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前》纸上昆仑

3、第三回 祸不单行患难接踵 吴生救狐烧房葬父

　　春来夏往，秋去冬至，不觉十数载已过。生夫人自吴中与生莲结为夫妻后，便愈加思念亡夫，身体每况愈下，终一病不起，未至年跟，便魂归厚土！临死前，生夫人口中只有“恨！夫君”数字念念不忘。
　　生莲哭得死去活来，吴中亦痛不欲生。二人将生夫人妥善埋葬后，都大病了一场。又过数年，生莲诞下一子，取名吴生。吴生自幼聪明，母亲教习的书纸之术一学就会。三口之家过着深山僻村的田园生活，倒也淡然无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生莲一是胎里带来富贵小姐的柔弱身子，二因失去双亲过于悲痛落下了病灶，这年旧病复发，竟一病不起，不数月就撒手人寰。生莲临终前反复叮嘱吴生：“要坚强地长大，石头再重，也压不断春天泥土里顽强的小草！祖父和外祖父死于北水城白始于和史直之手，要记住仇人的名字，将来无能则避之，有能则报仇！……”
　　这日，在北灵国虚掩村明阳山背面的山坡上，吴中领着自己的小儿子吴生在逝去的母亲生莲坟前祭拜。突然闻到阵阵香气，吴中细闻，竟是坟中传出。吴中正好奇不已，却听到坟后传来声音。吴中转到坟后一看，居然有一窝狐狸做洞寓居在坟后，一窝各色仔狐蜷缩在里面。吴生好奇地问父亲：“父亲，是母亲坟内的香气引来它们的吗？”
　　吴中点点头道：“有可能，但这可是对你母亲的大不敬的啊！父亲不能坐视不管！”
　　忿忿不平的吴中按照当地的习俗，第二天备齐了东西，领着小儿子吴生上山。吴中在远处烧了热油，倒进壶里，然后提着这一大壶滚烫的热油，准备将这一窝狐狸烫死。他们悄悄接近狐狸洞，一只较大的成年白狐狸正护着这一窝小狐狸在洞里瞌睡。忽然大狐狸觉察到了什么，一下从洞里窜了出去，钻进了旁边的密林。吴生被这突然蹿出的白影吓得跌坐在地上，直直看着洞里各色的小狐狸，每只都用泪汪汪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他。小狐狸们太小了，还顽皮的好奇的看着他，一点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吴生似乎被他们的眼神触动了，在父亲吴中将一壶热油泼向它们的时候，吴生如同中邪一般大喊一声：“不要……”，同时扑了过去。泼向小狐狸们的热油被挡住了，吴生的脸和脖子被烫的遍布水泡，就像挂满了一颗颗珍珠一般。吴中傻眼了，他扔下油壶，抱起吴生，奔跑着冲下了山坡。
　　站在远处的大狐狸目睹了一切，它匆匆带着小狐狸们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明阳山。

　　正是：清风何曾抚明月，明月何曾慰清风。风月本是无关事，却有瓜葛自此生。

　　是日，屋外电闪雷鸣，屋内吴中请的郎中一遍一遍的处理吴生身上的烫伤，烫伤太严重了，引发了感染，继而高烧不下。吴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可怕事情，他像一个羸弱的老人一样无助，只能一边手忙脚乱的按照郎中的要求熬药、敷药，一边恳求郎中想一切办法救救他的儿子。吴生哭累了、疼痛麻木了，然后睡着了，嘴里念着呓语，气息只在游丝之间。在折腾了一夜之后，郎中筋疲力尽，对孩子的父亲嘱咐，每天及时换药，其余的就只能看这个孩子的造化了。在这种艰难的情形下，吴生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村里人都道这家人招惹了狐灵，中了诅咒，尤其人们看到孩子的父亲也开始精神恍惚，时不时捶胸顿足甚至哭喊说胡话时，人们更坚信了他们的判断。人们都怕沾染到这种诅咒，纷纷避开这家人。这日时值中午，吴中连日守夜几近疲惫，不觉趴在里屋孩子床头睡着，刚睡着就隐约听到孩子口渴喊水。吴中连忙起身去外屋端水，猛然间看见外屋灶台上蹲坐着一只白毛大狐狸，与明阳山妻子生莲坟后狐狸洞逃走的那只一般无二，吴中吓得立即瘫软在地，这时狐狸猛然张口扑了过来……。吴中大叫一声惊醒，浑身虚汗，顿觉全身绵软无力，腹内如被掏空了一般，勉强扶着床站起，头重脚轻，咧咧歪歪往外屋走。吴中前脚刚踏进外屋，果见一只大白狐狸蹲坐在灶台上，于梦中一般无二！霎时间眼前和梦中事重叠在一起，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备受煎熬和刺激的吴中突然大叫一声，向后仰倒，登时晕厥过去，没几日就咽了气。这白狐狸本是来看视吴生的病情，却无意惊吓了他的父亲，也是因果报应之数。吴中晕倒，大白狐狸跑到里屋，吐出口中草药，涂抹在孩子着伤处，然后才离开。白狐狸接连照顾吴生几日后，吴生病退，身体渐渐恢复了。刚能下床的年幼的吴生无力安葬父亲，就只得一家一户的请求邻里长辈帮忙安葬，可是家家户户躲瘟神一般生怕沾惹晦气，吴生跪求都不行，膝盖、额头磕破皮、流鲜血，竟无人理会。吴生从村头跪到村尾，再从村尾一步一磕头回到自己家。跪在屋门外无颜进屋面对死去父亲的的吴生连日被太阳晒到皮肤爆皮，左面脸上和脖子上的疤痕像一条条蚯蚓在皮肤上蜿蜒，丑陋且恐怖至极。跪到第三天，当他已经闻到父亲身体腐烂的气息后，他站起来，将房屋引燃，熊熊大火在面前燃烧。年幼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安葬了挚爱他的父亲。熊熊大火舞动着烈焰烧了半个时辰，连房屋旁边的参天大树也被引燃。整棵树被烧透的时候，吴生奇怪地看到树内有亮于火焰的白光。当一切化为灰烬，吴生从树木燃烧后剩下的灰烬里捡出一柄黯淡无光的木剑。虽然平淡无奇，但此剑却经得住烈火锻炼，吴生深以为异，认为是父亲灵光依附所致。吴生便将木剑别在腰下，安葬了父亲的遗骨，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此地。
　　毁容、一无所有、被诅咒的人，就是这个无辜的孩子从此开始必须面对和承担的困苦。风吹日晒、居无定所，不论走到哪，遇到的都是孩童的嘲笑奚落。即使如此，还要四处去乞讨，乞讨不够了，就去偷点，为此被抓住几次，让本身就吝啬的失主绑在碗口粗的小树上抽打。周围站满围观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还有之前丢东西的，勾起了旧恨，土块、石头都撇了进来。因为没人愿意给丑陋的人求情，吴生每每都是被打的满身淤青浮肿，直到大家都解恨消气了，才允许吴生以“诚恳”的认错方式请求大家原谅他。大多数时候，只有围观的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惩罚得差不多了，他才有可能被放走。为此，羞耻感常常伴随着吴生成长，他不敢剪去长发，他需要长发遮挡他丑陋的脸让他少些被嘲笑，他需要长发把他和羞辱他的人隔开远远的距离、他需要在他委屈的控制不住泪水的时候有缕缕长发能掩盖他的悲伤。
　　春花传香招夏雨，秋风送凉引冬雪，年复一年，荏苒时光匆匆，又是数年过去。
　　吃着百家饭，在旷野里奔跑长大的吴生拥有了健硕的体魄。身无一物，只有那把木剑陪着的他，在艰苦的成长中磨砺出了坚韧的性格！
　　长大了的他有了新的的名字：丑面，当然，这是他来北水城以后不认识他的城里人起的，但吴生觉得挺好，名如其人至少让自己心安理得。丑面常自嘲曰：
　　弱小不经风，雨雪未留情，搓尽柔懦去娇声，反倒成顽童。
　　跌打不知疼，辱骂笑相迎，世事辛酸百千重，不死便称雄。

作者有话说

　　莫怪事事都从苦难起，只因人人尽从苦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