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归》白熊与羊驼

21、第 21 章

　　阿圆先吓了一跳，可咂摸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后她立马就不慌了。

　　不慌不忙转头，她看向身后，果然是好心的三房公子。

　　她咧嘴冲他笑，试图糊弄过去。可人却不依不饶，按着她肩膀沉着脸：“看你笑得傻兮兮的，别是被人骗，吃了亏都不知道。”

　　阿圆一听当下也撇了嘴，有些不快活。

　　她这两天尽遇到傻儿，现在自己却被人说傻。要不是她哑，倒想找个人评评理了，到底谁才是真傻啊。

　　她气呼呼肩膀一缩，甩开人就往巷子深处走。

　　闻晏又问：“又去哪儿？这条巷子通哪儿你知道吗，怎么一扭头就走？”

　　阿圆心道，这定安城就少有她阿圆不熟的巷子。

　　她还要去给姨娘买东西，真的不想跟他再多牵扯，便不予理会脚步匆匆，可走了没几步听到身后“噔噔噔噔”，终于忍不住转身，一双杏仁儿眼圆睁，瞪着紧跟自己的人。

　　闻晏其实一点也不想管这闲事。

　　若不是拿人钱财，还听说这人可能打着自己主意，他也许根本不会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视线忽然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当然，闻晏将这份敏感归结为他感受到了银子的气息。

　　而他出声过问，也只是出于对债主性命的重视而已。

　　他本来等在米庄门前还踌躇着，若那小丫头见着自己一脸欣喜，变成牛皮糖一样地黏糊糊甩不掉可怎么好？

　　但一番斗争后决定还是以她安危为先。

　　他非但放弃了原先着急赶回去的安排，甚至还已经开始计划若人再不出来，就要硬着头皮闯进去了。

　　可没料到，这丫头出来后竟然这种态度。

　　他许是出现得突然了将她吓着，可也不至于被这么冷待吧？

　　闻晏杵着，看着那丫头仰着脸，表情坦坦荡荡，眼神清清亮亮。而他从她瞳中窥见的被倒映的自己，却无端觉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委屈。

　　“你很急？”叹了口气，少年不再急切。

　　阿圆点头。

　　当然急，名义上要去三处地方可她实际上得去四个地方。听说醉香楼的花雕鸡还是限量供应，若是抢不到可不好给姨娘交代。可要保证姨娘到嘴时鸡还热乎，这醉香楼偏就得放到最后一站。

　　想到这里，她急得跺脚，冲闻晏弯腰示了个意就又埋头往前冲。

　　闻晏也没法了。

　　他无奈地摇头，只能抬脚又跟上。

　　她看上去实在太小一只，感觉随便是谁都能将她拐跑。这里可不是闻府，而是鱼龙混杂的定安街头，万一遇着不怀好意的人牙子怎么办？

　　阿圆在前头跑，听到后头人又追了过来，无奈却并不比他少。

　　行吧行吧，他看来是跟定了。她也叹气，心里自然也明白三少爷八成是担心自己安全，可阿圆腹诽，在这街头巷尾的地界，他俩谁罩谁还指不定呢。

　　她也不停下，只是稍稍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好叫后头的少爷跟得不要太吃力才好。

　　这一路跐溜到了十里坊，阿圆已经进了铺子，提着一盒云片糕跨出门槛站在了门外石阶上，闻晏才气喘吁吁地赶到，两手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

　　他着实累得慌。

　　谁能想啊，小丫头片子个头不大，脚程却这么快。

　　抬手擦了把汗，顺道抬头看了一眼阿圆，于是将好不好对上了对方居高临下俯视自己，一脸轻蔑的表情。

　　闻晏眨了眨眼，想再确认，可阿圆已经笑嘻嘻地从上头走了下来，用下巴他示意下一站要去的方向。

　　三公子有些憋闷了。刚才那个宛若在看手下败将的眼神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到了集市东街阿圆又不敢跑了，她自己丢不了。可三公子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万一叫歹人捉了去卖怎么办？

　　于是她耐着性子慢下了脚步。

　　谁能想闻晏却不知道跟谁赌气似的，两脚踩了风火轮似的捣鼓得可快了。偏市集里人挤人，任凭他捣鼓可就是半天挤不上前。

　　阿圆却跟只入了水的小鱼儿似的，呲溜一下就跑到了前面好远。再回头瞧，三公子急得脸儿通红，踮着脚往前张望，正寻自己呢。

　　可这有什么用？

　　当下是每月中的早市，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拥了过来。少爷身娇体弱的，又不得其法，根本挤不过市井里的平民百姓。

　　这不，阿圆眼瞅着他就这会功夫，已经被人流冲撞得又远离了自己几尺……

　　她叹了口气，抓抓耳朵又折了回去。

　　闻晏一瞧，又寻到她了，刚松了口气，冷不防右手被她握住，便立刻又一口气吸了回去，没有半天缓不下来。

　　阿圆不由分说就将人往前拽，一边找空子钻，一边时而不时还会格挡一下护住身后的三公子不被冲撞。

　　闻晏从后面看着，未免有些复杂。

　　本意是护人周全的他，竟然反被一个小姑娘护着了？

　　但望着她冲锋在前义无反顾地架势，说实在的这滋味不坏。

　　只不过这个视角，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就是当年那只小狮子犬。

　　啊，想到这里，闻晏忽然为自己现在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找到了借口

　　——他对阿圆不寻常的关注和关心一定都是把她看作了那只狗儿。

　　是了，就是这样没错了。

　　正愣神想着，忽然阿圆脚步停住，闻晏就冷不防踩了前面人一脚。

　　“抱歉……”

　　可阿圆根本没空搭理他。

　　那只冰凉粗糙的小手还死死攥着自己，可一双猫儿似的眼睛直直盯着面前一个老汉扛在肩膀上的糖葫芦。

　　清早的太阳正当头升起，一串串糖葫芦上裹着嘎嘣脆的冰糖，在金色的阳光之下竟宛若水晶般，而一颗颗鲜红的山楂就仿佛是镶嵌其中的红宝石。虽然只是被插在草垛子上展示揽客，但看着确实很是诱人。

　　他望望阿圆再望望糖葫芦。

　　而阿圆望望糖葫芦又望望老汉。

　　本来正吆喝着“卖糖葫芦咯”的老汉望望阿圆又望望闻晏，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买吗？好吃的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咧！”

　　阿圆却抿了抿嘴，询问的眼神盯着老汉。

　　老汉又道：“我老李头的冰糖葫芦，童叟无欺，两文钱一根，买一根儿呗！”

　　两文钱。

　　闻晏听了，盘算了一下刚刚请大夫付完定金后手里的余钱，心一横，正要低头掏钱，却被阿圆一把拽得踉跄，给拖走了。

　　他以为她是放弃了肚里的馋虫，便也心安理得，重新把铜板儿又揣回了腰间，却再冷不防被前面忽然定住的人给绊到。

　　一抬头，是又一个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阿圆仍是仰着脸，眼巴巴望着人，看得那小贩儿都发怵，往后躲了一步。

　　阿圆却更上前一步，似是要将人步步紧逼，更拽着闻晏一道。

　　闻晏叹气，心道这小丫头想什么呢，想吃就得花钱，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不明白？可他又转念，她分明也不必为了两文钱这么捉襟见肘，还不都是把钱给了他……

　　思及此，他再度咬了咬牙，又要低头掏钱。

　　可听着那小贩儿气弱地嚷嚷：“诶诶诶，干啥呢干啥呢大清早的。我小陈头在这儿卖冰糖葫芦也有一年多了头一回见着想吃霸王餐的！”

　　话音未落，阿圆不知道是第几回，再次一把拽着闻晏踉踉跄跄地往前去了。

　　“阿圆，你若想吃……”还没等他说完，阿圆又忽地一杵，杵到了另一个冰糖葫芦摊儿跟前。

　　闻晏好歹有了经验，脚尖一点，让了身子，这回才没踩了阿圆鞋子。

　　他更不想她再对着小贩卖无用功的可怜，连忙掏钱就跟人说：“给我一根儿！”

　　那大汉一听，随即喜笑颜开，从杆子上取下来一根递到了他手里，又笑眯眯地看向阿圆：“不再来一根儿？小姑娘，我老高头的糖葫芦可是全定安最甜的糖葫芦！”

　　阿圆眨眨眼，正打算掏钱，三公子却一把将他手里那根塞了过来：“不用了，我就是买给她的。”

　　阿圆莫名。

　　无端端地，这是干什么？

　　我给四姨娘买糖葫芦，这人掺和什么呢。

　　她于是掏钱要给闻晏，闻晏看着却更觉心酸。

　　这丫头怎么这样死心眼。明明自己个儿去了好几个摊子都没舍得买，可是偏掏钱给自己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般节俭，克扣自己，却始终不肯让自己吃亏。

　　可她却年纪小，不知道他们到头来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这些无望的示好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闻晏一时间替她觉得惋惜，却也没办法在这吵闹的集市上说清，只能沉下脸道：“我不收，快把钱收回去。这里人杂，丢了怎么好？”

　　她是替主子出来办事的，那一提云片糕就是证明。

　　兜里揣着主子的钱，万一丢了后果严重，阿圆也深以为然，于是决定不在这会儿跟他纠缠大不了回去还他便是。她便点点头应下，接过糖葫芦却不吃，只一手高高举着，生怕磕着碰着似的，当做宝贝一样。

　　闻晏本来想问她为何不吃。

　　可是几乎不用怎么多想他又明白了。

　　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却是个注定留不长的吃食。

　　阿圆定是舍不得立刻吃下肚，要多看两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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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圆：你想多了。
最近工作的事让人好心烦啊明天周五，休息一下，周六恢复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