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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两条人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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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水只是听着,他不想让哥哥再对队长有不好的看法了,所以决定不告诉哥哥他们晚上在楼梯间里玩了游戏。他继续低下头合成大西瓜,顾风无奈地叹了一声,看着他头顶那个很听话的发旋。
发丝按照发根的方向生长,柔软顺滑,陆水干什么都一副很沉迷的样子,无论是从小练习跳水还是玩扑克,或者是现在打游戏。
游戏还在进行中,顾风顺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右手撑住右太阳穴。困意再次袭来,走廊里不算凉爽,他想,四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在他的回忆里,好像是初一那年,也就是从那年开始,队里很多孩子都说陆水疯了。
究竟因为什么原因“疯掉”的,顾风不得而知。但是他相信确实有一些事情发生在四水的身上。
陆水的手还在点屏幕,他不喜欢这种游戏模式,也搞不懂为什么大西瓜只能一个一个合成,但是又停不下来。游戏不难,只需要掌握顺序,再来就是多一点的运气。
又一次游戏结束,只合成了1个,陆水重度不满,将手机往顾风那边塞。
顾风从睡梦中被吵醒,眼睛半睁,眼皮很沉重的样子。他接过手机,点入游戏,新一局开始。
一个一个小水果在他的操作之下变成了大水果。
陆水凑近来看,嫌他把手机拿远了还拽近一些,时不时指点一下,时不时抢着点两下。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熄灯之后霸占队长睡觉的时间,这不对。可是他今晚有些失控,因为以后自己霸占他的机会不多了。
少之又少,极有可能完全没有。
想到这里,陆水又凑近一些。他想问为什么要换掉自己,可是又不愿意开口,他希望顾风能懂,也希望他能主动和自己解释。
可是顾风一字不说,保持安静,只是按照他的要求替他合成大西瓜。
屏幕上已经出现两个西瓜,陆水挨着他身体的侧面,攥住他用来点击屏幕的食指。陆水完全操控了它,时不时加重力气,暗示对方现在自己很不高兴。
结果顾风就像醒着睡觉一样,沉默是金。
于是陆水停下来,开始怒视他。
顾风这才将手机关上。“你说。”
陆水张了张嘴,不懂他为什么总要自己说话,他明明什么都明白。
“你不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顾风又说,“你小时候就很爱说话,想干什么都会直接和我说。”
小时候……陆水回忆着小时候的事,很多事情他不愿意再想起来,突然,一道笔直的手电筒光晃到他们脸上,随后是脚步声,陆水吓得一哆嗦,立刻站了起来,眼前的正是宿管。
“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宿管问。
“聊天。”顾风也站起来。
谁和你聊天了,我可没聊。陆水连忙躲到他身后,又变回沉默寡言的超级怪小孩。
宿管才不信。“真当我好骗啊?聊什么呢!明天找你们教练去!”
“聊关于我是射手座以及B型血这件事。”顾风回答。
宿管顿时气到无话可说,这帮大学生真有毛病。
陆水揉着手指关节,糟糕,原来自己说过的坏话都被队长听见了。
两个人给宿管写过保证书这件事才算落定,陆水被顾风带回510时已经快12点了,而宿舍的人都没睡。
“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教他玩游戏。”顾风站在屋里强调。
室友们纷纷点头。
陆水静静地走到邻窗上铺,将手机还给潘歌,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碍事。”潘歌捏了捏他的脸蛋,接过了微微发热的手机,同时也替陆水的状况担忧。
第二天,陆水又挂上黑眼圈,整个人显得很憔悴,蔫蔫的。
他皮肤白,虽然没有顾风那么白,但有点黑眼圈就会很明显。他想给一卡通充值,可是又不想,哥哥给的每1分钱他都不想花,可是一想到今后不能再当替补了,还是咬着牙充了100块。
为事业充值完毕,陆水去买了一盒奶黄包,还有一杯拿铁。
生椰拿铁8块,拿铁6块,他不舍得多花两块钱。
拎着这些东西,陆水悄悄地跟上了顾风的脚步。
顾风刚给A队开会完毕,一行人往教室移动。他习惯坐教室右侧的位置,不晒。
水泊雨和汪在晨正在和他核对二次训练赛的顺序,抬头叫了他一声:“顾风,你去哪儿?”
“这边没太阳。”汪在晨也抬起头,指了下最右侧的后排空位,“咱们坐这边吧。”
“你们先坐。”顾风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我坐那边。”
“你又不嫌晒了?”水泊雨放下运动包,笑了笑。
顾风摇摇头,走向最靠左的那一排独自坐下,抬手将窗帘拉满。光线变暗,第一节课还没迎来热度的炙烤,他拿出书本后没多久右侧就有人来。
陆水坐下后先把一杯咖啡放到他桌上,然后拿出一个快餐盒,不管不顾地往他包里塞。
顾风把快餐盒拿出来,放他桌斗里。
陆水再拿出来,重新塞给他。顾风又要退货,他赶忙抓住他手腕不放,仿佛只要他收了自己的早餐就等于收了贿赂。
手指冰凉,手腕也冰凉,陆水连续试了几次,最终他的贿赂都没送出去,原封不动退回来。
他轻度不满地观察着顾风,队长肯定懂自己的意思。
半晌,快要上课了,两个人还持续着这场无言的拉锯战,陆水没办法了,这才松开双手,却给顾风的手腕留下两圈箍痕。
现在陆水采用迂回战术,拿起饮料杯,掀开盖子,再次故技重施:“请你喝。”
顾风摇了摇头,笑着活动手腕。
“这是我花钱买的。”陆水特意强调,“不是你买的。”
“我不喝咖啡。”顾风却回答。
“喝吧。”陆水急了,“队长,你睡太多容易引起新陈代谢的减慢,喝咖啡有益于加快血液流动。”
“我睡眠时长正好。”顾风的嘴角微微一动,“就昨晚差了一些。”
陆水想了想,放弃了饮料投喂,拿出快餐盒里的奶黄包,一分为二,直接往他嘴里塞。顾风挡了一下,刚好老师进来了,陆水直接忽视老师的存在继续塞,他不得已才咬了一口。
陆水松了一口气:“你吃我东西。”
顾风缓慢地咀嚼着,眼下也有黑眼圈,眼睛里却有笑意。“那你报警吧。”
“我可以报告我哥。”陆水憋了好几天,终于把心里话憋出来,“除非你让我继续跳替补。我哥很爱我,他会生你的气。”
顾风连眼皮都没抬。“大学没有替补。”
陆水呼吸一顿。“可你吃了我的东西。”
“准备让你先上单人项目。”顾风低着头在笔记本上画画,不动声色地描了一笔鱼尾,“我和教练商量过。”
陆水愣住几秒。
“训练赛表现好的话,有计划让你上双人。”顾风取出一张纸,将笔尖多余的墨水吸走了,“你早说我就早告诉你了。”
纸上的墨水没了,同时被吸走的还有陆水连日来的顾虑,原来自己不是被放弃,而是战术调整。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全身心得到放松,突然把顾风桌上的咖啡拿了回来,又把他咬过的奶黄包放回餐盒。
“这个很贵,我留着中午吃的。”陆水喃喃自语,时常空洞的眼神不知不觉注入了少见的神采,笑着看向了同桌。
“你以前可比现在大方多了。”顾风拿过咖啡喝了一口,在陆水的怒视下继续完成他的作品,时不时活动一下腕关节,缓解被抓疼的手腕。
陆水很生气,但还是打开了《人类观察手册》,认真记录下自己的暗恋日常。
坏心情消失了,之后两天的训练陆水格外认真,又过1天的下午他重新遇上了刘波。
两人擦肩而过,刘波去跳台,陆水去排队,目光交错还是敌意十足。不一会儿陆水站在跳台的下方,安静观察着刘波的动作。
107B,向前翻腾三周半屈体,207B,向后翻腾三周半屈体,407B,向内翻腾三周半屈体,407C,向内翻腾三周半抱膝。
台上训练的人多,需要一个个来。陆水穿连身泳衣走上台阶,成了在场唯一的异类。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这里,他漂亮地起跳,几秒后一声巨响。
跳水池炸鱼,水花有两米多高。
底下有人吹口哨,哪怕是外行都能看出这一跳基本废掉了。但陆水不为所动,他从池底上浮,上岸,冲水,爬梯,再次回到10米跳台。
几秒之后,水面又炸了。周围开始有了笑声,原来北体院的跳水也不过如此。只有台下的助教路乐没有笑。
今天刚好是路乐的工作日,北体院开学就集训,4所大学的跳水顶尖新人都在他眼前。
跳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内卷天花板项目,奇才英才遍布全国,注定是荆棘之路。他看了陆水几个来回,保温杯差点掉落。107B,起跳不充分,207B,连接转体时间早,407B,下肢松,407C,转体分腿。
怎么会和师体院刘波的纰漏如出一辙?
不可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连犯错的顺序都一模一样,卡得正正好。莫非他不是在自由跳,而是在复制?
这个学生通过认真的观察和优越的肌体调节进行了完全复制,他在用这种方式重现别人的失误。如果自己推测没错,这个学生是跳台男双的绝佳苗子,水感好,能够在1秒之内调整动作,观察极其入微,更难得的是他可以模仿。
他是一个镜面选手。
双人跳水是一项拒绝独美的竞技,多少运动员能上单人但是上不了这个,个人特色越突出越上不去,因为男双除了技术分还有一项同步分。
“他是不是叫陆水?”路乐兴奋地问旁边。
“是,他是跳水B队的。”旁边回答。
“陆水……陆水,好名字!”路乐眼睛放光,但是不能高兴太早,只有等到训练赛才能考察出陆水是完美的男双选手还是炸鱼小趴菜。
跳台的后方,陆水在淋浴区将自己浇透,避免温差巨大导致的感冒。刘波的跳水破绽很多,他将这个名字从“对手”一栏移除,扔进了“有病”一栏。而自己的复制不仅仅为了嘲笑,更为了隐藏。
现阶段锋芒毕露只能坏事,他还是习惯变成透明的底色躲在水下,不必要时不冲到最前面。这时一只手落在他左肩,陆水迅速回身。
“你刚才怎么回事?”顾风问。
“队长?”陆水眼睛一亮。
顾风擦了一把脸,陆水回头太猛,甩他一脸水珠。“刚才入水怎么回事?”
陆水眨眨眼睛,看来刚才炸鱼的动静太大,把沉睡的队长炸醒了。
“很危险的。”顾风的声音从正前方来。
陆水还垂着脸,眼前是成排的腹肌和人鱼线。队长每天10点半睡觉还能保持这种身材,他果然是鱼。可他还是犯困的时候更好,精神起来就开始凶。
“你……”顾风的话戛然而止,只见很黑的张钊又来了,还直接站到陆水的旁边。
“训孩子呢?”张钊又来了,“孩子吓得都不敢看你了。”
顾风看了一眼陆水,别人挨训会不敢看,他是走神。
“四水别怕。”张钊是卡着饭点来的,“今天食堂有酸奶,钊哥带你买。”
陆水抬了抬眼皮。“好。”
“你要不要一起去?”张钊意思一下问顾风,这人那么喜欢睡觉,九成不去。
“去。”顾风却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啊?”张钊不解,“你干嘛一起去啊?”
顾风直白地说:“因为我喜欢酸奶。”
张钊怔了怔,但也没法拒绝,先陪他们去更衣间冲洗。陆水想起更衣间上回锁门的事一直不敢吭声,又困又蔫地跟着,离开跳水馆后张钊在前面带路,全程就他一个人在说。
“你们跳水馆真凉快,比田径场低10度吧?”
“你们看我们的跑道都快晒冒烟了!”
“水里是不是特凉快?”
说着说着,身后脚步声没了,张钊回头,只见那俩人躲在拐角的阴影里,谁也不愿再往前一步走进光明的阳光下。
“太阳还没下山。”不耐晒的顾风将指尖伸到光下,试探着光下.体感的温度,神态犯懒像是又困了,“太热,天黑了再去。”
同样不耐晒的陆水点点头,往靠墙的地方挪了挪,靠住了顾风的手臂,两个挂着黑眼圈的人一起眯着眼睛。
很耐晒并且晒很黑的长跑队长张钊看着面前两条鱼,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