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希望你能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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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梦想是希望妈妈能抱抱我。”
“妈妈每天以泪洗面，她会打我，骂我，她说她讨厌我。”
“讨厌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讨厌的反义是喜欢，喜欢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喜欢很单纯，是心里对某人或某物有好感。”
“那我应该是对妈妈有好感的。”
“我喜欢妈妈，希望她抱抱我。”
......
小学二年级的家长会上，所有孩子的家长都站在教室最后排的位置，所有的学生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男孩一个人低垂着头，站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旁边同桌的座位是空的。
比男孩高大许多的女教师拿着作业本，只手背在身后，立在男孩侧边，用足够全场人听见的声音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女教师是个色厉内荏的女人，她喜欢以欺负男孩为乐。
她念完了本子上的内容，用力一摔，作业本和桌面相撞发出了一声巨响让全场人一震，她毫不客气、大声教训道：“我是让你写梦想！梦想！你知道吗？！谁让你写写出这种鬼东西！？”
男孩没有动，似乎刚刚的动静没有惊吓到他。
“连喜欢和讨厌都不知道？你是白痴吗？！之前考试不是还作弊吗？！你怎么不知道去抄一篇？！！”
“写的什么东西？！一点逻辑都没有！一点文采都没有！都说了要写通顺！通顺！你懂吗？！”
“还妈妈抱抱我？！”
“江小安的家长呢？”
女教师看向了后排的家长，没有一个人出声，嗤笑一声，女教师话语中满是不屑：“我要是有你这种孩子！我也不要！你说你不回答老师问题就算了，考试还作弊？首先人品就不行了！现在还随便写出这种东西来糊弄我！你就是不诚实！就是坏东西！父母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
男孩还是没有动，长长的留海盖住了他的眼睛，男孩气质十分阴沉，他小小的手指蜷缩着，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教训他，他很认真想过了，很认真，很认真的把自己想要的写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不诚实？我不诚实吗？
梦想不是去憧憬、渴望未来的美好事物吗？憧憬和渴望不是想要吗？
我想...
我想要的是妈妈不要骂我、打我。
我想妈妈喜欢我。
我想要妈妈抱抱我。
我是坏东西吗？
女教师恶毒的语言还在不断攻击着男孩：“妈妈打你骂你，是因为你不争气！你喜欢有什么用，喜欢是相互的，你的不争气就让你的妈妈不喜欢、讨厌你了！你一直都作没有任何改变！我知道你不会听！但我还是要说——”
“像你这种恶心人的坏东西是不会有任何一个喜欢的！做梦也不会有！”
“因为你从这个时候就已经长歪了，你以后只会成为社会的毒瘤，危害身边的所有人！所以你还是趁早滚出学校！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出现，欺负危害其他学生！！！”
“啊——！”
后排的家长突然喊叫出声：“我的钱包丢了！是谁！？是谁偷了我的钱包！？”
班里一片哄乱。
男孩，周身一片黑暗，没有人喜欢...
没有人...
我只是想要她抱抱我...我只是...‘只是’也不行吗...？
是奢求吗？奢求是什么？我的‘只是’是不可能的意思吗？没有人喜欢...就没有人抱抱我...
没有...
“啪——！”
巨大的巴掌落到了男孩的脸上，男孩扑倒在地，脸颊高高肿起，他呆呆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肥大身影，耳朵嗡嗡作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打。
胖女人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说！我的钱包在哪？！”
男孩不能理解女人的话，他不知道女人在说什么，她的钱包在哪里为什么要问他？
男孩没有回答。
男孩的沉默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就是默认，周围大人、小孩们开始窃窃私语，对着男孩指指点点，男孩看到了黑暗中的一双双红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他瘫坐在地，有些害怕地攥紧了袖口，胖女人‘哈’了一声，她说：“果然是你做的！这就默认了！快把我的钱包交出来！否则我送你去见阎王！”
男孩看到了胖女人身后的男同学拿着一个钱包，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随后转身和同桌分享所谓的‘快乐’：男同学说过他想买新的玩具，但是妈妈不让，他今天出门前偷偷拿了妈妈的钱包，打算和朋友一起去买新的玩具。
男孩知道自己被冤枉了，他得说明，得说不是他做的。要从哪里开始说？怎么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
没有...没有人教我...
“没想到你除了作弊！连打人的东西都敢偷！真是胆肥了！难怪连父母都讨厌，果然教不了！”
“快说！我的钱包在哪里！你给我交出来！”
“真是太恶心人了！长得吓人！行为也不端正！他父母估计直接抛弃他了！毕竟都没看过他父母来一次家长会！”
“我的钱是不是被你花光了！快说！我家一个月的生活费都在里面！没了我也找不到人要！没钱了！我可怎么办啊！”
“丑陋！”
“卑鄙无耻小人！”
“特别讨厌！”
“哈哈哈！哑巴不说话！”
“傻子，哑巴本来就不会说话！看！打他他也不还手！哈哈哈！”
“哈哈哈！真的哎！”
......
巨大的人、比他高的人、冤枉他的人、欺负他的人、害怕他的人、讨厌他的人......
女教师的话、胖女人的话、同学的话、嘲笑的话、刻薄的话、辱骂的话......
所有...一切...都...好冷...好冷...
我好害怕。
“害怕就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去感知。”另一个男孩这么对他说。
“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就不会害怕了。”
“放弃那个‘只是’的梦想，你不会拥有那种未来。”
男孩身上的光芒渐渐褪去，他依照另一个男孩——自己话，不去感知。
真的不害怕了。
男孩是欣喜的，他欢呼雀跃，屏蔽了所有的知觉。
他连欣喜也感觉不到了。
光芒散尽，男孩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江小安！”
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我很欢迎你。”
男人带笑的眉眼闪现。
暖黄的光芒洒落在缩成一团的男孩身上。
这是什么？暖呼呼的...
闭着眼的男孩，他的心口处在微微发光......
湿冷的汗水遍布在少年的额头，浸湿了底下白色的枕头，湿淋淋的头发胡乱贴在眼皮上，暴露出少年光洁的额头和秀气青涩的小脸。少年颤抖着长睫，眼睛睁开后毫无章法地眨着，他使力坐起身，苍白的嘴唇上下轻轻颤抖着，他紧紧抓着被单，又突然放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显示着他很无助，他很害怕。
害怕梦中的可怕的人和话还在继续。
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他好冷好冷...自己在哪里？他在哪里？那个人在哪里？少年环顾四周...没人...
那个人...走了...？
他也...不要我了...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喜欢我...
不会有...梦里也是...梦里是真的...？！
少年曲起腿，缩成一团，他想...不去感知...就不...
“怎么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少年抖动了一下。
闻人恙仍然穿着昨晚的灰色睡衣，搭拉着家居鞋，他快步走过来，看到少年薄薄的上衣满是汗水，眉头一皱，他轻声问道：“做噩梦了吗？我刚刚出去打了个电话，所以没有在这里。”
“你能告诉我，你现在还好吗？”
似乎是男人的话起到了作用，少年慢慢放开了自己，抬头露出了清秀的面容。
江小安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先是摇摇头，然后缓缓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是在确认男人的存在。
心中一酸，闻人恙轻轻呼噜着少年湿答答的背，舒开眉头，温柔一笑：“没事了，噩梦已经被打跑了，不怕，区区噩梦吓不着我们棒棒的江小安小同学！”
很害怕吧，噩梦醒来后拼命确认他的存在，是害怕他不在，害怕一切只是梦，害怕自己像梦中一样，身边空无一人。
江小安冷静下来，他抿了抿嘴唇，伸出两只手，微微歪了歪头，收回一只手，剩下一只手放在空气中，他轻轻动了动，曲了曲手指，食指和拇指碰了碰，又歪了歪头，他在思考。
闻人恙看着少年白净的小手做着动作，觉得有些可爱，静静等待少年接下来的动作，他想知道少年会做些什么。
江小安挪动了一下，向男人靠近了一点，小手靠近男人，他轻轻的拉住了闻人恙的袖口。
锣鼓喧天！礼炮齐鸣！烟花绽开！
闻人恙卒。
他怎么这么可爱！
闻人恙笑意加深，深邃的黑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意，直直落入了江小安没有光的双眼，小巧可爱的耳朵有些微红，江小安声若蚊蝇：“抱......”
我可以说出来吗？
“什么？”英俊的男人低沉的嗓音附有磁性，轻声问出。
如果他听不到，听不见...
闻人恙刚刚被可爱到上天了，没有听到少年的话，有些懊悔，希望少年不会怪他。
怎么办？
而闻人恙的想法是多余的，江小安有些紧张，耳朵的红色褪去，他攥紧了男人的袖口，指尖发白，额头的冷汗开始冒出，他有话想说！他必须说！
闻人恙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柔声说：“没关系，不想说我等以后再听。”
江小安有些固执的摇头，他必须现在说：我不是乖孩子，我不是棒棒的小同学...我是坏东西，没人喜欢的...坏人...
他努力平复自己，说话有些不顺，带着颤音，断断续续，他说：“二年级...”
“...老师...梦想...抱...妈妈...”
“...未来...害怕...”
......
清冷的嗓音满是无助之意，他颤抖着拉住袖口的手，用有些脱节的一字字、一词词，诉说着自己的梦境，诉说着自己的过去，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希望你能听见。
水珠从少年脸上滑落，是汗水，又似乎是少年的泪。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希望你能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