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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叫啥呢,忘了呀,时间太长了,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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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二姑,这是什么?”
“啊!”回神的老妇人一眼瞅见了陶罐,啊的惊呼了一声,旋即又万分慌乱的低下头,浑身哆嗦。
“这是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俺不,不晓得,是腌,腌菜吧!”
“谁家的腌菜用符咒封了还拿蜡烛供奉的?”
步步逼近,莫来由的怒气从心底窜起,烧的我咽喉灼痛.
“俺不晓得,俺真的不晓得,是俺家老头子一直供着的,他死了俺就没再碰过它,俺不晓得。”梁二姑蜷缩着靠在墙角,一边哭叫一边惊恐的看着我手里的陶罐,浑浊的眼珠左右摇摆,生怕那罐子会爆炸似的。
我摇摇头,恻隐之心顿起:“你要是真不知道,干脆把它当做送给我的腌菜得了。”
这个陶罐不能再放在这里,直觉告诉我这罐子里有东西,所以-----
这个东西必须交给队里,由队里来裁决。
“梁二姑,你看怎么样?”
老妇人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你要拿走?你不害怕?”
我点点头,“你们也别害怕,有什么事生产队都会帮助你们的,组织上也会支援你们的。”
“那好,”梁二姑抹了抹满脸的泪痕,“你拿走好嘞,反正老头子不在了,我也不敢弄它,可是俺的娃啊,”蹲下身子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儿子,老人家又止不住哽咽了起来,“俺的娃要咋办啊,俺的娃啊-----”
我皱起了眉头,这明天都走好半天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带回来。
“梁二姑你别急,我去门口看看,明天他们就快------”
“大兄弟!”大汉子的嗓音如同救赎的曙光一般在耳边燃起,队医的急救药箱紧随而至,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怎么样?”
“烧伤面积过大,我先给他剥去一些死皮,然后上药,现在不能随意的搬动他,如果熬过了今晚明天就送他去医院,如果熬不过-------”
如果熬不过------
“哎---”我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眼角含泪的明天,“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谁都不会想到有这个意外的。”
“那不是意外,是有鬼!”
有鬼吗?阁楼冰冷的记忆又自强行窜入脑海,我再不愿否认什么,只是更加的抱紧了怀里的陶罐子,恍若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回到生产队的时候大雨已经止了,天色不改昏暗的枯黄,浮光丝丝拉拉的转悠在西面,好像离人欲哭无泪的脸庞。
我将陶罐子送到赵队长的面前说明来意,在隐瞒了自己遭遇的同时语气诚恳外加夸张少许,满怀希望的等待赵队长的回答---------
------这些村民古怪而惊恐的行为任谁看在眼里都是不忍,作为人民的公仆,组织上不应对此加以十分关注才是嘛?
然而------
“小秦啊,”赵队长笑着说,“这是梁二姑送给你的腌菜,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罢,组织上是不会要的。”
“可是-----这!”
“如果不吃就埋了它,知道没有!”
“难道这事就这样放任不管了吗?”
“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小秦我和你说,”赵队长托起茶杯来笑的愈发欢畅,“年轻人有干劲是对的,可是这种事情组织上管不了,没法子管。”
“但是我-----”
“你一个读书人还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
“我!”
赵队长突然俯下身来,靠近我的耳边,“赵队长今天和你说一句,埋了,就什么都好了。”
埋了?就什么都好了?仰躺在冰冷的墓碑上我辗转难眠,为什么赵队长要睁着眼睛说这番瞎话,腌菜?这明明是------
回头看了一眼枕边的陶罐子,可是这到底是什么?
陶罐子上封着的一层蜡黄符纸轻薄如蝉翼,似乎稍稍用力就可以捅出一个大窟窿来,我收紧手指,在纸盖上徘徊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执念----
经过了阁楼的这一场,原本刚硬在心中“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理念已消退了七七八八,不敢妄动,怕动则生变。
“哎-------”长叹一声,我敲敲身下的石板,“大兄弟,今个给你带了个同伴回来,高兴不?”
石碑无声,我也自觉无聊的闭上双眼,任由思绪浑游天外。
滴嗒,滴嗒。
湿冷的水汽扑打在面上,粘稠的,带着幽冥不堪的恶臭。
滴嗒,滴嗒
石板滴水?-----我微微睁眼----
“啊!-----”
裂笑的嘴角,焦黑的头颅,不住往下流淌的汁液与药水,红的,黑的,黄褐色的,滴嗒不止。
“同志?”我赶忙起身,顺手抓了一件工作衫套在身上,“你醒了?”
“呵呵呵----”满身狼藉的人儿抿嘴一笑,自头顶扯下一块纱布捏在手中,玩手绢似的上下挥舞,“呵呵呵,来啊。”
踢踏着拖鞋往外追去,我惊诧于小脚儿过人的脚力,“你不能乱跑!快回去!”
“呵呵呵----”耳若无闻似的,前方的身影反到跑的更欢,身姿蹒跚,步型诡异。
“同志!”夜更浓重,我却不得不跟着以防万一。“同志!你别跑了!”
这哪是跑,这明明就是飞!
飞?----飞!
我恍然惊悟,呆呆的看着前方,是了,他那根本就不能算是跑,没有脚步移动的能叫做跑吗?
“呵呵呵,来啊。”
不同于男人嗓音的清脆笑声徜徉在夜空中,叫人不禁毛骨悚然。
我四下张望,生产队黑瓦黄墙的平房早已不知所踪,居民圈里难得可见的灯光也似渔火一般闪烁在脚底,四周围黑压压的一片,风声犀利,树影斑驳。
这是哪里?
我抬头看天,北斗星朝向在左,村庄在脚下正前方,远远的能看见桥不过河微微泛起的波光,是在我的右侧。左是北,桥不过偏南,自然是在右边,我的身后不可能是西面的田埂,那么------
东面?东面的山!
“东面那山叫什么?”
“那山,那山叫金银山,大兄弟俺和你说,这山你别随便上去,特别是山顶,这山邪着呢?”
金银山?
“活见鬼。”一阵山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哎?小脚儿人呢?”
方才快速“跑”动的男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身影,山色暗沉,只留下树影迷乱。
“同志,你在哪里------”
“在哪里------”
“哪里----”
“糟糕,”把人给弄丢了。
顺着山路一直向上,小脚儿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生息全无,我皱眉,静下心来暗自揣摩,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当务之急是赶紧下山,找村里人一起来寻找。
吸了口气:“同志!我下山了,你再不出来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丢在这儿了------”
“在这儿了-------”
“这儿了--------”
“呵呵呵,来啊。”熟悉的嗓音又一次出现在夜风中,“呵呵呵。”
在上面!
提步直追,穿过雾气迷蒙的水域,跨国乱石成堆的滩头,理顺千千万万姿态怪异的枯枝琼根,前方的道路却似没有尽头似的没完没了。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明明声音就在前方,就在那伸手可及之处,为什么,为什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呵呵呵--------”
“同志,你到底在哪里?”
再往上攀爬了一段,忽而一阵恶臭传来,我赶忙捂住了口鼻,向前方看去。
偌大的一个沼洼,水面上气泡滚滚,每逢破处便自迸发出一阵青灰的烟气,传出阵阵刺鼻恶臭。
“反正俺娘和俺说的,这山快到顶上的地方还有个老大的沼泽。”
一阵阴寒袭来,伴随着渐远的嗤笑声“呵呵呵,呵呵呵,来啊-----”
小心的沿着沼泽边缘向上走去,脚下污水翻腾,时不时的冲上些不知所以的物件来。
“咱们村的好多畜生都给埋进去过,邪着呢。”
尸骨,畜生的尸骨吗?
沼气深浓的地方连大气都不能喘上一口,我有些懊悔起自己的鲁莽来。
还有一点点,还有一点点就走过去了。
四尺--------
三尺--------
两尺--------
一尺--------
“呼------天不灭我也---”长叹一声,我强忍着瘫倒在地的冲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攀去。
薄雾,迷茫,湿冷。
“呵呵呵---来啊----”是石窟!
“呵呵-----”越来越近了!
“呵呵-----”
就是那里了!一个跃身,我一把揪住了眼前飘忽的身影。
“同志!我可找到你-----你-----你是谁?”
空旷的石窟里,我的问话声久久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面前的少年沉默着,用一双困兽似的眼眸死死的看着我----苍白,破烂,不甘。
“你是-------谁?”明明是干净如水的双眼,明明是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对视,明明-------
却是在这样的地方,和着这样一个憔悴破碎的人儿:“你是-------谁?”
“吭朗朗----”一声沉闷的铁链拖地声自耳边传来,惊得我蓦然回神。
粗若三指并宽的铁链,一头被钉在了窟内侧的石壁之上,一侧却生生的,挽在了少年的脚踝间。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