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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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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流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他们藏在物流车货车后面的储物区域内,里面几架呼吸机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能容身的地方十分狭窄。而狭窄的空间让不得不贴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有一丝难掩的尴尬。他们已经时隔五年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彼此。
也许是昏暗的环境让柏厌的眼神染上了一丝温柔,也许是柏厌与她的生死之约让她沉寂的内心触动,良久,艾然打破沉默道“其实Yasser 不是晏优的孩子。”
“我知道,是当初你离开我去找的那个法国人的吧?”柏厌脱口而出后,才为“你离开我”这几个字眼感到一阵后悔,这样不就显得自己还是十分在意她了吗?他竟怕被揭穿心事般别扭的郝然起来。
他面上升腾起两片可疑的红晕,为自己的失态腹热肠荒起来。所幸车内环境昏暗,艾然并没有注意到。
艾然道“我确实是贪图法国人承诺的更好的生活条件,我承认,我就是一个贪心不足的人。我以为我至少坏的明明白白,把自己看得通透。新冠封城成了法国人在我怀孕后不带我去法国结婚的借口,而当我生下孩子后,那时makati 解封,我才发现法国人的言之凿凿都是谎言。他并不打算带我去法国结婚,而是诱骗我生下他的孩子,只带孩子走。我舍不得孩子,便从他的别墅里逃出来,去找晏优。我那时终于看清自己想要的,不是什么浮华生活,而是与晏优在一起的,珍贵的每一天。原来我想要的,一直都紧攥我手中。”
艾然提及晏优,眼神中有温柔的潮湿“我找到晏优,他原本就是为了我才来菲,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在夜总会做事。他说带我和孩子回老家,给我们一个家,那个时候幸福真的近在咫尺……然而我却没有阻止他去夜总会要回欠自己的佣金,这样就不会被通风报信给何老板,最后……”
她不曾发觉,打开记忆的匣子竟是如此钻心刻骨的一件事。
艾然哽咽起来“他去要回佣金而重新去那豺狼虎豹的地方,也是想给我和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晏优遭遇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抱着孩子在机场等他时,却不知道他已经遇害了……我没等到晏优。便带Yasser去使领馆公证认证菲律宾出生纸,然后回老家上了户口。Yasser不是婚生子,在落户上困难了一些。我父母不让我回家,说把他们的脸丢尽了,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我早知道会这样。我在老家也没有打听到晏优回来的消息,于是又带孩子回菲四处打听,就这么过了四年。”
艾然神色疲倦,谈到父母时的淡然让柏厌想起过去他们在一起时,艾然说家是一处回不去的地方。
他们如此相近,势均力敌。同样的欲壑难填,同样的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同样的不知爱,同样的畏惧真诚。面对自己内心柔软的一面,反而让他们怯懦。
艾然看着柏厌的眼睛“柏厌,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无法在一起吗?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坏却坏不彻底,因为太相近,就算被无限吸引,也只能隔岸相望……”
柏厌吻上她的唇,这个吻深长落寞,只有缱绻缠绵,却没有丝毫占有之意,像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心动,注定着迷,注定纠缠,却双双畏葸不前,到爱情永远差一点。
情爱永远在皮囊下雀跃,等散场只得肉身麻痹。
片刻后柏厌恋恋不舍的撤开,似还想将这一刻长长久久的延宕下去。他眼神里盛着万里无垠的寂然,面上却挂着笑“这样便扯平了,免得你偶尔良心发现,不舍得利用我。”
对于柏厌来说,他从来不知家是怎样,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成为一个混混,到菲后成为一个美容造型小哥,在新冠封城时,靠回国包机的骗局赚了第一桶金,一路做到菲数一数二的呼吸机经销商。艾然说的没错,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坏的不彻底,柏厌靠坑蒙拐骗制造了回国包机的骗局,本来做的干净利落,却又在以第一桶金发家后,将骗款尽数打回去,一场漂亮的骗局,最后竟被他搞得像蹩脚的借贷。
柏厌看着艾然,他喃喃着“对不起,失态了。”手指却抚过方才自己吻过的唇瓣,又暧昧地在她肩胛游走,于指尖玩味地绕起艾然的一缕香发。
他的手指纤长干净,连一丝薄茧都没有,缠绵在她的皮肤上,像是温柔的情人刀,所到之处皆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太危险了,他们之于彼此,总是有一种难言的催化剂,诱惑入骨,又像足以支配对方的瘾,像是下一刻就要泥足深陷。
物流车就在此刻停下来,门敞开,光曝在柏厌的身上,一如他是光本身。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明面哑谜,足以纠缠一世。
柏厌转头对艾然伸出手“走吧。”
艾然突然心有不忍,拉住他的手道“柏厌,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复仇,你真的不必为我……”
柏厌风采灼灼地一笑“与我看上的女人一起,共历人间荒唐,至情至性的反叛一场,就算尽头是黄泉碧落,我也甘之如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