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情人》苏合欢

3、第 3 章

　　很快，方子昂把我塞进他的宝马5系，这时候他倒很有主见，没问我，径自选择了距离我家开车要20多分钟全市top1的医院。

　　其实只是牙疼挂个急诊，去哪都一样的，没必要去top1。我在副驾驶坐着偷偷地看他，方子昂此刻眼观六路，他戴着助听器，开车格外小心仔细。我一句话都不敢与他讲，深怕让他分心。

　　这小子今晚确实怪怪的。

　　虽然这人平时也怪，“怪”就是方博士的个人特色，但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这位从来不碰甜食的健身达人居然偷偷盯着街角的连锁蛋糕店发呆。

　　“你不是从不吃甜的吗？”

　　我拍拍他，对他打起手语。

　　可能想看他笑话的心思被察觉到，方子昂刚朝我抬起来的手又顿然放下，什么都没解释，脸直接撇过去。

　　咦？闹脾气了？

　　回想今儿一晚上好像都是我在欺负他，我赶紧凑过去，想窥窥这家伙是不是真生气了。这原本看着窗外的人，明明感觉到我凑过去，居然也不躲，乖乖地坐着，愣是一动不动。

　　于是，我既看不出他生气，也看不出他恼怒。

　　密闭的车内空间，方子昂发丝间隐隐的古龙水显得格外好闻。我低头看着他的耳垂，软软糯糯地微翘着，略微呈现出一丝怪异的红。我俩离得那么近，以为接下来他会脸红会出汗，结果观察了一会儿，一点变化都没有，他那干净的脸旁依旧面无表情，装得像一座远古化石。

　　行吧，饶了你。

　　我都拒绝他两次了，可千万不能在这里翻船。

　　想到这，我赶紧退回自己的地盘，端正了下自己的坐姿。同时，方子昂也喘了口大气。他把车窗打开，顿时透进来阵阵凉风。

　　夜晚的马路上，远处时不时有散射的灯光照射进来，隐隐约约勾勒出他的干净利落的下颚线，让他那平日里的严肃全然褪去，露下了本该属于方子昂这个年纪的简单与青涩。

　　他的团队成员都叫他“老方”，刚去的时候，我也纳闷，一个25岁的人怎么就叫出“爹味”。结果搁那儿待了几天，我也一起跟着大伙儿一起叫：“你们老方人呢？”“老方今天什么行程啊？”

　　你说，一个95后，不抽烟，不喝酒，每天早起早睡，定时三餐，不吃零食，保温杯里泡枸杞，到时间会自觉起来走动走动促进血液循环，做做颈部保健操，这是地球人长到25岁会干的事吗？

　　况且，方子昂平日里就那几套老干部的装束轮番换，如今大学里快退休的老教授都比她时髦。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方子昂团队交出的成绩单虽是拔尖，可队员却都是一群从学校实验室出来不久的小青年，爱玩爱闹，喜欢新鲜事物。没过几天，我就和他团队小伙混很熟了，唯独“老方”继续承载了办公室里所有的“冷气”，每天端一保温杯跨越整个办公室的热闹，像极了那句“热闹都是你们的，我什么都没有”的经典语录现场演绎版本。

　　后来又过了几天，这个方子昂才终于回过味来。毕竟是他的团队、在他的地盘，他才是老大，而我不过是个临时派去的小小联络员，怎么他的人整天儿往我的座位跑，好吃好玩的都往我桌上堆，一时间风头比他这个团队一把手还大，把这小子气的当天就给全公司发了邮件——《关于我司员工上班时间在办公室扎堆及大声喧闹等问题》

　　我勒个去。

　　大声喧哗？

　　你哪只耳朵听到了？

　　你不是个聋子听不见声音的吗？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抢他的人气，不过初来乍到，总是想和周围人和和睦睦的。谁知道这小子气量那么小，惹得我哭笑不得，只好放软身段，时不时讨好一下，缓解下他的敌意。

　　“方总，来杯奶茶呗？”

　　“方总，晚上要不要一起撸个串啊？”

　　“方总，六一儿童节你过不过的啊？”

　　方子昂原本只是耳朵听不见，有些孤僻和不合群，不过个人情绪一直是很稳定的。直到我去了之后，他那副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已经来回换过几个颜色，再刺激下去，怕是高血压、躁郁症快要找上他了。

　　“你在笑什么？”

　　方子昂轻轻推了推我，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

　　“没事，开你的车车。变绿灯了哎。”

　　我指指前方，可不能告诉他我刚才的所有快乐源泉就是他本人。

　　......
　　......
　　......

　　医院很快就到了。

　　不过特殊疫情期间，我们到了急诊却被要求新冠核酸检测。其实这时候，方子昂完全可以把我丢进医院，然后自己先走。哪知道他一句抱怨都无，还自掏腰包，要求和我一起做新冠的核酸检测及核酸抗体检测。

　　我们抽完血，又去排戳鼻子的队伍。大医院就是不一样，晚上急诊看病的人还有那么多。

　　全程方子昂都牵着我的手，安静地护在我身边。时不时有护士从隔壁楼走出来，眼神不自觉往方子昂身上瞥。他今天也确实出奇的怪，一身高定西装，皮鞋擦的闪亮，衬衫第一第二颗纽扣解开了，头发抹了发蜡，抓得帅帅的。

　　大半夜的，谁会注意到这小子耳朵里的助听器，本能反应就是——看！这里有一颗大帅哥！

　　而纵观他身边这个蓬头垢面的我，肉眼可见的邋遢。早上出门化的妆这会儿全糊了，宽松的睡衣外，随意披了件薄外套。要说受歧视，可能首当其冲还是我这位奔三的妇女吧。

　　话说这个方子昂耳朵听不见，不会眼睛也不好吧？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儿不香，找我？

　　我除了一张嘴变着法儿气他，还能带给他什么好处？

　　想到这，我不免好奇，偷看了他一眼，不巧正好也对上了方子昂的脸，原来他除了牵着我的手，还一直密切关注我的脸色，那眸子里掐得出水的温柔啊......

　　老天爷，你这是在惩罚我小时候不看少女漫画？

　　快求求你帮忙把这朵烂桃花吹走吧。

　　初夏的夜里，微风稍稍一吹，冷的我不自觉发起寒颤。

　　方子昂不会说话，可他全身上下的肢体语言加微表情都在告诉我，这人可没那么容易打发。而他现在牵着我的手，也绝不是当爱心使者做好事，搀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那种。

　　“你在偷我看。”他把手机屏幕伸过来。

　　我呵呵一笑，紧接着抽手就想跑开。

　　真是不作死不会死。方子昂的力气也太大了，反倒是把我拉了回去，直愣愣装进了他的怀里。

　　我的娘啊——我的牙！！！

　　“啊！啊.....！呵喝！嘶啊——”

　　在我痛到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方子昂的公鸭嗓又鬼叫起来。

　　他语不成调，我要是还有一丁点力气，准拍拍他，让他别叫了。

　　就你这话，谁听得明白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