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国彩

4、第 4 章

　　学校的新教学楼真的盖了起来，是在晓星上三年级的时候竣工的，居然还有崭新的课桌椅，这真的是一件令人兴奋的消息。新教学楼一共两层，一楼二楼一共八个隔间，其中两个是老师的办公区和生活区。其他六个隔间就是一到六年级的教室。三年级在一楼最左边，虽然旁边是男厕所，夏天的时候臭烘烘的，但是比起以前的泥瓦屋教室那真是好太多了，事实上根本没法比。一个小山区能有这个一栋“庞然大物”那真是太了不起了，大人们虽然辛苦，但是他们就像世界上的千千万万个父母亲一样，为此感到欣慰而自豪。晓星每天能和同学们在这里上学和游戏，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但是她心底还是藏着无人能体会的心事。她还是鼓起勇气走进校长办公室。
　　“杨老师，我能不能跳级？”晓星几乎是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挤出来的话语。
　　校长先是一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接着他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晓星，语重心长的说：“林晓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想尽快读完小学，是吗？”晓星点头回应。
　　“晓星，我知道你家困难，我已经帮你做了申请减免书费，我想没有什么意外就能顺利通过的。”校长把手搭在办公桌上，来回划动着手里的钢笔。“而且我希望你能慢慢长大，希望你能在这个年龄能收获到该有的快乐。回去吧，好好学习就行了。”校长补充道，并赠与一个温柔的微笑。
　　是啊！我的同龄人们大多都是快乐的，他们都很幸福，他们的父母和睦相处，就算有争吵也并没有抛家弃子，为什么我的父母就是水火不容，棍棒相见，拳脚相加呢？父母给予我的关心还不如我的老师和同学，这真是一个荒谬的总结。
　　妹妹晓霞也上了一年级，父亲的负担更重了，虽然小学属于义务教育，但是爸爸还是不能一次性拿出书本费和资料费，他只能到处揽些零工来缓解这个压力。
　　晓星的成绩一直都是班级里面的第一名，至到六年级她才开始思考初中的各种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住宿费、生活费如何解决。晓星的小学里都是走读生，她们早上尽可能吃得饱一些好撑过上学的一天，中午除了离家特别近的学生回家吃午饭之外，其他人中午几乎都是在学校里度过，每当上最后一节课大家都饥肠辘辘的数着时间煎熬着。但是初中是要住校的，不管是乡里的还是县里的都一样，曾经有多少人因为交不起住宿费和生活费而止步于初中校门，她真不想成为其中一个，学习已经成为她唯一的乐趣，也是她唯一的骄傲。
　　“那么，就去摘酸梅卖钱吧！再去山林里采金银花、黄草、何首乌滕...”晓星喃喃地说。
　　她主动推掉老师放学之后安排的补课上山林采摘还没未盛开的金银花，在她看来每一朵娇小的金银花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金子，都承载了她上学的梦想，她爱它们。周末则去摘长在自家土地里的酸梅，晓星每天可以摘100斤，每一斤可以买五毛钱。可是季节一过就没有金银花和酸梅了，只有何首乌滕、木耳、蘑菇和黄草可以寻，不过这两种植物数量很少，又有打山货的人天天去寻，自己还能找得到吗？晓星对着一张残破的一块钱发呆。
　　这天早上雨过天晴，晓星从家里出发准备上山寻些山货。走到半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是袁悦，她身后跟着安宇，两个人都笑嘻嘻的看着她。
　　袁悦是晓星最要好的朋友，成绩也非常优异，她家和晓星家相隔三十分钟路程，她的父母为人热情大方，她妈妈总是带着一副同情的腔调说：“晓星晓霞真可怜，都是她父母造的孽，命苦的孩子啊！袁悦你在学校要多帮帮她们。”
　　安宇家和晓星家相距不过十分钟路，但是安家和林家是世仇，是他们曾祖父那一代的恩怨，两家因阶级斗争结下的梁子。据说是安家举报了林家思想问题，晓星的曾祖父被拉去“劳改”，后来活活被折磨致死。
　　“啊呀，下了场雨，不然我们早来了。”还没等晓星发问袁悦抢先一步说。
　　“你们来找我？怎么了？”
　　“我是听我妈说你为攒钱，到处摘酸梅。我来帮帮你。哦，下雨的时候我去安宇家避雨，顺便把他扯过来了。哈哈。”
　　“那我怕你们是白来了，说实话，我家的酸梅我已经摘完了，已经没得摘了。”晓星耸耸肩。
　　“我家的给你摘不就行了。”安宇说。
　　“你想什么呢！你爸爸和我爸爸的关系那么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摘了你家酸梅啊，我估计你爸爸要摘了我咯！”
　　“那你现在是干嘛去？”安宇问。
　　“去寻山货吧，或许还有点希望。”
　　“那我和你去。”
　　“还有我。”袁悦说完冲到她前头去了。
　　晓星看着他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自从妈妈离家出走别人都是冷眼相待，而他们两个始终对她关怀有加。
　　在山林中，袁悦趁安宇走远了推了推晓星肘部，斜着眼睛说：“咳，林晓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人家安宇喜欢你啊？”
　　“哎...袁悦你不要乱来啊！这谁说的？”
　　“谁说？这还要谁说？你看他看你那个样子，眼里完全看不见路了好不好！还傻笑个不停，还有别人嘲笑你他干嘛总帮你说话？”
　　看着袁悦一本正经的说着，晓星头脑里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安宇对自己的态度和对别人的态度好像是不太一样，不禁心跳加速，顿时涨红了脸，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
　　“我的妈呀！你真不知道啊！看来你的聪明只用到了学习上啊！”袁悦摇了摇头。
　　“哎呀，不说这个了袁悦。说真的，我不知道我爸爸会不会给我上初中，毕竟我家太穷了...”晓星垂下了眼睑，沮丧的坐在石头上。
　　“你现在攒了多少钱了？够一个学期吗？”
　　“两百一。”
　　晓星感觉自己越计算自己越不敢想上学的梦想，似乎就是一个飘在空中的泡泡，越来越脆弱，越来越远。
　　“要不你这样，你考试争取考满分，这样如果你不去县城中学读书，乡里的中学就会免费让你就读。”
　　晓星像触电般跳起来，抓着袁悦的肩膀摇着。
　　“真的吗？你确定吗？你怎么知道的”晓星几乎哭出来了。
　　“看把你高兴的，是真的啊！我姐姐的朋友说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及时了，晓星眼睛闪着光，她知道她的目标就是每门学科都要拿到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