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隐三千》王柏石

3、阿音

　　二爷说，他只记得那时的阿音小姐小小的，虽然脸上脏脏的，但是还是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儿，就是性子闷了些，不看着人眼睛。那连着几天的雨还是下的很大，二爷并没有把阿音小姐的镣铐取下来，他说，他不能让阿音小姐觉得他是个好人，因为他本就不是好人，没有义务对她好，在这样的乱世，信任本就不是一件好事，能活下来已不易。

　　阿音小姐是塞外的人，面容并不是中原人的模样，较之中原人，面容更加立体，没有那么柔和，第一次看见阿音小姐的时候，府里的所有人都说阿音小姐是外族人，说是外族人生性狡猾凶残，连阿爹阿妈都让我离阿音小姐的院子远一点，那天阿音小姐拖着镣铐坐在院子里的枫树下，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阿音小姐笑，虽然只是淡淡的笑容，但是我却闹了个脸红，真好看。

　　“小殊，你看这枫树真好看，我家乡就看不见。”

　　那是阿音小姐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府里都说这个长得漂亮的外族女子是个哑巴，是个不详人，听说是狐媚胚子，把二爷迷得神魂颠倒，丢了魂，连二夫人都不管了。但是那眼睛里明明是藏不住的纯净，但大家都说她脏。

　　可二爷说她干净，第一次看见二爷反驳老爷，被罚得很厉害。

　　南悠然看着笔记本里写的，看着手里的枫叶，捡了一片放在君合的手里“这是阿音喜欢的，所以你也喜欢，可这已经结束了，她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让我来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但是我不属于这里，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你也该走了。”

　　“帮我救她，她不该留在那里，她该有个疼她的夫君，幸福的生活，不该陪着我这样的人，她本可以活得更好。”男子掩面痛苦，悲伤的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黑色的蝴蝶停在南悠然的手心“如果来生有得选择，如果换成你是君合，你会让阿音陪着自己送性命？”

　　【阿音这么做，肯定有这样的道理，如果我如大叔的意思想尽办法，逆天改命，让阿音小姐不再爱大叔，让她一个人远离战乱，忘记大叔，然后快乐幸福的过着余生，那大叔怎么办】

　　“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君合和阿音即使相爱再深，都是错的，两人最后只是痛苦，那如若本该是痛苦，难道还要飞蛾扑火，依旧如此？”

　　【如果是我，我宁愿飞蛾扑火，虽然痛，但是我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人，我不想再用余生去恨一个人，那才是痛苦】

　　“痴。”

　　南悠然不懂为什么沈君合会让自己去找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她更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但是她看着那个神秘人写的故事，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而那个在自己面前自杀的女子，真的就以这样悲惨的方式死去，而那个本该同她一起死去的男子，却要被困在这里，每天都得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灵魂久久不能安息。

　　她生在现世，没经历过这些，可南悠然的心中却有些不忍，或许是同情心作祟，又或者是看过两人相遇，在那样的境况，单单凭着一眼就定了大叔的一生，她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能改变两人的境遇，是不是悲剧就不用发生。

　　“小姐，小姐你怎么又睡着了，老夫人让你去用膳了，再不起，就迟了。”

　　南悠然摇了摇头，怎么又晕，不要每次都来的那么突然好不好，一看完笔记就晕，感觉像得了绝症。这又是哪里。

　　“小莲啊，这里又是哪里？我们不是在客栈吗？”

　　“小姐，你淋了雨，一到将军府就晕过去了，你可把老夫人给吓坏了，平时最疼的就是你这外孙女，把我都好骂了一通呢，现在你醒了，可算好了，小莲我这就去叫老夫人过来，再给你弄点粥，你别动啊小姐。”

　　将军府？我怎么又在将军府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任务呢，这是准备让我自由发挥吗？

　　“你现在在将军府里，君合就是你二表哥，阿音也在府里，你现在可是这府里的表小姐，之后有人要找阿音麻烦，你不过去看看？”

　　【我过去看什么，我现在可是病弱少女，可弱了，风一吹就要倒的那种，走不得路，你没看那丫鬟让我别乱走吗】

　　“丫头，你别忘了你这样躺着也没办法回去，还不如找找方法让自己出去，看看有什么关键之处，让你能够自由进出幻境。”

　　【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出去了，连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知道，我还自由进出幻境，我现在都搞不清状况，也没必要在这里跟个神经病一样和一只幺蛾子心灵对话，或许把事情解决了我也能早点出去，一想到大叔在我面前抹脖子，哭的要死要活的，我就难受，心软是病得治】

　　南悠然穿了一件白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肩膀上，似有几分病美人的样子，实在是穿不惯那小脚鞋子，干脆裸着双足踩在石板路上，一路上问着几个洗衣丫鬟倒是来到了那个笔记里记录的那个有着枫树的院子，院子还算精致，里面除了有颗枫树外，还有一个花圃，一个竹亭。

　　一步一步的走进这铺满枫叶的小院落，院子没有什么奢华的红砖绿瓦，屋子是用绿竹搭成的竹屋，绿油油的，飒是好看。竹亭里有个背对自己的白衣女子，女子没有盘发，也没有什么珠簪来装饰，一头黑长的秀发就这么披散着，与自己的白衣交相浑映，倒是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只是女子腿上和手腕上生锈的镣铐破坏了这样的美感，把如仙子般的人拉入了凡间，女子身旁站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手拿着茶壶，毕恭毕敬的为女子倒了一杯茶。

　　男孩倒是看见了站在院落里的南悠然，眼睛里有些诧异，似是看出我衣服的布料并不是寻常的麻布衣衫，而是丝绸，倒是弯腰行礼，我点了点头。女子似乎也惊觉院子里有了其他人，便回过头看了过来，正准备站起来行礼，南悠然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一手扶住了女子。

　　“不必多礼，我不喜其他人与我行礼，你就静静做你自己的事情便好。”

　　女子看着南悠然没有穿鞋的脚，脚上还有一串铃铛，走起路来铃铃作响，很好听，南音没见过在外不穿鞋的女子，很是好奇。

　　“你是阿音？你好我是南，不，我是君柔，沈君柔。”

　　南悠然并没有回话，她不会去好奇这个赤足的女子是谁，因为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只能呆在这个小院子里，或许就能呆个一生，依附那个叫沈君合的男子一生。

　　“不好了，小殊子，快走，你家二爷被老爷家法伺候了，你快去请二夫人。”

　　被叫小殊子的应该就是站在一边的小男孩，小男孩眼里露出了惊慌，撒丫子就跑出了院子。而坐在石凳的女子，似乎一点都不紧张，手里拿着毛笔依旧抄写着经书。

　　“那个，你戴着这个写字你不难受吗？为什么不让他给你打开？”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装哑，你只听着就好，你应该不喜欢我表哥是吧。”现在阿音应该不喜欢大叔才对，是不是只要一切从重新有了选择，结果也就不一样了，然后我就可以早点离开了，我得让他们两早点分开，拆散他们。

　　南音看着这个陌生女子，她知道这个女子说的那个表哥是谁，她也不会惊讶这个女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她知道那个叫做沈君合的男人把自己带回来安置在这个院子里的那天，虽然自己没有出去过，但是有些洗衣的丫鬟总会背着说些什么，也从那些人的口中知道这个买自己回来的男人已经成亲生子，而自己不过只是他买回来的一个玩物罢了，又谈何喜欢。

　　只是倒了一杯茶给南悠然，然后自己抿了一口，无奈的摇头“我这样的人谈何喜欢。”

　　“大叔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这么说自己，他可喜欢你了，哎不说这个，我就是想说如若有一天你想离开这里，我带你走，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对你没好处，搞不好还得……。”还没说出口，感觉就有一股很大的力量，让自己生生把没命两个字给咽回去了。

　　南音诧异的看着这个一脸真诚的女孩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她知道这个女孩是认真的，她想带自己离开这里，她是谁，自己又是谁，一面之缘而已，可是如今乱世，一个女子能去哪儿，而且，一想到那个叫做沈君合的男子，想着他面无表情的为自己洗去脸上污渍，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如若哪天你想走了，我让你走放你自由，我知你不会说话，不用说了。”

　　“他也这么说过，我想走他便放我自由。”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都说了让你不要乱跑了，刚刚老夫人来看你，你又不在，我找了好多地方可把你找到了，你可急死小莲了，你还在这里聊天，表少爷在大厅和老爷吵的可厉害了，你都不去看看。”

　　这时扇着黑翅的蝴蝶从树上飞落下来“沈君合被人吊起来了。”

　　【大叔居然被吊起来打，幺蛾子，怎么笔记没写，我刚醒，你看正主都没反应，我瞎操什么心】

　　回头看了一眼南音，只是焦急的一口气把石桌上的茶喝完后“大叔被吊起来打，我去看看，你两太让人糟心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小院子。

　　“大叔？”是那个叫君合的男子吗？不由紧了紧手里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