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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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正逢初春，花朝节，即使只是一个边陲小镇，也热热闹闹得有些繁华。
街上多是成双成对的，据说花朝节这日向花神祈福便可觅得良缘。
云娘带着修远在人群中穿梭，这儿看看，那儿摸摸，不一会儿就买了一堆小玩意儿，全都塞到了修远的手中。修远也没有不耐，心甘情愿跟在云娘身后，时时护着她，怕被这个碰了，那个挤了。
俩人直顽到子夜，灯会都要散了才回到家里，二人已然住在一处，却并不同房。
云娘回去美美进入梦乡，修远却是洗漱沐浴，又挑灯夜读起来。
原来这修远已经考中举人，不日就要进京参加春闱，届时进士及第，他也好回乡迎娶云娘。
这云娘与他是两小无猜，双方父母又是世交，早早就指腹为婚，如今更是两情相悦。只是前几年大旱，家中长辈没能挺过天灾，只余他二人相依为命，为此修远更是发愤图强，好为二人的日后打算。
2.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殿试，修远高中榜眼，一时风光无两，连丞相都对他另眼相看。
当今朝堂，皇帝年少，才及弱冠，早年间更是天灾人祸，朝堂上下全靠丞相一力维持，是以如今与皇帝相比，朝野最大当是丞相。
殿试之后丞相设宴，修远也不可推脱，只来得及给云娘递回去书信报喜，便被拥着入了丞相府。可偏偏在这宴席上，丞相幼女，一眼便看上了他。
丞相千金李绣锦骄横跋扈之名在外，当街纵马伤人，更对平民不屑而顾，可这次却偏偏看上了杜凌这个寒门学子。
——杜凌，字修远。
丞相平日最是宠爱这个女儿，是以宴席之后便特意赶来说亲，话里话外都是赏识，杜凌心中感激，但也知道丞相的手段，不敢让他知道云娘的存在，只婉言拒绝，说年纪尚浅，无心婚配。
这话一说，他也不好大张旗鼓娶云娘，便准备先回乡，悄悄办了亲事，省的李绣锦还惦记着。
可就是在回乡的路上出了差池，他一介书生，竟然被构陷有谋逆之心，书信反诗一应俱全，一下子便锒铛入狱。
皇帝一心要赐死他，还好有丞相帮衬，关了一个多月便被放了出来。无故的牢狱之灾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精神萎靡，出狱那日，是丞相亲自来接的他。
他口中说着不敢当，已然感激涕零。
丞相再提婚事，杜凌虽仍不想答应，但这次却说出了实话。
“学生家乡已有未婚妻，是父母仍在时便定下的。”
搬出亡父亡母，丞相只笑呵呵作罢，看起来像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杜凌哪知道，这次牢狱之灾本就是李相自导自演，只为了挟恩图报，如今不成，他自然把眼光就放在云娘身上。
3.
得知丞相派了一队人马去广镇，已经是三日后。杜凌心中明知来不及却仍旧死命往回赶，骑在马上一路没敢合眼，大腿内侧也都烂了。
“住手！”杜凌断喝，脚步虚浮推开了刽子手，护在云娘身前。
他庆幸自己赶上了，可一转身却正好看见丞相坐在轿子里看着他，显然一直是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老师……”
丞相于他有知遇之恩，他心里还是有着敬意的。
“我是你的老师，更是一个父亲。”丞相脸上都是常居高位的傲慢，明明是逼迫，可做出来的样子却似乎有万般无奈似的，“云堤啊，你应了锦儿，本相便不为难她。”
云堤，是丞相为他取的字。
“修远哥哥……”云娘吓坏了，缩在杜凌怀里一直哭。
“好，我答应你。”杜凌说，“但你要保证云娘的安全，离开这里，再也不来打扰她。”
“那是自然。”
4.
丞相嫁女，又是与榜眼结亲，这是多大的喜事啊。京城好一番热闹，光是婚宴就几乎宴请了整个朝堂，更是进行了一整月的施粥布善，道士都请了三间厢房。
一时间百姓对这段婚姻大加赞赏，朝堂市井皆是一片贺声。
李绣锦满心欢喜等着夫君挑开喜帕，可看到的只是一双愁郁的眼睛，以及强颜欢笑故作的幸福感。
“李小姐，杜某有礼。”恭恭敬敬的一礼，然后就是喝合卺酒，洞房。
每一样杜凌都没有敷衍，该尽都职责也尽了，但李绣锦并不幸福。
直到一年后，她无意探听到杜凌远在乡下的未婚妻，妒火中烧，她去央丞相杀了洛云娘，可这一年来杜凌甚为效力，为他与王纪那老匹夫的争斗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这时候他也无意将人逼得太紧，便只应允女儿过去看看，特意说了不许伤人性命。
李绣锦娇纵，但也很听丞相的话，她并没有伤害云娘的性命，只是将她带来了京城，一两银子卖进了青楼。
李绣锦知道，她的夫君光风霁月，从来不会去那种烟花之地的。
5.
又三年。
皇帝眼见着三十岁了，早就不甘心处处受制，四下里也在培养亲信，近两年更是拉拢了王纪大将军，一齐对抗李相。朝堂党派之争形势严峻，杜凌为丞相党更是日日奔波，被迫进行了许多不甘不愿的应酬。
这次更是被拉进了有名的青楼红馆——醉云楼。
据说这是新改的名字，听说楼里出了个叫芸娘的花魁，这次同行的人多是来一亲芳泽的。
“云娘……”可此芸非彼云，三年前，云娘死讯便已经传来，如今杜凌只能摇头自嘲。
6.
因为要谈论正事，芸娘便被叫来隔着屏风弹曲子，琵琶悠悠，杜凌瞬间便被吸引，还是同僚叫了好几声他才回神。
“杜兄啊，这般痴迷，让夫人知道，可还了得？”
杜凌正色，连连道歉，只是谈论之余每每都会被乐声吸引。他忍不住询问同僚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奴家自创的曲目。”屏风后面却是传来娇媚的声音，是那芸娘，“没什么名字，谢郎君抬爱。”
这一句话，就让在场几人一下子酥了半边身子。一众男人哪还有心思谈经论政，有那心急的，都快要绕到屏风后面了。
见状杜凌赶紧告辞，匆匆回了家。
7.
自那日后，他便时常去看芸娘，倒不是怀有什么淫念，只是去听曲子。
一来二去，他与芸娘也熟识起来，更是认作知己，只是每每相见都隔着一层帘帐，她在那面弹琵琶，他则在这面自斟自饮，间或将烦心事说给她听，每到这时，芸娘都会温声安慰，助他缓解不少。
自此，杜凌每有空闲便都会去芸娘那边小坐，芸娘亦与他约定好了时间，只每日的未申之间才会相见。
时局又动荡，他此行丞相父女皆不知情。
某一日，他又在芸娘那里待到了申时，刚出门却想起芸娘似有风寒，便转去医馆抓了些药，想着未时仍未过一刻，他便索性回去送药。
行至楼上，芸娘房内仍旧响着琵琶，还是他离去时候的那曲，杜凌直接推门而入。
8.
门口正对着的是屏风，他只看见了上面映出来的的弹琵琶的人影，但此时她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一面听着琵琶一面在脱芸娘的衣服。
听到门响，乐声戛然而止，男人动作也顿了一下，但却只以为是楼里的龟公。
“酒就放在桌子上吧。”是宁王之子，白日杜凌还与他讨论过政事。
“芸娘，别停呀。”说着他便俯身去亲吻芸娘的脖颈。
杜凌不是不知道芸娘一直在接客，他也提出要给她赎身，但却被芸娘拒绝了。
“奴家人早在大旱之年便死光了，如今举目无亲，纵使赎身也无去处，还不如留在醉云楼，也好和公子作伴。”
杜凌只好作罢，只是如今亲眼见到芸娘接客，他心中只有震颤与心疼，明知道自己该立刻出去，可脚步就钉在原地。
那边芸娘衣衫已经全部退去，杜凌还在这里，她终于忍耐不住，带着哭腔呼喊出日思夜想的称呼。
“修远哥哥……”
修远这个名字只有他的云娘知道，一时间杜凌终于明白了这几年云娘的经历，悲怆盛怒，他直接冲进去将那男人推倒，抄起琵琶狠狠地砸向他的头。
9.
宁王爱子惨死青楼，杜凌二人逃无可逃，一个书生，一个女子，哪里躲得过搜查，拼了命也无法出城。
丞相托信而来，让他将所有罪责全推到云娘身上，杜凌看都没看直接烧了个一干二净。
云娘开了脸，也长高了许多，两人阔别多年，如今相认泪意涟涟。之前在醉云楼，云娘的声音和语调与以往全然不同，修远一直没能认出。
云娘虽第一眼便看到了修远，但她也不想相认，沦落烟花之地三年，修远来的太晚了，她如今声名在外，又如何能相认呢？
两人泪眼相望，种种尽在不言中。
一包砒霜摆在眼前，一壶茶分作两碗。
“此生未能娶云娘为妻，是修远食言。”杜修远说，“倘有来世，我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下辈子，我投生成个将军，好好护你周全。”
说完，俩人将面前的砒霜一饮而尽，生命之火渐渐熄灭。
10
至此二人草草的一生便就结束，一直做旁观者的江吟川也心情沉重，其间更是不知道哭了几次。南瑭也有心事一般，俩人沉默着看着修远云娘的魂魄被黑岐带走，进入鬼府，然后一齐走进了轮回。
可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进入下一个轮回中，江吟川二人依旧没能从这场记忆漩涡之中脱身而出。
江吟川眉毛一直在跳，他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下一刻眼前场景果然发生扭曲，之后他们便直接出现在一处战场之上。
耳边都是厮杀之声，热血飞溅。
一只长矛飞过，直接射穿了士兵的喉咙，江吟川定睛一看，是吴昔那张脸，这次褪去了一身的书卷气，连轮廓都硬朗了许多，穿的正是将军甲。
“第二世了。”南瑭道。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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