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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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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阿圆尙不知道什么秘密。
真是遗憾。
她若是能够知道姨娘什么秘密就好了。
最好还是三两个手势就能比划出来的那种,她也要抖得人尽皆知!
咬住下唇,她忍着痛心里愤愤地想。
以往每次挨揍,阿圆都是靠脑子里胡思乱想、分散注意才熬过去的。
这一回也是一样。
经验十足如她,待那些丫鬟们累了停手也依旧蜷着,如同西瓜虫不肯舒展开一般,死活不动弹。
于是有个丫鬟便抬脚拨了拨她,见她果然不动,声音便虚了:“莫不是死了吧?”
又有另一个一听,喘着粗气蹲下来试阿圆鼻息。
“无碍的,还出气儿呢。”
几个丫鬟们齐刷刷松了口气,零零散散地走了。
阿圆等足了两刻钟才敢抬头,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无人才就地抻开了胳膊和腿,将自己蜷缩太久而酸胀的身体捋捋直,然后慢悠悠爬起来。
屁股疼,背疼,小腿肚子也疼。
她“嘶”了一声,便若无其事地拍拍灰,抬脚想往四房去,可想了想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这么快回去,她们一定就知道她没事,再有下一回下手会更狠的。
阿圆想着,在旁边立着的一处假山石寻了个洞,打算钻进去睡一觉再回。
却不想头一低,弯腰撞见洞里已经有个人蹲着,里头乌漆抹塌看不真切,只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
她吓了一跳,先一步捂了自己几乎要发出惊呼的嘴巴。
想往外退,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拽住了。
“哎呀,是我!”少年从里头钻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羞赧还是恼怒,他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面色有些不大自然:“让你发现了。”
阿圆仰脸瞧人,这竟是纨绔的傻儿,哦不,是大公子闻安。
她瞧他这模样,也很莫名。
听语气,倒像两个人在玩捉迷藏他被捉到了似的。
啊,果然这人脑子不好。
阿圆抿抿唇,一如上次那般面色淡淡朝他行了个礼想要开溜。
却听他说:
“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我听她们骂你那些话,便一时间犹豫要是出去帮了你,她们再看本公子这张俊脸,往后岂不是更多了说道你的话柄?这一犹豫,便错过了最好时机,我琢磨了好半天也没寻着横插一脚的好空档。”
阿圆张着嘴巴,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
槽多无口,无力吐槽。
“再后来,我瞧你倒地不起,也不敢立刻去扶,就怕被你知道我一直在旁瞧着。可没想到我等了片刻,刚寻思着差不多可以了,你非但自己起了,还把我给找了出来……”
闻安说着,口气竟还带了几分委屈。
阿圆更料定这是个傻子。可想归想,面儿上还是给他福身道谢。
她又比划,摇手否认。指指身上,脸上做出痛苦的表情,再戳了戳那个山洞,双手合掌放在脸侧比了个睡觉的姿势。
“你是说,因为身上疼想歇会儿才找到山洞里的?不是专门来寻我?”
阿圆点头,这会儿瞧他又不傻了啊。
低头从自己束腰夹层里抠出来一个扁扁的小瓷盒,闻安打开在阿圆眼前晃了晃:
“被人踹了的地方擦这个青玉膏最好使了,化瘀止痛,立竿见影。”
阿圆盯着她掌心那盒碧玉翡翠般油润的膏子发愣,一股带着草叶和凉茶的青绿味儿直冲鼻子。她没见过这东西,便盯得久了些。
却不想闻安贱兮兮地又往她眼前凑:“想不想要?”
阿圆才不会痴心妄想,可那人不等她摇头就簌地把手抽了回去,急乎乎合上盖子重新塞回原位:“不给~”
看着面前小姑娘面色疏淡,丝毫没有失落的样子,闻安又觉得不太得劲,讪讪撇嘴:“真无趣。”
他转身就走,可走了没两步一回头,竟发现这丫头居然也已经背朝了自己,正要离去。
“喂!”
一声把人唤住,阿圆不急不慢转回头来,便见傻子公子不知为什么生了气,快步又走了过来杵到自己身前。他一把从束腰里又将那盒青玉膏拿了出来,不由分说塞到了阿圆掌心,又气呼呼地说着:“给你给你!”
阿圆推拒,还挨了一通白眼。
她无法,只能受着,然后目送气成河豚的傻子疾步离去。
叹了口气,阿圆摇摇头,将那个可疑的膏子托在掌心,上下左右看了一通。
若真是好东西,又怎么会有人硬塞给旁人呢?
阿圆不打算用。但看在那个盒子还蛮精巧的份上,且收下就是了。
回去路上,在院儿门口遇见了月牙儿。
据说老爷没几日便回来了,所以月牙儿最近大半时间都不在四房,而是回了正屋那边收拾准备着。
她俩这会儿遇见,却不是巧遇。
是月牙儿从四房院子又出来专门寻阿圆的。
只看月牙儿一脸担忧地迎了上来,拉着她两条胳膊左看右看。
“小阿圆,你还好吧?我听说她们又说你闲话,还说几个粗实丫头拖了你出去……”
“她们打你了?”
阿圆点头,又摇头。
“打是打了,但是无碍?”月牙儿琢磨着问,见阿圆又点头,心疼极了,“怎么可能无碍?你这孩子真是,谁打的你你回头指给我看,姐姐一定想法子帮你出气!”
阿圆含糊地点头应着,心里却逐渐觉得蹊跷。
好像每次自己出事,月牙儿都表现出来特别的关心。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好似生怕自己吃了亏的姐姐,回回都刚刚好在事情发生完才出现。
所谓关心也只是不咸不淡几句话,说得是很动听了。
阿圆总有错觉自己似乎见了她许多情,可仔细想来,却又不是那样。
再一对比今天遇到的大公子,她甚至觉得那盒可疑的膏药来得更实在些。
“她们又编排你,说你喜好男色。真是可笑,你一个小哑巴还能说出来那种话?小阿圆,你说实话,是不是你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遭人算计了?”
阿圆心里叹:她是还没来得及知道呢,就被算计了。
眼下并没有四姨娘什么秘密可以抖落啊——想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她捋顺了些头绪。
今日这出,怕不是四姨娘对自己的敲打。
而月牙儿,左一次右一次地听姨娘的事情,想来也是有她的目的。
只不过她到底是为谁而来,背后是老爷还是姨娘自己,阿圆说不出来。
心底叹了口气,这太复杂了。阿圆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进去。
“呃——啊!”情急之下,她张口发出了声音。
喝药烧坏的嗓子音色极其难听,就像是濒死之人在地狱门前挣扎发出的呻/吟一般,阴森诡异得很。
她这一开口,就把月牙儿吓着了。
看着面前人花容失色,阿圆立马识趣闭嘴。
但她仍没放弃比划。
只见阿圆右手食指戳戳自己,又指了指心口位置,再然后伸手掐掐脸颊,最后大拇指朝上。
她比划完了,又低下眉眼来,嘴唇微抿,双手交叠在身前摆出一个娇羞的姿态,十足十的花痴子模样。
月牙儿瞧她一整套比划结束,心情复杂。
“你……心悦……面容……俊俏的……郎君么?”
阿圆眼睛一亮,点头不迭。
呵,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啊。
月牙儿感叹。
一个声音都毁成地狱索命鬼了的哑巴小丫鬟,还真记挂着长相俊俏的小郎君?
该同情她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该佩服她追求梦想不放弃?
说实话,就那副瘦成竹竿儿、毫无姿色可言的尊荣,还偏要摆出一副做作的羞态来,莫说那些粗使丫鬟,便是月牙儿自己都想上去锤她一锭。
“傻样儿,你才多大啊。”月牙儿伸手戳了戳阿圆脑袋,“想这些还早呢。”
她一边揽着小哑巴肩头往院儿里走,一边温柔地轻声叮嘱着:“你呀,如今最要紧就是多攒钱。有了银子才可能赎身出去,然后呢才有机会寻你的俊俏郎君?知道了吗?”
阿圆从善如流地点头。
“还有哦,你有什么事都记得来寻我。姐姐心疼你,小阿圆,你嗓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儿了?”
一高一矮两个姑娘背影渐远,只得一个人的说话声也早就听不见,少年从路旁树影里走了出来,也依然有些怔愣。
距离那夜在柴房初遇阿圆已经过去几个月。
他未曾想到还能听到当时仿佛地狱深处传来的不甘沉沦而奋力挣扎的声音。
像是被岩浆灼烧过的嘶哑,艰涩得叫人听了心悸。
他又回想她那一对猫儿似的晶亮的眼睛,一时间很难将声音与眼睛的主人联系到一起。
好容易将这股莫名的酸涩自胸口拂开,稍稍平息了些却还是心中混乱。
刚才所见所闻需要理顺的东西太多,闻晏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先顾哪一件才好。
他本可以堂堂正正走在路上,为何要躲起来?
因为阿圆身侧的不是旁人,而是老东西手边最得力的亲信张管家的亲闺女,月牙儿。
这府里许多下人都是家生子,根据父母身份不同,地位也有高低。而月牙儿在当中,因为父亲极受重用,吃穿用度已经能够比着别家的小姐,在闻府也就只比大房二房的公子小姐差一些罢了。平日里她做的多是管事的活计,要么就是帮忙铺子算账,又怎么会同阿圆混在一起?
闻晏下意识躲藏,竟是害怕被月牙儿撞见阿圆认得自己,害得小丫头被牵连。
可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难道不是阿圆更有可疑?
再不然,以找那大丫鬟的身份,接近阿圆又图什么?
想到这里,少年低头瞥了一眼右手背上已经有些皱了的蝴蝶结,咬了咬牙。
她接近我果然……
是有所图谋?
等等,等等……
他刚刚分明还听到了别的什么。
阿圆心悦什么来着?啊,啊,是面容俊俏的郎君啊!
——呃?
闻晏还没来得及反应,系着蝴蝶结的手已经自己抚上了脸颊、
什么?
面容俊俏?
他蹙了蹙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