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同意 ...
-
阿裳回闺房换了一身衣服。
她是第一次见到顾夫人。
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她坐下来,差人倒茶水,暗中打量了顾夫人一眼,有瞬间失神。
顾夫人年过四十,依旧风韵犹存,长相端庄大气。
顾闫长得清秀俊俏,原来是遗传了顾夫人。
这顾夫人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阿裳暗暗想道。
与此同时,顾夫人也在偷偷观察阿裳,抿了一口茶后,她淡笑道:“这些日子忙着布庄的事情,没能来看阿裳姑娘一次,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阿裳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顾夫人出生商人之家,从小耳濡目染,继承了喻老爷的生意头脑,在影石城开了一家布庄,生意还算可以。
不过这是她自己的说辞罢了,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翰与云族长交好,并不代表云顾两家亲近,云族长夫妇去世的时候,顾翰来参加丧礼了,顾夫人却没来,不过也送了几次东西聊表心意。
这是她第一次来云家。
目的,是为了观察阿裳的品行。
不过她这一来,阿裳就能大致猜出顾家目前对这门的态度了。
顾家还在犹豫中。
犹豫的原因,出于顾闫。
谢家姑娘,阿裳曾有幸远远见过一次,那是名动整个苍梧的才女,颇负盛名的大家闺秀。
顾闫喜欢的是才貌双全的女子,又有野心,想必是看不上她的。
念此,阿裳对顾夫人的态度愈发恭敬,声音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多谢夫人关心,我的身子已经养好了。自我生病以来,除了大伯父因为继位族长的事情来看望过几次,便只有顾夫人来看过我了。”
阿裳的声音低低的,语气没有太大波动,顾夫人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些旁的东西。
这云家,并不待见阿裳这个少族长。
顾夫人并不觉得奇怪。
自古以来,大家族是最为团结的,却也是矛盾最多的。
涉及到权势之争,那情谊就如同茶杯上的热气,风轻轻一吹,就全散了。
亲兄弟尚且会为了权势互相残杀,何况只是同出一脉的族人呢?
在影石城,是族长一人说了算。影石族身份尴尬,多受限制,许多事情,只有族长才能行方便。
那可是多少人眼巴巴望着的位置。
云硕生前将顾翰视为唯一知己,几乎是无话不谈,这族中的事情,也说了去。顾夫人是顾翰的枕边人,多少也听说了些。
阿裳姑娘以前是这城里最幸福的女子,如今人走茶凉,也是可怜这孩子了。
顾夫人心生怜惜,声音便柔和了下来:“云族长和云夫人的事情,我听了也十分难过,阿裳姑娘可要好好照顾身子。”
又说了些客套话,顾夫人便出声告辞。
从头到尾,都没提婚事的事情。
她不提,阿裳也不会自讨没趣。
人走后,徐嬷嬷帮阿裳重新倒了杯茶,阿裳低头抿了口,就听徐嬷嬷道:“姑娘,奴看这门亲事有戏。如果顾家想拒绝,就会明说了。可顾夫人一个字也没说,还亲自走这一遭,说明在考虑着呢。”
阿裳闻言,只是点了下头,脸上没有半分高兴之意。
徐嬷嬷看着,以为她不喜这门婚事,道:“姑娘若是无意,这门亲事也是可以拒了的。”
阿裳摇摇头:“我是愿意的。”
她怕的,是顾闫不愿意。
她低头望着茶杯,茶水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色。水雾散开,如她眸底思绪,让人看不真切。
顾闫是她自己选的夫婿,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只是这人心思深沉,手段高明,不知道未来的她,是否会重蹈覆辙,一手葬送自己的后路。
*
天气越来越炎热,阿裳自小不怕冷,就算怕热,一到夏季,整个人就浑身不自在,在家里足足呆了两天不出门。
不过每天看看书,再温习一下武艺,这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就在第三天早晨,顾家那边有了回复。
顾家同意了这门亲事。
只是顾翰和顾夫人希望他们两个能相处几年,再把婚事定下。
阿裳同意了,不过她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她要搬到顾家住。
听到这个消息时,顾翰和顾夫人着实震惊了好久,未出阁的小姐到夫婿家居住,不合体统,可阿裳身份又不同常人,她双亲已逝,和顾家结亲,断然没有让她一个人独居的道理。
思来想后,顾翰和顾夫人还是点头答应了。
徐嬷嬷却是不太赞同阿裳的决定:“姑娘,您留在云府,便是这家里唯一的主子,家里是您一人说了算。到了顾家,便是在人家屋檐下,到处都有眼睛盯着,不能随心而为了。”
顾家在影石城身份虽然低,可结了亲,就是婆家,哪有儿媳妇给婆婆脸色的道理。
阿裳留在云府倒还好,去了那儿,就得听顾夫人的了。
徐嬷嬷看不得阿裳受委屈。
但阿裳这回是铁了心要过去:“嬷嬷,顾夫人也说了,想让我和顾闫相处几年。这个年纪,最能摸清一个人的性子,我提前过去,和顾闫处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阿裳没说的是,此事的顾闫还在隐藏锋芒,年纪也小,她能拿捏得主。等他回了北冥,羽翼丰满,心思深沉,就不再是她能左右的了。
左右离回北冥还有两年的时间,那谢家姑娘这一会还不知道在哪呢。她若是能在这段时间里拿下顾闫,未来做正室,便彻底无了阻碍。
往好的方面想,或许那谢家姑娘这一世,就无缘与顾闫相识了呢?
若是注定顾闫喜欢的人依旧是谢家姑娘,那也无碍,在他登上宰相之位前,她给予他帮助,就算无情也有恩,顾闫看在过往的份上,就不会轻易反悔。
徐嬷嬷听了,默声不语。
姑娘是她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她还不明白吗?
外表看着娇弱,但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情,不是绝不会回头的。
*
阿裳的如意算盘都打好了,在府里歇了三日后,收拾东西,去了顾家。
顾家有四个小厢房,顾翰和顾夫人居东厢房,南厢房是厨房,顾闫居东,阿裳的闺房在西。
待了两日,阿裳渐渐适应了在顾家的日子。只是连着两日都没见到顾闫,不禁让她有些疑惑。
她每日起的早,定时给顾夫人请安,歇得也晚,可偏偏就是没见过顾闫的面。
阿裳觉得蹊跷,便让徐嬷嬷去打探。
徐嬷嬷在云府的时候就有些手段,换了地方,依旧没费多少功夫,就从下人嘴里套出话了,连顾闫这几天去了哪儿,都知道的明明白白的:“听说是到城外顾太老爷那儿住了。只是以前五天一次,这两天日日过去,好生奇怪。”
徐嬷嬷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却不代表阿裳不明白。
横摆着,这是故意躲她呢?
这顾府啊,比不得云府,吃穿用度都差了好几等,可阿裳尚为少族长,没有在这些方面委屈自己。顾翰和顾夫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只是客气久了,难免觉得生分。阿裳也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翌日清晨,带着玉奴去了顾闫的肉摊。
顾闫正在切早上刚进的那批猪肉,阿福在一旁打下手,见她来了,阿福愣了下,便退到一旁。
顾闫忍不住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阿裳望着他那一眼望穿的神色,晃了晃神。
说不上讨厌,却也不见得喜欢。
她至今都忘不了,在生辰宴上,顾闫谈笑风生的模样,举止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之气。只是这人一旦身居高位,心思嘛,就令人琢磨不透,凭你再怎么看,都看不透他的心思。
可如今这人,却实实在在的把情绪摆在脸上。
阿裳突然觉得,这才是顾闫本来的模样。
她笑道:“听说相公一大早就起来卖猪肉了,我便想过来瞧一瞧。”
活落,阿福愣住,顾闫嘴角忽然一抽,身后的玉奴,呆若木鸡。
阿裳伸头往里看了眼,那些猪肉凌乱地摆在木板上,未褪尽的血水滴落到地上,散了一地。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阿裳来说,这场面有些血腥。
可她从容地收回了目光,语气平和:“相公这么快就把猪肉分好了?”
顾闫地嘴角又抽了下,抬眼看向阿裳。
四目相对,阿裳目光坦荡,还泛着一丝女子的娇羞情态。
顾闫心里的话,生生卡在了喉间。
一个八岁的女娃娃,大庭广众下喊他相公。
这其中滋味,顾闫说不出来。
上一世,进士及第前,他未曾沾染过风花雪月,对男女之情,也没有起过半分心思。直到二十三岁那年,遇见了谢莺,方初尝男女之事,体会了一把。
此后,再难忘。
只是那时,谢莺已经十八岁,又是出生名门望族,他们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都是循序渐进的,成亲前没有越矩。
谢莺知礼大方,喊他相公的时候,那一声娇媚到了骨子里,令人把持不住,可那是谢莺本来就有的温柔,加上年岁得当,他不觉得有什么。
重来一世,第一个喊他相公的,竟然是个女娃娃,而且叫得非常顺口。
顾闫仿佛哑了嗓子,有话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