百.......十来？我去！他竟然会说那么多话！这次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左小画皱皱眉，影慈是个很不擅于表达的人，因此极少开口，平时一天能说五句话，都是多的了。如今他为了保下楚凌澈，竟然肯说这么多字，倒也真是不容易！
　　孟玉手里的竹扇盘了又盘，平静的面容上有展不开的忧心：“廖大人！您别忘了，刚刚的领带如今看来怕是跟王亮之死有重大干系！你损毁了证物，这事儿捅到天庭，您也不好脱罪啊！”
　　又来？好嘛，这事儿就不用二次提醒了吧！
　　“呵！软硬兼施，礼数周到，孟玉啊孟玉，你果真是好手段！你们人多！我打不过你们！更说不过你们！但我事先声明，我并不是因为这些妥协的！我廖卫东和你们之前认识的那些丧心病狂的顺风耳不一样！你们之前诸多不信！我倒是也愿意用这次让步，证明一下我自己！我很希望可以跟你们友好相处！并非欺骗之语！我可以给楚凌澈一次机会！但有个前提！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五！一天，你们只有一天时间。我要见到楚凌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场的人，都悄悄缓了口气，有的是为了楚凌澈，有的是为了不用陪葬的自己。但不论是因为什么吧，总算是劫后余生！
　　“廖大人！您是顺风耳，不是耙耳朵，做事还是应该有自己的主见才对，人家三句两句的你就服了软，哼！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您是怕了我们第三方呢！”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被这邪魅的声音勾起了紧张的意味！
　　贺容清转头看向窝在老板椅里的楚茶，这死狐狸，又搞什么！
　　金丝边的眼镜不知何时挂在了那高挺的鼻梁上，一双紫眸被遮住，若隐若现。原本凌厉萦绕的人，奇迹般的柔软下来。
　　廖卫东望着那人突然改变的气场，暗了暗目光：“哦？那听你这话，是另有高见？？？”
　　照片破开空气的声音，很是尖锐。廖卫东两指并拢轻轻一夹，左右一捻，三张照片铺摊开来！
　　虽然天很黑，没什么光亮，但是那雪白的衬衫和笔直的西装裤，无一不在告诉廖卫东，这照片上的人是谁！
　　城东郊区的烂尾楼。
　　廖卫东眯眯眼。他去过哪儿，看照片上的行动轨迹，像极了.......踩点！！！
　　“你这照片儿哪儿来的？”
　　狐疑的望向他，廖卫东有些迷惑，这里人人自危，都在替楚凌澈脱罪。可他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甚至跑出来揭露楚凌澈！他是他的秘书，更是他的灵兽，整个第三方加一起，都没有他一个人了解楚凌澈。
　　“你别管是怎么来的！能不能定罪吧！如果定了罪！我是不是也能讨个赏赐！”
　　廖卫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这是？反水？？
　　“只可惜啊！那领带掉出来的太早！你这个傻子，被那孟玉设计了！他倒是演技不错！故做出惊慌神色，激将与你，再让左小画配合假意抢夺！情急之下，你竟就真的毁了那领带！可惜了，我本还想着，拿它当个物证什么的！验验上面的DNA和指纹，答案就不需要纠结了！这下好了！非要我跳出来当这个罪人！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多难看啊！你说是吧，孟先生！”
　　孟玉暗了暗目光，本以为，他至少不会这般绝情，毁了领带，楚茶设计故意揭露楚凌澈嫌疑这事儿他就当没猜到过！可他没想到，楚茶竟真的肯冒着得罪整个第三方的危险，出来指证楚凌澈！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赏赐！！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楚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贺容清气的七窍生烟，这死狐狸当真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干什么？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不是你们非要把我弄醒，逼我说楚凌澈的事儿吗！我现在说了！你们倒是不乐意了！贺容清！我跟你不一样！你跟着他，是为了你嘴里的那句报恩！可我跟他只有仇没有恩！他骗我签下契约，禁锢我在他身边近万年！把我圈养的像个宠物，操控的宛如奴隶！你们凭什么还要我感恩戴德。承他的情分！他总是能无声无息的蛊惑人心。你们上了当！可我没有！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说他待第三方不薄，可你们也清楚！如今的困局，就是他楚凌澈一手造成的。他若真的心中有你们，这杀人治病的事儿，他就干不出！现在他跑了，留下你们抵罪，这就是楚凌澈，从头至尾的绝对利己主义者，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在乎！事已至此，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他不仁，我不义。用他的人头换我一个锦绣前程，换我心上人一个消息！有错吗！”
　　楚茶终于从那宽大的老板椅里站起。踩着桌面，一步一个脚印！居高临下！
　　一字一句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应该应份！
　　“有苏笑，你个王八蛋！冠冕堂皇，你臭不要脸！就算他楚凌澈有再多对不起你，你也不应该用他的命给自己铺路！你这么做，又和你口中那个无情无义的楚凌澈有什么区别！怪不得老大要用药迷昏你！我要是他，我就下个毒药，毒死你算了！”
　　他气到直呼出了楚茶的本名，楚茶这个名字是他跟了楚凌澈后，楚凌澈给他起的，可贺容清现在觉得，他不配叫这个名字了！
　　他到底是怎么说出那些话的，一万多年的岁月，也磨灭不掉一个人的异心吗！他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这么出卖楚凌澈！
　　廖卫东也是没想到楚茶真得会揭发楚凌澈，即使他们真的如传言中那般不睦，却也不至于将整个第三方都........楚凌澈一旦出事儿，整个第三方都会受到波及，天道降罪，便是只有被泯灭这一个结局！他就没有为这么多人想过？
　　可当他听见那句，换我心上人的消息时，他忽然明白了！
　　三界传闻，楚茶在还未被楚凌澈收服时，曾有一恋人，找寻多年未果。传言，只要能帮他找回恋人者，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是.......出卖楚凌澈？和整个第三方吗？
　　靠在桌子旁的瘦弱身躯看着有些狼狈，即使细致收拾过，楚茶的脸颊还是异常的苍白！他怎么看着这么病弱，剑眉微微蹙起，廖卫东疑惑的盯着他，这人好像从被救醒之后就越来越虚弱！像是被什么一点点蚕食，越加严重！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廖卫东不解的晃了下头！
　　突然！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下意识抓住一旁的桌角，却也只是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这....这么灵吗！我没有诅咒的能力啊！！！！”
　　这下别说贺容清了，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是一愣！
　　血红的纱裙在空中舞动，刚回来就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彼岸曼珠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腕脉！
　　“柳絮飞霜！”
　　她不敢相信的望着楚茶，抬手封住了他几大要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三粒让他服下！
　　“什么是柳絮飞霜！”
　　廖卫东紧张的望着两人，握着公文的力度都加重了几分！
　　“柳絮飞霜是一种极其猛烈的毒药。遇水生效，见血封喉！”
　　谅是孟玉，面对现在的局面也有些慌乱，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突然的指认，突然的中毒！而他现在最担忧的，是楚茶的性命安危！
　　“那他........”
　　廖卫东可不想楚茶死啊，至少不是现在，楚凌澈的案子，他现在算是唯一证人，他若是死了，就以第三方其他人这个样子，怕是就算他们知道，或者猜到了楚凌澈杀人，也不会出来指认他的！
　　更何况，只有楚茶才是目击证人，证据的收集，和下一步的询问，都得通过他来实现！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死！
　　“好在那么大一桶水，是泼在了身上，再加之他身体好，道行深。换了旁人，早一命呜呼了！还能挺到现在？！”
　　刚回来的时候，解剖室的事儿她也有所耳闻，曼珠紧蹙着眉头，又细心为他把了次脉，虽然虚弱，好在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
　　真是好算计啊，要解‘桃’之夭夭，就必须吞服混了炉灰的清水。而吞下‘桃’之夭夭的解药，就会触发柳絮飞霜，当场一命呜呼！在场除了自己，就只有廖卫东知道这个‘桃’之夭夭的解法儿。
　　怎么就那么巧，自己当时因为忙着照顾伤员，没能赶回来，而廖卫东先察觉了楚茶身上的迷药。若是他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解药喂下，楚茶死了！
　　廖卫东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借刀杀人！你们该了解他的手段！该死的楚凌澈！咳咳咳！”
　　虚弱的声音带着沙哑，楚茶靠在身后的桌子上，笑的愈加讽刺！
　　“都这样了，就少说两句吧！”
　　曼珠抬手在他后背处顺了顺，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工夫说这些。
　　廖卫东看着他惨白的脸颊一阵后怕，他不是个蠢的，他又怎会想不到！可是他在笑什么，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楚茶抬手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刘海儿，推上下滑的镜框，抬眼对彼岸曼珠道！
　　“我好看吗！”
　　曼珠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好看！您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有苏笑啊！当然好看！”
　　楚茶笑笑，笑弯了一双狐狸眼。
　　“廖大人，在下不才，能帮您找到楚凌澈，只不过事成之后，还望大人，可以上报玉帝，我不要什么功绩，我只求，我心上人的一个消息！”
　　廖卫东看着那张越发惨白的面容，抿了抿唇：“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