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之义》小圃

5、我是有未婚夫的人1

　　北都早高峰的地铁上人挤人。
　　有人说它是开往春天的地铁，在拼搏奋斗的道路上送了我们一程又一程。
　　也有人说它是弥漫汗臭味的地铁，人像沙丁鱼一样被塞进铁皮罐子里，转不了身伸不出臂，京城那么大我却无立锥之地。

　　挤早高峰的地铁，欣宇并不觉得辛苦。毕竟年轻，哪怕站的时间久一点也不觉得累，人虽然挤，但是欣宇就喜欢“看人”。
　　是的，她喜欢看人。
　　别人喜欢看山看水看云彩看明月看昙花绽放的瞬间看朝日升起的辉煌，她独爱看人，看男人看女人看老人看年轻人看小孩看孕妇，看情侣亲昵和拌嘴，看北漂者背英语单词和研究资料。
　　现在，她在看旁边的一个小哥刷新闻。

　　他坐最边上的一个座位，她正好站在他的座位扶手旁，背靠车厢壁，人省力不少。
　　他的手指熟练地点开一个蓝色图标的APP，“飞鱼消息”。
　　“飞鱼消息”，是鲲鹏旗下用户数量最多的一个APP，据说用户达到了6个亿，欣宇也一直用它看新闻。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是新一年的富豪榜。欣宇看着那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慢慢地滑，榜单缓缓向上滚动，她盯着一个个名字和数字看。
　　排名第20位的，1050亿元人民币，是江舒文……

　　“看完了吗？看完了我点下一条新闻了。”一个声音响起。
　　欣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凑得离人家近了些。她赶紧站直了身体，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看完了，你随意。”

　　他却关了手机，从座位上站起来。
　　“地铁上经常见到你，这还是第一次和你说话。”他说道。黝黑的圆圆脸上笑出圆圆的酒窝。

　　上班族出门时间相对固定，大多数人又有习惯偏好某一节车厢，因此，有些人确实会时不时遇到，他就是欣宇上下班途中的几张熟面孔之一。
　　是遇到过几次，但远不到“经常”的程度吧，欣宇心下嘀咕。她素来不是热情外向的人，只淡淡笑了笑：“哦，是吗？”

　　“我始发站上车的，我家住那边。经常在玉龙街看到你上车。”圆圆脸说。
　　呵，这话说得多妙啊！他说“我家住那边”不是“我住那边”，不动声色透露出他是有房产的人。京城寸土寸金，即使地铁首末站附近的一套房，只首付就能掏空普通家庭的六个钱包。在介绍相亲的时候，有房和无房的男生，待遇真的可谓天上地下。
　　他看向欣宇的眼神热情又温柔，还知道她哪一站上车，显然关注她不是一两天了。

　　作为一个面容姣好、身形高挑苗条的女孩子，欣宇对这样的搭讪并不陌生。
　　“嗯。你也上班啊。”欣宇敷衍地说。
　　“是的。我一直坐到唐山路下，要坐22站呢。时间虽然长了一点，但好在不用换乘。”对方很有交流的欲望，不像欣宇只说几个字。
　　“那挺好的。”欣宇继续惜字如金。

　　“你也喜欢看财经新闻吗？”小伙子想到刚才一起看的新闻，明智地转换了一个话题，试图挖掘对面那个漂亮女孩的兴趣，引她多说几句话。
　　欣宇摇摇头，“看不懂。”
　　圆脸小伙无语问天。不过，倒也是实情，女孩子确实对此类新闻普遍不感兴趣。他聪明地将话题内容从宏观转化到微观，“今年的财富榜出来了，身价千亿的富豪比去年增加了5个，去年16位，今年21位。最年轻的千亿富豪只有31岁，是鲲鹏的江舒文。”
　　欣宇点点头。“我要下车了，再见。”
　　“你不是饮马桥下吗？还有几站呢。”小伙子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人家姑娘哪站上哪站下怎么自己记得那么清楚。
　　“今天不直接上班，先去其他地方办点事。”欣宇说道。

　　地铁到站停了下来，车门缓缓打开。
　　欣宇礼貌地又说一声“再见”，转身下车。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汇入人流，圆圆脸懊恼，还没来得及要人家的联系方式呢。
　　不过，来日方长，既然同一条地铁线上下班，以前都遇到过好多次，以后也一定能再遇，况且第一次搭讪就要联系方式会不会吓着人家姑娘，还是徐徐图之比较好。小伙子又信心满怀起来。

　　欣宇出了地铁，上到地面换乘公交。昨天晚上“准婆婆”急性肠胃炎去医院挂水，“准儿媳”却在别人家打游戏没有第一时间表示慰问，第二天了总要前去探望一下。
　　她本打算晚上去的，但是晚上江舒文请吃饭，就只好早上向单位请了假，先去男友家一趟。
　　想起江舒文，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昨晚上自己已经表明态度了，本以为就此一别两宽，哪知他依旧固执地履约请吃饭。

　　欣宇想不通自己有哪点入得了他的法眼，自己的外貌在普通人中算好看，比起演艺圈明星那种真正的大美女就不值一提了，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和了不起的才干，做着普通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他是鲲鹏的CEO，年轻英俊，无论要倾国倾城的佳人还是聪明能干的贤内助，不都是轻而易举的嘛。
　　唉，他这样的人，大概只准他对别人关上门，容不得别人先转身背向他。
　　不过，欣宇也不担心，以他的地位和名望，他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欣宇想，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今晚自己一定谨言慎行，绝对不会再答应下次相约了。

　　她想得入神，竟然错过了站下车。等回过神来，只得重新往回坐车，在超市买了一箱车厘子和“准婆婆”爱吃的鸡蛋卷，哼哧哼哧提了敲男友家的门。

　　男友魏杉开的门。
　　“你总算来了，我和领导只请了1小时的假。”他小声地说，显然等得焦急了。
　　“路上有点堵。”欣宇心虚地说。知道他的领导更年期不太好说话，还要让他请假，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歉疚。

　　他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拎进房间。“妈，瞧瞧欣宇给你买什么了，车厘子，鸡蛋卷，都是你爱吃的。”他把东西放在床边柜上。
　　“准婆婆”拥着被子斜靠在一个白底蓝花大靠枕上。瞥了一眼东西，中气不足地说：“欣宇来了，拎得很重吧，快坐。”
　　欣宇叫声阿姨，走到她身边。她的衣服沾过公交的座椅，倒不能真在人家床沿坐下，她俯下身轻声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好点了？”
　　“喝了红枣桂圆茶，好点了。”
　　“有没有吃饭？要喝点粥，胃里暖和了人就舒服了。”
　　“魏杉给我煮了粥，唉，他一个男孩子，做不惯家务事，倒煮糊了。”魏妈叹气。
　　“阿姨你知道的，魏杉他宁肯自己饿着，也懒得动手做饭的。今天他竟然给你煮粥了，你看他多孝顺啊。粥虽然煮糊了，但是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欣宇劝哄，“你想喝什么粥？皮蛋瘦肉粥？南瓜粥？我现在就叫外卖送过来。”
　　她是南方人，本来口音就软软糯糯的，加之刻意劝哄，声音更是甜美，任谁听了心里都会十分熨帖。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儿子什么都指望不上，只有女儿跟我亲。”魏妈说着握了欣宇的手不住地摩挲。
　　“嗨，‘干儿子’！”欣宇巧笑倩兮，冲一旁的魏杉道，“帮‘亲女儿’把手机拿过来，我要点外卖。”
　　母子俩都被逗笑了。
　　“好，好，我是彻底失宠了，被扔角落里去了。”魏杉也来凑趣。欣宇的手机放在包包里，搁在了客厅的餐桌上，他直接把自己手机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