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安生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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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父母不管他？”
秦泽恩直接道出了周润心中的疑惑，他闭了闭眼睛，眼中似有泪光，尽力平缓声音打开另一个话头:“我曾经去他读过的小学，旁敲侧击的地问了他所有任过课的老师，才知道人事原来还可以这么残酷，而他的父母，一次都没有出席过家长会。”
“这个孩子上课不回答老师的话，太不尊重老师了！没教养！”
父母真的没有管过我。
“期末考试他还作弊！照抄其他同学的答案！品行不端！”
是他抢走我的试卷硬是要抄的。
“这小子手脚不干净，他上次家长会还偷了人家家长的钱包。”
同桌偷偷拿的，他想去买新玩具，我没有，我没有接近过他妈妈。
“之前发生了打架事件，这小子直接把人推倒，脑袋嗑到桌角了，都11岁了，还不知道什么不能做！人家家长上来闹，还是校长出钱处理的，看！连亲妈亲爹都管不了这小子！”
他叫人围攻我，我只是想跑。
“他太阴沉了，吓到了很多其他孩子，连老师们都心有戚戚！”
......
“社交障碍让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会他人的情绪，对事物没兴趣。”
所以他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不是没教养。
“语言沟通障碍让他很多时候都沉默不语，说话很少，没有语法语调。”
所以就算他知道被冤枉也只是沉默，沉默让他遭受了太多罪，他想解释，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是品行不端。
“11岁的孩子在这个时期具有攻击性和自伤性，他为了保护自己，只是试图推开其中一个人逃跑。”
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孩子，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不会哭，不会笑，不会闹，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说话、如何走路、如何自保，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沉默不是他的选择，但他从沉默中学会了善良——
他知道不能随意伤害别人。
更不是不懂事。
“外貌并不是能决定一个人的条件，因为他看起来很阴沉，就觉得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做的，断定所有事情都是他的错，沉默不是确定回答，为什么就没有人多思考一点？为什么不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本身原因？还是外部因素？他其实不是不知道痛，只是感觉比较迟钝，迟钝的感知让他不知道自己正在接收什么，包括身体的疼痛。为什么可以一次次这么肆无忌惮地去戳他的心？！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过！他的生活没有过其他人的影子，甚至是父母。”
秦泽恩抬手捂住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从成为心理医生开始，他知道会面对各种各样的病人，但是没想到因缘巧合之下遇到的这个小患者，这个小少年会如此牵动他的情绪，仅仅一个星期打听到的一切事情，就让他，一个才认识少年不久的外人如此心酸，少年身边相处了一月、一年、甚至更久的人都没有心吗？就是这些人组成了少年的生活，一直活在这个这么冷酷阴暗又无情的世界才会这么敌视这个世界，黑暗交织形成的网密密麻麻地罩住了少年的世界，黑暗封闭了少年的内心，少年感受不到光，在黑暗中与沉默目光交接，甚至更愿意呆在那个有着不好记忆的小房间内，维持着那一方只剩寒流的狭小天地。
......
死一般的沉默，周润无意识地做了吞咽的动作，他没有发现自己说话声音沙哑，开口问:
“能治好吗？”
涉及到权威方面的知识，秦泽恩快速移开手，似抹了一把泪，眼圈微红，他调整好了情绪，严肃地回答:“难说。”
“他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本来应该是心理辅导加药物治疗，但是小安的身体条件很差，难以接受药物的疗效，可能还会让情况更差，只能从心理角度入手...或许...”
他想起刚认识江小安的时候，瘦弱的少年没有表情变化，紧绷的身躯不断散发着敌意，像一只小刺猬，外表攻击性十足，其实内心十分柔软，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也酸涩得乱七八糟的。
他花了好几年还不能让这孩子完全接受他，与江小安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感，江小安甚至有些抗拒和他说话，现在也只能慢慢疏导，和等待。
他顿了一下，措词说道:“或许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打开他心结的契机。”
重重叹了一口气，周润面色沉重，突然说道:“我会多注意江小安同学，尽量把他每一天的情况告诉你。”
从今天江小安受伤这件事来看就觉得这孩子跟常人不一样，离开校医室后他就觉得应该找他的家长好好了解一下，正好他从楼上窗户向下看，看到似乎是江小安家长过来带人走的情景，才急忙赶过去叫住人家，希望了解学生情况，才进行了这一番谈话，但是没想到真实情况复杂又严重，江小安的亲人心也太狠了，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才能放着孩子这么多年不管？
虽然不是所谓的亲人，但这个心理医生表现得很看重江小安，能够信任，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是应该，等待的同时也希望这孩子能早点走出阴影。
秦泽恩淡淡一笑，说:“谢谢你，周老师。”
其实关于江小安的情况他只说了一部分，病症远比想象的更糟糕，但只要能说服班主任一起照顾江小安，学校方面他也会安心一点，幸亏这个周润对于学生足够用心，也不枉他来这么一趟。
随后，秦泽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小安还在等我，我就不打扰您上课了。”
“去吧，不要让这个孩子等太久。”
秦泽恩道别转身离去。
他没有看到周润眼眶发红，轻吸了一下鼻子，他心里知道秦泽恩可能只是说了一部分，但不妨碍他从细节得知江小安的情况。
他今年35岁，十几年的教书生涯让他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学生家长，有无理取闹的暴发户，有理性的知识分子，有纯朴的农村人，就没见过一个不管孩子的，就算有人家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管，起码还有零用钱，而江小安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江小安这孩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比班里的女生还矮上一点，想想就知道没吃过一顿好饭，拿着不多的奖学金和贫困补助支撑着一年又一年，有种会随时溃散消失的感觉。
刚接手班级他就注意到了江小安这个男孩子，阴沉，孤僻，不合群，但是成绩特别好，好到初中部大名鼎鼎，他以前也听说过有个经常考第一的不好相处的学生。
他私下观察过，班里有些同学可能看不惯他，比如李旭东和他的狗腿子吴英杰，也有些因外貌有点害怕嫌弃他，还有些是无所谓的，只是比较少。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强，但却不懂得尊重他人，记不住名字就叫他‘年级第一’，知道名字的还是叫‘年级第一’。但是江小安跟没听到一样，好像不在乎他人的评价，也可能知道，只是感知比较迟钝，那他该多受伤啊！
多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入七中以来年年第一，学习也认真，没有一次课上迟到，不错过任何一场考试，其他同学都在搞事情，他就安安静静地刷题。
看似没有感情，其实人很聪明，他知道很多事情，只是习惯沉默让他不知如何去表达。
如果不是生活的捉弄，他该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对你笑得像暖阳，讨好地对你撒娇，向你快乐地招手，说着讨人喜欢的甜言蜜语。
拥有着喜欢跟他打闹的朋友，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跟父母分享着趣事。
温暖的阳光洒在少年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少年微微一笑，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暖烘烘的。
在灿烂的阳光下，舒心的日子，甜蜜的笑脸，不刻意，不争取，不奢求，随遇而安。
似花儿，似朝阳，是江小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小安生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