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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西象 ...

  •   南宫霍然站起,有人闯阵!

      他在阵北,那人正从阵南来,每一步都朝向阵眼,步步逼近──但这人灵气薄弱,或许只是个误闯的旅人。

      南宫思忖片刻,手腕翻转,单手结了个金刚印:“起!”
      掌宽的金色经文从结印里蹿出,嗖嗖划过夜空,顷刻就到了误闯者跟前,经文消散不去,绕在那人周身围绕飞舞,不让他再前进一步。
      那阵法绝不能让人误闯,困住他再说,南宫想著,手势一翻:“收!”
      经文嗖一声收拢,缚住那人四肢手脚,又把他整个合腰一捆,猛的向後拽去,那人被拖著後退了几米远,忽然猛力一挣,捆缚他的经文竟然就七零八落地断裂开来,碎片在夜空中莹莹发光,而後渐渐淡去。

      南宫皱眉,手指翻飞,又结大轮坛印,荆棘枝蔓从地下猛然蹿出,恶狠狠缠住那人脚踝,又攀著他小腿爬上腰迹,那人却好像毫无知觉,一意孤行地朝前迈出一步,直到枝蔓上的倒刺深深勾进他皮肉里,他才觉得痛似的,终於停了停。

      南宫刚松了一口气,却看见那人伸手往腰间一拽,钢铁般坚硬的藤蔓竟然被他轻松掰断,脱水般干枯萎缩,而後软软垂倒在砂地上。

      南宫暗暗心惊,改持宝冠持宝印,缚思等仙印,摧伏诸魔印,罗刹大轮印...黄沙坡上幻象横生,一会是凄风厉雨,一会是刀山火海,幻境一环扣一环,一环比一环凶险──这极北之地的荒坡上,一时竟险恶堪比地狱。而那个人只顾著往前走,他走得不快,却一刻不停,他在风雨里淋得透湿,又任火舌舔上眉尾──直到刀山在他跟前崩毁,火海在他眼前熄焰,所到之处,幻境轰然崩塌粉碎。他一路往前,摧枯拉朽,不容阻拦。

      南宫额上渐渐被冷汗浸湿了──他不是战将,但好歹也曾是南方三十二宫守宫之主,那些结印幻境已经用上了他百分百的力气,却竟然拦不住这一介凡人。

      他一咬牙,捏破骨链上那颗青色琉璃珠,把碎粉往风里一吹,闭眼入定。

      困杀阵那头,红衣黄袍的闲僧从天而降一般忽然出现,他手里方天画戟直指那人眉心:“不管你是谁,莫再近一步。”

      温澄抬头看他。
      他受了伤,却并不觉得怎麽痛,他好像走了很久很远,手脚发麻,胸腔里针刺似的发疼,但他却不愿意停,他总隐隐觉得,前面有什麽很重要的东西在等著他。他茫然地看著面前这人,又往前迈了一步:“你是谁?我、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

      目光移向前方,参差环绕的经文仿佛编织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盖,从阵外只看见茫茫一片的辉煌金色,但他知道温彦钧就站在里面,站在流光溢彩的经文那头,站在一片漆黑中的光源里。
      他目光穿透层层经文,遥遥望著困杀阵里的温彦钧:“我是来找他的。”
      对,我是来找他的。
      就好像以前的那麽多次里,他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家,漆黑的楼道里开著一道门缝,隙出一线温暖的光。而他一直知道,温彦钧就在里面等著他。
      温澄恍惚的,又朝前迈了一步:“我来找他──”

      这孩子目光滞涩,恐怕不妙──南宫手里方天画戟舞了一转,戟柄直击温澄後颈,先让他睡一觉吧!
      温澄看也不看,左手一抬,硬生生拦下这一击,而後手腕一转,南宫只觉得虎口剧痛,回过神时方天画戟已经脱了手,被那孩子握在了手里。
      “你究竟──”南宫双目圆睁,话没出口,那孩随手一划,竟然就把他的式子拦腰劈断。

      方天画戟砰然落地。

      困杀阵北,僧人悚然睁眼,胸口气血翻腾,他单臂紧紧揪住胸前衣襟,喘了一会,忽然张口大喝,淳厚音线直贯云霄:‘虎君,有人闯阵──南宫拦不住──’

      困杀阵内,温彦钧手里握著一颗鲜血淋漓的赤红珠子,转过头来。

      白虎的侧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看见他的小孩站在阵外,经文的淡金色光芒映在他漂亮的脸上,映得他整个人都在朦朦的发光。他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

      白虎忘了小孩从那头根本看不见他,血从他下巴尖上滑下来,他一怔,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又慌忙把鲜血淋漓的双手揣进口袋里。

      他一头一脸的血,还有一身斑斑伤痕,遮也遮不了,藏也藏不住,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虎神君,这时候竟然会为自己这满身血腥的样子感到狼狈。

      他看见温澄朝这里摇摇晃晃走过来,心里一震──南宫当然拦不住他,南宫怎麽可能拦得住他。

      “你来这干嘛?!”
      “回去,别过来,回去!”

      温澄恍若未闻。

      “老虎?”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踉踉跄跄地差点绊倒,阵法外围那层光芒四射的经文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老虎,你在里面吗?”他问。

      “别过来!”温彦钧大喊,他彻底慌了神,大踏步走过去,隔著一层光幕紧张看著小孩,这阵法进来容易,出去却只有一个办法,而他一旦踏进来,事态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温澄停了下来。
      白虎舒了口气,他伸手贴上光幕,隔著那层经文,指尖点在小孩的脸颊上。
      “听得见?”他低声问。
      温澄点了点头。

      “别进来。”他低头看著温澄,像是要用目光抚摸他的脸:“我在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和南宫──不,你等一会,会有人来接你,你先跟他走...”
      “我是来找你的。”温澄忽然小声说,
      “我知道。”白虎用哄骗似的温柔语气说:“你先跟他走,在他那待一会,我一会就去接你,什麽事都过会再说。”
      “不。”
      白虎一滞,胸口起伏半晌,说:“听话。”
      “不。”温澄抬头看著他:“我不走,我是来找你的。”
      温澄眼前只有那片刺目的强光,原以为那是温热的,但走近了却只觉得冷。他轻声问:“为什麽?”
      “我爸爸妈妈...你为什麽杀了他们?”

      温彦钧觉得心脏像被狠狠捣中,一瞬间疼得他五官扭曲,几乎不敢和小孩对视。
      “你先...”他嗓子发干,声音嘶哑:“你先回去,我以後再和你解释...”
      “你骗我。”温澄轻声说:“你说那是空难。”

      温彦钧深吸了口气,要怎麽样才能先让他回去?白虎胸膛起伏,笨拙的算计著,最终只能向小孩撒拙劣的谎:“我没骗你,我没杀他们。我故意那麽说,是不想你来找我,我是不想再看见你,你还来干嘛?快回去!”
      温澄怔忪看著他,说:“你没杀他们?”
      “我没有,”温彦钧低声哄他,“我没有。澄澄,你听我说,你先在这等一会,千万不要进来,知道吗?”

      ‘他在骗你。’
      这声音轻飘飘的浮在半空里,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温彦钧胸口。
      一只苍白的,几近半透明的手轻轻搭上温澄肩头,先是手臂,而後是肩膀和胸膛,那人从黑暗里渐渐显形,像潜伏在夜色里的危险兽类,正从藏身处无声无息步步迈出,为了享受它的大餐。
      他弯下腰,在温澄耳边催眠一般慢慢说:‘你看,他又在骗你,别相信他。’
      温澄全身一震,却任身後的人环过他的肩膀,把他半抱在怀里。他看著温彦钧的方向,眼神越发空洞茫然。

      他身後那人抬起头来,那张和温彦钧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拉出一个微笑:‘久违了,兄长。’

      温彦钧一动不动看著他的双生兄弟,颈上青筋暴起,肌肉倏然绷紧,一瞬间杀意铺天盖地剑拔弩张。
      白虎野兽一样喘息著:“离他,远点!”

      ‘我可没那麽傻,’对方慢条斯理扣住温澄咽喉,手指抚上颈侧,感受那里微弱的脉动:‘这就是你看中的饵?’
      ‘听说留在身边很久,到头来却动也没动过...不如我在这替你接收了吧,兄长。’

      话音甫落,白虎周身狂风暴起,阵内飞沙走石,暴风像要把夜空撕裂般在阵内横冲直撞,却始终冲不破那层薄薄光幕。
      温彦钧眼角下两道刻纹鲜豔得像血,鼻眉间皱出深深的横纹:“他是我的东西,你动不了他。”

      西象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他享受白虎的暴怒和焦躁,却痛恨他这样的轻蔑。他捏住温澄的下巴,孱弱的小东西,他只用手指就能把他捏碎──可是现在还不行。
      他用手掌覆住这卑微人类的眼睫,抬头轻声对他的兄长说:‘我们试试看。’

      他弯腰,在温澄耳边轻声念咒,而当他说出第一个音节,手掌就传来一阵剧痛,和那人类皮肤接触的地方开始起泡溃烂,手掌烫得像要从里面开始燃烧。西象咬牙,论狠毒他的兄长不亚於他,这法术腐肌化骨,纵使是他白虎神君,著了此道怕也是再不能恢复。他冷笑一声,眼睁睁看著自己左掌渐渐化作血水,却不曾停下施咒。

      兄长,我们便来看看,谁才有资格做这天上战神,西象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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