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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端 ...

  •   人从不会主动改变自己,除非环境要求你这样做。

      数万年前,在采摘文明的时代,文明的火种就已经在人类一次次遭遇雪崩、森林大火、被饥肠辘辘的野兽吞噬的惊恐中悄悄滋生起来。那些驻扎在高处毫发无损的营地、那阵烧焦草木间弥漫着的熟肉的香味、那根绑上尖石的长木棍——我们探索,我们学习,我们随机应变。

      更光明的光焰后,黑暗也愈发浓重。越来越庞大的人群中,部落首领亲手砍下行路中落后者的头颅,地主驯养着永远也还不完债的农民,资本家将底层工人一步步逼上绝路,推动社会的因素日新月异,而组成社会的人性却并不改变。

      古之望今,善与恶别无二致。

      唯有黑暗敢使人踏入深渊,唯有未触底的恐惧,推动着文明的转齿擦出前路的火花。

      当然,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想这些徒增烦恼的虚无哲学。

      但现在是非一般状况,而且非常不一般。

      “安楠,你休息会儿吧。”对面的死党严婉琳拍了拍我的肩道。

      我将视线从她吵吵嚷嚷的人群中重新聚焦在她的脸上,感觉狂跳的心稍稍平静了些,便对她点了点头,后退几步顺着墙角瘫坐在地。

      严婉琳在旁边跟着蜷起双腿坐下,还特别贴心的给了瓶水。

      “妈的,在这样下去,我们要被自己人干掉了。”我大灌几口,很愤怒的用手抹了抹嘴角留下来的水痕。

      “没办法,只能自求多福了。高三那边有人已经有点□□的趋势了。”严婉琳叹了口气,显然她不比我担忧眼前的形式,

      “你也是够险中求生的。”

      我无奈地摇摇头,想起了一个小时之前的变故——

      下午五点半,一节如往常枯燥的历史课。被派出去取卷子的我磨磨蹭蹭地发着卷子,严婉琳正愁眉苦脸地将桌上的书翻动地哗啦作响着,显然是临时抱佛脚。后排人不是撑着桌子玩手机,就是弓在桌斗里给自己加餐,完全没有意识到几分钟后我们人生的完全转折。

      事情开始的瞬间像一个慢动作,先是半倚着门的历史老师在望着风景,在似乎看见了什麽后愣了愣,然后脸上的表情迷惑又突然带着惊恐,半张着嘴,连连向班里退。我在过道疑惑地更着他的眼神向班门外瞄去,那儿这辈子似乎只能遇见一次的恶心画面就出现了。

      一个貌似人的怪物站在我三米开外,脸上没有皮,光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根经络都能看清楚,一排牙齿暴露在外面,似乎还是笑着的模样。

      我愣在了原地。

      这他妈是什麽?

      这个问题在我的脑海中并未留下思考空间,因为它在缓慢地转动头部后,跨过了门槛。

      他正一步步向我逼近,半垂着褐黄色的肠子顺着它走动的步伐在地上拖动着,牙齿里似乎有一些什麽东西慢慢侵蚀,破碎的牙龈混着发黄的舌头在口里蠕动着,我的眼睛瞪得老大,近乎呕吐,

      但我一步都无法挪动,腿像是被紧紧钉在了原地。

      它在离我半个胳膊都不到的地方冲我痛苦地张嘴,吊在眼眶外的眼睛随着表情的变化颤动着,血肉模糊。它伸出手想要抓住我,我瞪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向后踉踉跄跄地倒退。

      一时间,全班同学静的让人害怕,大约三秒左右后。

      ——“啊啊啊!”

      “僵尸啊!” 男生女生都开始发疯了般尖叫,有上蹿下跳的,有痛哭流涕的,有歇斯底里的。

      砸杯子、撕卷子和踢桌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处于一种癫狂状态,以各自的发泄方式喧嚣吵闹着。每只脚都拥着出门,好多男生甚至慌乱到砸碎玻璃跳窗逃生。我被挤倒在课桌上,挣扎着向后挪动,眼前的那具让人战栗的怪物就那麽站在我半米的距离那儿。

      我正用力从桌子的缝隙间手脚发抖地向门口跑,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捂住头!”

      我下意识撩起外套向头上盖去,拔腿向后门狂奔。

      “刷——”

      背后,一大股粘稠的液体飞溅到了我的衣服上,凉意和腥臭味交杂在我鼻腔中,我猛地清醒开来,停在原地。

      我转身,它的脖子被斩断了半截,脑袋松松连着颈皮,血“噗”地一声往外喷,以至于我半个衣服上已经满是血污,我憋住喉咙里的干呕将校服甩在一边,倒退着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深吸了几口气后,我抬头,看见对面持刀的是一个笑眯眯的男生,他校服外套着一件口袋很多的工装外套,下半身是迷彩裤。碎发在脸颊边被汗粘连,正摘掉身上类似透明雨披的东西——上面沾满了血污——想来应该是防止被传染。

      我刻意忽略掉他右手握着的那副溅满了血的砍刀,大脑开始急速运转,试图理清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我仔细盯着他半眯的眼睛,突然将他和荣誉榜上的一张脸对照起来——他是高二实验班里的许鸣——总是在展览墙上簇着金色花朵的相框里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这些路过的平凡学生里的一员。

      一袋湿巾被扔了过来,他道:“把皮肤上的血处理干净,目前还不确定它是以什么方式传染。”

      “谢谢。”想到刚刚他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劫后余生的感激涌上心头,我忙不迭报上大名,“你好,我是安楠。”

      他古怪地做了一个有些嘲讽的微笑:“先别把我想成好人,接下来我会给你灌输很多难以消化的信息。你也看到了刚刚的东西,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是当下全国新型R病毒的变异版本造成的。据目前来看,这种病毒感染速度非常快,死亡率几乎百分百,目前警力已经瘫痪,我们现在孤岛难援了。”

      惊变28天?行尸走肉?世界僵尸大战?我的脑海开始乱蹦那些在电影里“不切实际”的场景,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可能吧?警力哪有那么弱?就算这里暂时失控,也不可能全国……?”
      盯着许鸣的表情,我甚至来不及露出惊恐,一个事实就从嘴中蹦了出来:“你是说……全都沦陷了?”

      “是已经沦陷了。”他毫不留情地扼杀掉我仅存的幻想,“没有任何通知警告,没有任何大规模的措施,我国在三个小时零四秒前,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瘟疫。”

      “……”我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他在讲什么乌托邦故事。

      “市内警铃未响,有三种可能,最好的就是工作人员接到指示不播放铃声吸引感染患者的涌入人员恐慌,第二,本市灾情还未被及时通报,没来得及按铃,最后,市中心已经完全沦陷,不采取任何抵抗措施。”他漫不经心地分析着,“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情形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麽样,你跟着我指令走,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让信息在脑海中打了几转,只问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他向我眨了眨眼睛故作顽皮道,“你不用了解太多,你只用知道我不是间谍或者恐怖分子什么的,我在执行这项任务来自于军队最上面那层,奉命而已。”

      我不自觉的地后退一步,抓住课桌脚,不寒而栗的感觉席卷全身。
      他到底在这里为这一天潜伏了多久?谁的指令?是场预谋好的病毒袭击吗?为什么他这么清楚发生的时间?军队又为什么会在意我的生命安全?甚至说,这一切来自于政府吗?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离开教室去集合,无论现在有没有救援,呆在这肯定不安全。”我慢慢地说到,看着他眯起的眼睛。

      一个高中生,动作利索地将人穿刺在地,并且对一切的发生像看待程序一样了如指掌。许鸣救我一命的感激已经冷却成了不知名的恐惧,“我不完全相信你说的话,也不会去选择和你离开的。”

      天下也没有白掉的馅饼。对方还承认并不是好人,其中的利益牵扯不知道有多复杂,惹不起还是快躲为妙。我这样想着,转身快步向班门走去。

      也不知道现在的精英学生都怎麽了,全面发展成变态了吗,竞赛拿奖拿到手软,还能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横亘在我们俩中央的时候继续谈话,BTW人还是他杀的。

      还好没被冲昏头脑。我在心中紧张地叹道,一只脚已经踏出班门。

      突然,一股力量扯上了我的衣服,我下意识出拳挣扎,看见许鸣那张笑得很无耻的脸,心中警铃大作。

      他一手攥着我的手腕,将另一只手手环绕过我的脖子,揪着我的领口向里拉去。我踉跄地向后倒去,一屁股倒在七零八落的课桌下。

      “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他蹲在我旁边低声笑道。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那一头传来,一男一女。

      “啊!怎么回事!”我听见了尖细的叫声,“黄老师那里有个……有个……”

      皮鞋的声音近了些,我试图挣扎,许鸣将我的手腕紧紧反扣住,疼痛让我停止了动作。

      “别出声。”他对我做口型。

      我低下头,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停止了扭动。

      此时广播沙沙作响起来,是一个略带颤抖的女声。

      “请各位同学不要慌张,不要慌张,有序地跟随自己的班主任到室内体育馆集合,没跟上大部队的同学也不要急,立刻前往室内体育馆,老师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好像死了……先别看了!快去集合吧,怕等会就赶不上趟了,这儿实在不安全。”男声高声催促着。

      “这都是什么事啊……我实在受不了了……”

      我听见女老师的哭腔,然后男老师低声安慰了她些什么,两人脚步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

      手上的力量一松,我立即弹了起来:“你有什么毛病,到底要干什么?”

      “你觉得如果那两个老师看到这个局面会想什么?”许鸣慢悠悠站起来,从桌上抽了不知谁的纸巾开始擦刀。

      “你救人你害怕什么。”我道,心中懊悔刚刚没大点胆子给老师揭穿一下学校里的潜在杀人狂,那之后他的什么军方任务一套说辞就可以离我远一点了。

      突然,地上那具半腐烂的恶臭尸体抽动了一下,青紫色的手向上勾直,仿佛又要起身,我猛地向许鸣身边躲去,就看见那只手又缓缓停在空中。

      “他好像……没死。”我咽了咽口水,窗外的冷风顺着领口钻进来,我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冷颤。

      “这下要怎么集合呢,相信自己可以完整无缺的走到体育馆?”许鸣将刀插入裤子旁边的一个皮套,戏谑地看着我。

      我只能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一边恭谨道:“你想要我怎么办?”

      “把你的需要的东西装好,把嘴管严,我们要上楼。”他愉快地冲我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我的人生真的很戏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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