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阳光》夏蝉啖荔

97、第 97 章

　　方元良正式变卖齐乐的部分股份，成为齐乐的第二大股东。

　　虽然齐乐内部一片震荡，好在，徐徐和周徐圆还是有两把刷子，很快齐乐又恢复到正常的运营，而方元亮则带着齐优去了方全意的制造公司，只是在接手方全意公司之前，他带着沈乐去了趟S市。

　　S市的冬天极冷，方元良第一次穿着棉衣棉裤在外面行走，他们站在棉花街路口，看着用塑料板圈成一个个包围圈的宿舍，里头的吊机在轰隆隆地挥舞着机械臂，有条不紊地拆卸着墙体，那本就破旧的老宿舍楼，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一点点被分离。

　　来这里看拆迁的人不少，恰逢元旦，当地的老住户都自发地回到棉花街，伤感地看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失去了原有的面貌。

　　方元良带着沈乐站在外围，他们和来观看拆迁的人一样，带着帽子和口罩，免得被尘埃沾染得灰头土脸，只是这样，就更让人看不出他们的长相来。

　　吊机无休止地工作着，方元良发觉沈乐的视线有些集中，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透过人群，在看一个批着紫红色羽绒服，不停和边上人耳语的中年妇人，那个妇人没有戴口罩，方元良一眼就看清她的长相，和沈乐倒是极为相似，就猜到她一定是沈清云。

　　“走吧。”沈乐突然转身，穿过人群往马路方向走去。

　　方元良又瞥了眼沈清云，见她毫无察觉地和边上的人说话，倏地转身跟上了沈乐的步伐。

　　他们没有坐上送他们来的车子，而是顺着马路往前漫步。

　　冬天的S市，马路两边的树早已光秃秃只剩下枝桠，不时刮起的寒风，吹得行人加快了脚步。

　　沈乐停在了一个路口上，那里面同样在拆迁，路口同样围着不少市民，“往这里进去就是我曾经读过的小学。”

　　她目光有些悠远，像是透过破烂的房屋回想到过去的繁华，“这路口曾经有家花店，当时所有人都打赌她一定早早关门，毕竟那个年代谁有心思买花，可是花店老板是个漂亮的姑娘，为人热情又善良，很多人都默默支持地买上一两朵，花店倒是维持了下去。”

　　“我从小可喜欢来花店，因为花店老板总是会顺手送我一些花，而我带着这些花回家送给我妈妈，她偶尔也会对我露出个笑脸，因为我爸爸总会在她生日的时候，买一束花送给她，或许她是觉得我的举动像极了爸爸。”

　　“后来，我发现，我爸爸也很高兴我带花回家，还时常带着我去花店买花，那花店老板为了感谢我带了生意来，就教我剪花、插花。”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终究短暂，花店老板作了我爸的小三，从此家庭大战开始，我妈妈就更厌恶我，觉得是我把给他们创造了机会，当然我爸爸的那位小三也不曾感谢我，因为她也替我爸生了个女儿。”

　　沈乐的眼前不时浮现当年的情景，很奇怪，那个时候自己明明那样小，却对这些细节记得如此清楚，以至于回想起来，记忆都是那样的清晰。

　　方元良没有想到沈乐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难怪她的家里从来没有出现鲜花，阳台上也不像别的女孩种些盆栽，即使自己送过她几回，没几天那些花儿干枯后，她也从来没想到买花过。

　　“沈乐都过去了。”

　　“我知道。”沈乐释怀地一笑，继续往前走，“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花，以后我要在阳台上种些多肉，我看着网上别人种出来地都特别好看……”

　　方元良上前牵着沈乐的手，继续听她讲述养花大计。

　　只是他们走到一个路口，破旧的楼房里夹杂着一个小店，这家小店还照常经营着，虽然没有看到顾客，沈乐想也没想，抬脚就往店里走。

　　“老板，我用个电话。”

　　小店黑漆漆的，老板躺在柜台后头，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行，一分钟一块钱。”

　　就见沈乐说了个“好”，拿起门口那个红色地座机，熟练地按了几个数字，很快就拨出了电话。

　　那头只等了几秒，很快就接通了，一直“喂喂喂”地喊，而这头的沈乐有些愣怔，却没有及时回话，可她到底在那头挂断前，叫了一句，“妈。”

　　“沈乐？你这死丫头，你在哪儿你？你说你这么多年都不联系我，你都干什么去了？……”那头说话的人很激动，声音洪亮，以至于站在一旁的方元良都听到了内容。

　　“妈，言叔叔是个好人，你跟着他就好好过，不要整天没事找事。”沈乐像是早已斟酌好了对话，一下子就说出了口。

　　“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的啊？不然我能嫁给他吗？你到底在哪儿啊？我可告诉你，我就你这么个女儿……”

　　沈乐像是没有听到沈清云的话，又开口道：“你要好好照顾我自己，等我离开以后，有事儿就去找爸爸，他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你什么意思？他怎么还可能管我？对了，我不是还有你吗？你难道敢不管我，我告诉你，你真要这么做，我就上法院起诉你……”

　　“妈，我要结婚了，等结完婚就去国外生活了，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沈乐觉得那头的声音太大，拿远了点话筒。

　　“什么？结婚？你跟谁结婚？还出国？你疯了，真得不管我了你，你这死丫头……”

　　沈乐觉得沈清云真是一点也没变，叹了口气，最后说了一句，“好了，我挂了，你照顾好自己。”说完，也不等沈清云回话就挂了电话。

　　方元良没想到沈乐居然会撒谎，可听着电话那头战斗力十足的沈清云，他一时也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沈乐拿手机扫码付了钱，就继续往前走。

　　方元良看沈乐走得潇洒，赶紧抬脚跟了上前，“你别担心，我会让人不时打听打听你妈妈的情况，如果她真的有困难，我会让人帮她的。”

　　“好。”沈乐平静地回了一句。

　　方元良偷瞄沈乐一眼，见她脸上没有难过，也没有厌恶，心里放心许多。

　　“听说，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她们乡里的一枝花，当时S市要招几个身强力壮的劳动力，她正好会做饭，和那些劳动力被一起带到了棉花厂。”

　　“我妈妈那时候可受欢迎了，厂子里没有人不夸她长得好，我爸爸当时刚分配到棉花厂，一眼就看中了我妈妈。可能是因为我爸爸天天献殷勤打动了她，也可能是因为我爸能为她办个城里户口，我妈妈就和我爸爸在一起了。”

　　“其实，我爷爷奶奶是不喜欢我妈妈这个乡下姑娘，觉得她徒有其表，连带的也不喜欢我，这个长得像我妈的孙女。我在我爸妈离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他们拗不过我爸，当时还是让我妈进了门。”

　　“听说，我爸妈在我爸没有升为副厂长前一直很恩爱，可惜在我爸升职以后，我妈担心男人有钱就变坏，执意到乡下偷偷生下了我，结果我又是个丫头片子，他们两个就渐行渐远，在花店那位小三出现后，到达了顶峰。”

　　“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我妈妈是恨她们的，结果离开她的这些年我再回想过去的事情，发现我妈妈一直爱着我爸爸。”

　　方元良听到这，脚步不自觉顿了一下，才又跟上沈乐的脚步，沈乐也有所察觉的，停下脚步等了他一下。

　　“确实很让人难以相信，但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谬。他们离婚后，很多人给我妈妈介绍对象，没办法，她长得漂亮，又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带着的又只是个丫头，可是她不肯，我以为她是想着姐姐。”

　　“在我爸后妻生了个女儿的时候，我看得出她非常高兴，不止一次打着看姐姐的旗号，去了爸爸的新家，可惜她一直没有等到爸爸的回心转意，等来的，却是姐姐的病逝，她是在乐唯过世后，才开始接受相亲。”

　　“当然，这个时候她年龄大了，没法再生孩子，很多人就都嫌弃。好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人终于介绍了个靠谱的人给她，只要我妈妈安心和言叔叔过日子，想来她的后半生也没什么问题。”

　　沈乐眼睛看着前方，像是在述说别人身上的故事，显得那样从容。

　　方元良上前握住了沈乐的手，带着她顺着阳光的方向，慢慢前行。

　　在离开S市之前，沈乐和方元良去了乐唯的墓碑前。

　　沈乐送去了一束花，并将那块乐唯送给她的塑料玉佩，一块留在了乐唯的墓碑前，就启程回了H市。

　　重新回到H市，已经接近年末，方元良开始着手到方全意的公司上班，而沈乐一边写作的同时，一边和丛梅准备过年用的东西。

　　寒冷的傍晚，太阳早早不见了踪影，只有冷风不时刮过，而这些都没有影响方家屋内温馨的氛围，沈乐正在跟丛梅学习H市的传统糕点。

　　手边的糕点即将完成，沈乐伸展了下手臂，无意中透过玻璃往外看，正好瞧见方元良裹挟着寒气往屋里走，她噌噌噌往外走，打开门，看着方元良笑盈盈地看着她，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

　　“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