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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福利院 ...

  •   昆仑山。
      虽已是春季,仍然白雪皑皑,常年难以看到一丝生机。
      遑论黑夜。
      老者坐在一处悬崖边,身前摆着一个棋盘。
      棋盘浑身玉质,光滑如镜。
      月色笼罩下,棋盘上隐隐反射出月光的倒影,漫天星辰投射到一颗颗棋子上。
      棋盘上黑子与白子相互交错,不相上下,棋局中步步杀机。
      这深山老林唯有老者一人,而这残局,似乎是老者独自一人所设。
      他在和自己下棋。
      忽的,老者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仰头看向夜空。
      随后他低头看向棋盘中最角落的那一颗黑子,以及位于黑子斜对角的白子。
      说来也是巧妙,那一条白子停在那,残局中的黑子兜兜转转,终究是将它围在了中间。
      不多时,老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怪哉,怪哉。这一个个不省心的怎么又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回隐藏在白茫茫一片雪海中的木屋——
      “没多久咯——这世道又要翻天覆地咯——”

      同一时间,泰山脚下。
      一人睁开了眼睛,眸中泛着一丝丝泪光。
      茶色的眸子轻轻闭了闭,随后又睁开了。
      他起身走向了山林的出口。

      五年后。

      早春三月,清晨刚刚下过一场雨,雨后乡间的空气比起县里要清新不少——虽然,乡间的气息本就比大城市更加自然些。
      S市农村福利院——
      一个身穿卫衣的小孩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赤着脚,那两个脚丫子晃悠晃悠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虽然还小,但是那张小脸却白嫩可爱,初具了祸水的资本——只看那双眼睛,就知道他长大之后到底会祸害多少男男女女了。
      而此时,那双桃花眼却盯着门口的那棵槐树一眨不眨。
      “那棵树上的黑气怎么那么多啊,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浓郁的黑色气息......”顾念竹愣愣地,随后纠着眉头,心里涌出了些许迷惑,停住了脚上的动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就能看见这些奇奇怪怪的气息,各种颜色都有。
      金黄色的,紫色的,红色的,灰色的——
      反正就是很多!
      然而那最奇特的金黄色,他只在4岁时和母亲住在京城时看到过。这些年和母亲东奔西走,看到最多次的气息只有黑色。
      好吧,转回话题。
      他从来都没看到过这么浓郁的气息,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
      除了当初那一次
      他曾经试图告诉别人哪儿的情况,偏偏人还不相信,说是他眼花了。
      好像只有他自己能看见似的。
      “嘿!阿南,你看顾念竹那小子又在神神叨叨了,我们要不要去教育教育他?”秋千不远处的滑梯上,有两个皮肤黝黑的男孩,那个一脸嫌弃的小孩叫周佑,另一个坐在那滑梯边一动不动的叫林南涣 。
      “阿南?”周佑又叫了一声,见林南涣还是没有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林南涣这才回过神来,显然是没有听见周佑刚刚说的那些话。
      “嗨呀阿南,我说,你看顾念竹那小子又在神神叨叨,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他口中说的那些东西吗?”周佑看向秋千上的小男孩,撇撇嘴,“该不会是他亲妈没了精神受刺激了然后就疯了?”
      顾念竹自从来了福利院,每天都会告诉别的小朋友们那些只有他能看到的“气”,询问他们能不能看见。
      当然,因为只有他能看到,别的孩子们都认为他疯了。
      于是渐渐地,顾念竹也没有再光明正大说过那些话。偶尔自己念叨一下——即便如此,还是会有意无意地被其他孩子们听见,这令得那些孩子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阿佑,不能这么说。”林南涣听了这话,有些气愤,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到这里来的小朋友,哪个不是被家人抛弃的或者是家里没有人了?”
      周佑没有说话,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似乎被说中了心思。
      林南涣见周佑没有说话,又说道:“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你们那么排斥阿竹?”
      “因为他妈妈是个小三。”另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阮年走到两人背后,蹲下来,小脸严肃地看着这两人,“阿竹人其实很好的,但就因为他的妈妈是个小三,还有他曾经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大家都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坏孩子,是个疯子”
      林南涣愣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周佑抬头,脸上的神色已经收敛了,他看着阮年和林南涣:“其实,我挺喜欢顾念竹那家伙的,他长得好看,人也好,除了有时候自言自语神神叨叨,其他地方都很好。上次我的衣服被班里几个坏孩子弄脏了,还是阿竹帮我洗的。”他拨弄着衣服上的扣子,“但是,我不敢和班里那几个人作对,他们不喜欢阿竹,要是我表现出喜欢的话,他们会打我的。”
      说着,他把袖子上的纽扣解开,撸起袖子,那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当真让人触目惊心。
      “天哪!”林南涣惊呼一声,“阿佑,你为什么不告诉院长奶奶啊,这——看着就很疼,他们为什么打你?”
      周佑满不在乎:“当初我还小,父母又去世了,被亲戚们送到这里,他们每个月都来看我,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那些人没有亲戚看望,也想吃那些,就找我要。我没同意,他们就打我,逼我把亲戚送来的东西全部给他们,现在还在打。”他摸摸脑袋,“就这样,被他们欺负惯了,现在我要是对阿竹表现出一点喜欢,他们就认为我和阿竹一样是【坏孩子】,还会打我,但我要是表现出对阿竹的排斥,他们就可以不打我,也不向我要东西。因为如果我那样做了,他们会默认我是他们的一员。”
      阮年:“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不能总被他们打啊。这件事一定要告诉院长奶奶。”
      “没用的。”比起那稚嫩多了几分清澈的声音从他们身旁传来。
      刚刚还坐在秋千上的顾念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你们这样直接告诉院长奶奶,那些家伙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打你们的。”
      “为什么啊?”周佑三人疑惑道。
      “告诉院长奶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们被院长奶奶批评之后也就知道了是谁告的状,以他们的脾气,怎么可能乖乖改正呢?”顾念竹拍了拍滑梯旁的塑胶地板,坐下道,“所以啊,他们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南涣看向顾念竹,“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呢?”
      “当然有啦~”顾念竹顽皮地眨眨眼,“很简单,比他们的拳头硬就好啦~”
      “......”三人无语。
      “阿竹你知道吗。”阮年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气氛,“我们四个人打他们十几个,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有我在,有什么不可能吗?”顾念竹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暖乎乎的,好像能融化一切似的,却充满了一种让人信服的自信。
      他站起来,走到三人中间,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下,随后歪头看向三人:“相信我啦~来嘛?”
      周佑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伸出一只手叠在顾念竹的手背上,往下一甩:“加油!”
      — — —
      顾念竹从小在“家”不受待见。
      因为母亲的缘故,那些堂兄弟都看不起他。
      一个不高兴,便把火气全部往他身上撒。
      被一次次欺辱迫使顾念竹小小年纪便学会了打架。
      他学着那些堂兄弟的打法,悄悄跟着看了许多武术动作片。
      然后学着里面那些阴狠的手法,终于是能够还手了。
      然而被打的那些孩子却都向他的“父亲”告状。
      把自己形容的是那么惨烈,那么可怜。
      他的“父亲”相信了。
      他抽出皮带,死命往小孩的身上抽打。
      可他却从来不知道顾念竹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痕,那些伤痕都隐藏在衣服底下,被一次又一次的凌虐打得皮开肉绽。
      顾念竹不知道自己到底流过多少血,也不清楚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他只知道有很多很多,多到自己数不过来,疼得他撕心裂肺。
      直到有一天,他的母亲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
      母亲询问他怎么了,他一口一个“我没事”。可是轻微的颤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感受。
      母亲蹲下,撸起他的袖子,看到他身上一道道伤痕,流着眼泪,一把抱住了小小的顾念竹。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碰到了伤处。
      她的手颤抖着,轻轻抚向了小念竹的眼角。那里因为疼痛而出现的生理性眼泪,被她抹掉了。
      “阿竹,忍一忍好不好?妈妈很快,很快就带你走,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女人温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显然是在忍耐着什么。
      那是她的儿子,她的亲生儿子。
      为了不让她担心,不让她现在的处境更加艰难,选择了自己承受而隐瞒她。
      她不敢想象他都经历了什么。
      她自责自己为什么会蠢到和那个男人上床,为什么生下念竹还要带着他回来。
      她恨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那个男人。
      刻骨铭心。
      “妈妈,别哭。”幼童软绵绵的奶音回答了她,“我不疼的,我会乖乖的,妈妈,我等你带我走。”
      柔弱的女人止住了眼泪,看向怀里的小团子,心里却暗暗筑起了城墙。
      我一定,要带他走。
      女人又抱了抱孩子,起身。
      “阿竹,等妈妈带你走。”

      半年后
      女人带着顾念竹离开了秦家大院。
      “嘿,听说了没,那个小三走了!带着那个小杂种!”
      “是吗?那可真是件大好事,老爷子都说那孩子是个祸害,带走了才好呢!”
      “可不是,老爷子算了一卦,说这孩子会给秦家带来灾祸,这不就走了吗!夫人可有的乐了!”
      “不对啊,家主不是从来没想过要让那女人带着杂种走吗?怎么这回倒是默许了?”
      “我听说是那女人去了宗祠,跪了三天三夜呢!然后不知怎地,就力气大涨,三两下把那些保安给干倒了!”
      “宗祠???那女人胆子真大啊!那么邪性的地方也敢去?”
      “嗨呀,反正人都走了,管那么多作甚,晦气!快干活吧!”

      京城火车站。
      女人抱着顾念竹,走向了开往S市的火车。
      顾念竹发现母亲身上的气息变了,变成了一种寒冷的气息,不再是曾经温和的使人可以依偎了。
      令他有些不适。
      他趴在母亲的肩膀上,睁开眼睛看向了她的怀抱。
      女人心脏的部位有一团浓郁的,黑色气息。
      而且似乎还有要蔓延开来的趋势。
      “妈妈,我冷。”小念竹缩了缩脖子,女人则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了。
      “阿竹乖,上火车就不冷了,就不冷了,啊。”

      他们在S市一户农家住了下来。
      一位老婆子收留了他们,为他们提供了生存所需。
      女人也为老人干起了家务,烧饭洗衣,能做的都做了。老太太对他们也很好,把顾念竹当做孙子疼爱,把女人当做了自己的女儿。
      顾念竹体会到了真正的,家的感觉。虽然这个家只有一个妈妈,和一个奶奶。
      可惜,好景不长。
      老太太身体本来就有毛病,原本也没几年好活了。
      那天,她笑着对小念竹说,去玩吧,晚点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她还特地指着村口,说那儿的孩子多。
      顾念竹察觉到不对,但也听老太太的话,去玩了。
      等到他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老太太躺在院中的躺椅上,面上带笑的,永远停止了呼吸。
      他这才反应过来,那个疼爱他的老奶奶,走了。
      之前察觉到的不对,也是因为看见了奶奶身上的,灰色的气息。
      他痛哭了起来。

      后来,母亲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郁,她的身形也逐渐消瘦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她躺在了床上。
      顾念竹看到,那些黑色的气息,转变成了灰色,
      他想到了老奶奶当初的情况。
      他爬上床,跪在了被子上。握住了母亲的手。
      女人睁开了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了。
      她看不清乖儿子的样子了,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水滴落在手心的感觉。
      她强行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苍白,毫无生机的微笑。
      她轻轻地说:“阿竹是大孩子了,不要哭,妈妈一直都在。”
      她费尽力气捏了捏顾念竹的手:“阿竹,听妈妈的话,一定要笑着活下去哦,人呐,活着开心才最重要不是吗?不要像妈妈一样那么傻,爱上了一个根本遥不可及的人呐......”
      她的眼神逐渐凝聚回来了,发出了笑声。伸手拂去小念竹眼角的泪。
      “看,不论遇到什么事,笑着,才能稳定住自己的心,一定要开心快乐的活下去。妈妈只能陪你走到这啦,以后的路,你会有很多的朋友,你的爱人,他们都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妈妈一直都在,只不过阿竹看不到啦.......”
      随后,那只抚摸着他脸的手,缓缓滑落了下去。

      走了。
      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都走了,他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顾念竹失声大哭了起来。
      泪眼迷蒙中,他似乎看到了母亲的灵魂对他笑了笑,却在瞬间被一个黑影掠走。
      他僵住了。
      ————
      回忆到此,当初是怎么到孤儿院的,他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他昏迷之前,看见了母亲被掠走的灵魂。
      顾念竹坐在秋千上,周佑他们已经去和那些熊孩子约战了。
      “阿竹!阿竹!!”阮年跑到秋千边上,“他们同意了!就在明天下午!”
      顾念竹从回忆中脱离出来,身上的气息在一瞬间令人遍体生寒。
      “阿竹?”阮年被顾念竹的气场震慑了,“你怎么了?”
      “啊,没事。”顾念竹笑了笑,周身重新变得阳光明媚,仿佛刚刚的低气压只是一个幻觉。
      “明天下午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顾念竹笑了笑,不知怎地,阮年似乎从他的笑里感觉到了不妙。心里默默为那群刺头点了根蜡烛。
      兄弟们,一路走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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