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渔·遗梦》九寻迷

15、贪恋爱第十五天

　　几十个人在同一空间里的时候，总会突然的就安静下来。
　　传言是有天使飞过，只是这回天使飞的也太他妈慢了点，都十几秒了还没走。

　　玩脱了。
　　姜瑜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她尽力忽略耳朵的热度，打开瓶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舔了舔唇边的水渍。
　　盖上。
　　然后在心里痛骂自己傻逼，而旁边的裴砚淮又好死不死的露出促狭和看戏的欠抽样子，这让人实在是没法正常下去。

　　姜瑜半边身子靠在墙上，扫过停住讲课的老师，待对方急匆匆收回视线继续走几度，她轻松道：“我随便说说。”

　　裴砚淮抬着二郎腿，左手肘抵桌，撑着额，嘴里的糖渣还没全部化完，腻的不行。
　　他敲着白色的糖棍，笃笃作响，毫不费力的捕捉到她眸中强装的淡定和自在。

　　姜瑜知道只要自己一面对他，演技什么的就差到无敌。对方的侵略性在某些时候极其强烈，她不留痕迹的躲开他的注视，不由分说的趴到桌子上，脸正对着墙。

　　其他人窃窃私语声陡然间增大。
　　皆在心里感叹妖女就是妖女，什么话都敢说。在他们印象里，裴砚淮是一个永远站在最顶尖地方的人，虽然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玩过校霸那一套，但这个认知就是确确实实的存在了。
　　别人不敢太接近他，但她敢。

　　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过交流，但就是让人觉得他们好像从入学以来关系就很好，不仅限于朋友。
　　俩人之间永远有一层网，这层网紧紧的包裹住若有若无的暧昧与纠缠。
　　魔幻而奇妙。

　　姜瑜趴着一动不动。
　　蓦地，左侧传来动静——“你羞什么？”

　　他的声音里杂着细碎的颗粒，颤着，又往下沉着。在这种敏感时刻，每个人做的事情都会被放大，她现在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心跳的厉害，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胸膛。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分层的，所以姜瑜并不打算学习，但也没有做好被人问“你羞什么”的准备。
　　虽然这也算是一个难以启齿的事实，但戳穿就让她连自我疏解的机会都没了。

　　姜瑜不吭声。
　　裴砚淮右腿半移到她桌底，用食指勾起她左耳边的发丝，覆上拇指摩挲几下放开，接着，手轻轻的在她耳软骨上蹭过。
　　缱绻又缠绵。

　　姜瑜身子微僵，整个人被弄的颤了一下，瞳孔放大一瞬，回过神后，她小幅度的动了动头，暴力的拍开他的手：“很痒。”

　　裴砚淮无声的笑了笑：“泡我？”

　　意思不亚于：就你这羞涩样，还要泡老子这尊大神？
　　再加一句嘲讽：你信心可真好。

　　在心里过完这意思，姜瑜不得劲儿，一骨碌起身，斜他：“不行？”

　　裴砚淮不回答，手顺着滑到她侧颈，那颗小痣被他手心覆盖住，但对方毫无察觉。
　　他没了动作，眸子比她还有内容，很亮，但是也很烫。
　　姜瑜弄开他的手，腿变换姿势时撞上他膝盖。

　　外面阳光依旧鼎盛，伴随着草丛堆中的蝉鸣与隔壁班级老师大嗓门的闷吼。周围的动静如此的小，台上老师的话音再一次止住，从后门吹进来的风和前方空调的响动，让俩人越来越近的鼻吸都变得清晰可闻，这干燥的地方和不算私密的场合里，灯光明亮，她视野几乎被他挡住，头在他的靠近下无奈的碰上墙壁，膝盖仍然贴在一起，温度增高，手心潮湿出汗，整个人想要逃离却又找不到一点空隙。

　　鼻尖快要触上的前两秒姜瑜偏开头，发丝拂到自己的唇和他的唇，密密麻麻的痒袭卷全身，而裴砚淮没打算做什么事儿，手臂绕过她的腰伸进她的右衣口袋。
　　跟姜瑜相处这些天，早知道她什么样的习性，把她买的三根糖全掏出来后，直至她的香味再一次飘到鼻腔，他凑在她耳边说：“抵给我。”

　　-

　　其实裴砚淮办事效率特别快，快的惊人。
　　在姜瑜走后的第二十分钟，这张白条子就这么在学生会主席的手里消失了，八班风和雨顺，各个洋溢着笑容。

　　但邵旭晨喜欢顺竿子往上爬，由于这腿是他跑的，所以他把简单的两句问侯大作文章，因此坑了姜瑜一顿饭。

　　而姜瑜跟裴砚淮坐一起待了一整天，偶尔插科打诨，更偶尔的让暧昧持续升温。
　　薛萍来上课也就是皱眉说点不痛快的话，其他的没再多谈。

　　姜瑜觉得她这样是因为累的不想说话。
　　你说是因为什么累呢。

　　一天下来，姜瑜偶尔会跟徐月结伴上个厕所。
　　她跟徐月通过这件事情，关系在不知不觉中跨进了一大步。

　　两人在第二天放学后一起相约去吃新开的自助餐厅吃饭，出校门前，邵旭晨还乐呵呵的问饭什么时候请，姜瑜很干脆的说明天，于是俩人的革命友谊就这么缔结下来了。

　　傍晚，斜阳余晖，晚霞朵朵。微风随着未沉的夕阳落到身上，舒适又温柔。

　　这个点人挤人，大多数都是八中和其他学校的学生，穿着各式各样的校服，模样清纯可人。
　　热腾腾香喷喷的食品摆在每一张长桌上，极其的吸引人。

　　徐月对这一片很熟悉，在早上就预订了位置，到店内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到安静一点的包间落座。

　　姜瑜率先开口：“你晚上还要去陪你妈妈吗？”
　　徐月点头：“要去的。”

　　“那过会儿我送你吧。”姜瑜说。
　　“不用。”徐月弯眼笑，“你还要上晚自习呢，到时候迟到了就不好了。”

　　姜瑜无所谓：“晚自习我也没事干，不如陪你过去。”
　　接下来，无论徐月说什么，姜瑜永远一句话：“我有点想给薛萍添堵。”

　　徐月最后被噎的不行，俩人在饭汤冒着的热气中对视笑着，眼中的彼此都正逢花季，是光本身。

　　这饭吃的很快，本可能都没吃回来。
　　医院离这里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姜瑜是有一种想法说要不我去看看你妈妈吧，但后来又在出租车的颠簸中放弃。
　　那是人的家事，一外人去肯定会很尴尬，而且她两手空空，发型穿着都跟徐月是天壤之别，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谁好谁坏。
　　这一路上遭受太多的注目，纵然姜瑜这几天脸皮厚到没边儿，也没法忍受陌生人用奇怪，探究的目光打量，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件商品，抑或者是一个异类。

　　可街边有很多她这样的人啊。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很平常。

　　医院门口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出现，马路上被车围的水泄不通，红灯绿灯接连亮起，跟天空的昏蓝融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副别致的画面。
　　徐月让司机在空地把自己放下来，温吞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妈妈啊？”

　　姜瑜拒绝得很快：“不了，改天吧。”
　　徐月看她，似乎看见了她内心所有的纠结：“我妈妈现在可能还在睡觉呢，都到这里了，去看看也没关系的。”

　　姜瑜笑，没说话。
　　跟这姑娘相处没多久，却深知她的敏感和脆弱，姜瑜看出来她对自己和裴砚淮莫名其妙的关系存在好奇，但一直憋着没说出来，很体贴的一个小女孩。

　　姜瑜说什么都不想给她添麻烦，等车停稳，跟她一起下车，路过一家小超市时，姜瑜让徐月等等，自己去买点东西。

　　超市规模不大，一看就是为了医院病人开的，姜瑜买了点零食和水果，还有一些麦片之类的，付完钱，提了满满一个手，徐月看见，很诧异，木木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姜瑜走过去，笑了笑：“心意嘛。”
　　徐月特别过意不去，她赶忙动手，想替她拎，但姜瑜不动声色的避开，说：“你还有书包呢，我什么都没有，有东西总会踏实一点。”

　　话落，徐月软软的笑，很可爱。她手放在身前不安的搅动，斟酌了半天措辞也没说出一句话，姜瑜瞧见，自然的跟她聊天，问：“你明天几点来啊？”

　　徐月神色苦恼：“嗯……早一点吧，再迟到就不好了。”
　　“平时都几点起啊？”
　　“五点。”

　　姜瑜吃惊：“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啊？”
　　徐月：“背书，有的时候跟妈妈聊聊天。”

　　姜瑜凝视她的脸庞，心头酸酸涩涩。

　　她扯出一个笑，想到昨天提及到的运动会：“你跑一百和四百，身体吃得消吗？”
　　徐月点头：“还好，就是最近一直没练，不知道能不能拿奖。”
　　“不一定要拿奖，”姜瑜松懒道，“跑的开心就好了。”

　　徐月长久沉默。

　　姜瑜明了，她淡声问：“薛萍又规定你们要拿奖了啊，个人还是班级？”
　　“…个人。”徐月说，“她说每一个人最起码报两样，怎么样都得拿一个奖状回来…不然她没有面子。”

　　姜瑜火气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这种人也配要面子？？

　　她默了默，嗓音微沉：“那咋们班，体育怎么样啊？”
　　徐月缓声说：“…一般般，我们班体育课测的项目都没有别的班好。”

　　闻言，姜瑜叹一口气，没再多说。

　　俩人并肩乘坐电梯到十七楼。
　　姜瑜一直没问徐月她母亲的病，当看见迎面走来，瘦的就剩下皮包骨头的年轻人时，她有数了。

　　伤感的情绪就这么突然的来了，从眼睛里一路跑到心底，又酸又痛。
　　医院一直是考验人性的地方，姜瑜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也见过很多医生的束手无策和无能为力。
　　他们是真的无能为力，也是真的问心无愧。
　　每一天都有医闹事件，稍不留神就要被伤害到，但如果心中有信念和理想，无论未来有多艰辛，也在所不惜。

　　姜瑜跟徐月走到病房前，叫住她。徐月放下碰到门把上的手，疑惑：“怎么了？”

　　姜瑜把东西一个一个的勾在她手指上：“东西帮我给你妈妈，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我就不进去了。”

　　“啊？”徐月没反应过来这一系列变故，“都到了啊……怎么突然不进去了？”
　　姜瑜找理由：“我还有点事呢。”

　　徐月显然不信，刚要说话，姜瑜轻轻的抱了抱她，柔声说：“你妈妈很快就会好的。”

　　“以后也会一直健康的。”她安慰着。

　　徐月呆呆的，没说话。
　　她看着姜瑜离开自己倒退式的往后走，看她伸出手晃着“再见”这一层意思，她的笑那么漂亮，真诚却含着看不透的酸涩，最后，在她一句“明天见”里，徐月目送着她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拐角。

　　徐月第一次觉得，姜瑜变化太大。
　　像是裹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比过去多了一种通透。垂着眸，不说话就让人觉得心疼。她仰头看着天空的时候，尤其的落寞，油然而生的孤独感跟随着她，但最后总被她很浅淡的笑吹散。

　　徐月觉得她很不开心。
　　而且比自己过的还不好。
　　她希望是自己太敏感了。

　　姜瑜啊。
　　多漂亮的姑娘。

　　徐月抹了抹眼角的泪，低声说：“你也要开心啊。”

　　“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