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第一黑莲花[穿书]》影幻

3、怨憎会

　　谢泠云纵身跳下藏云孤仞，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萧怀璋自袖中施出光缎，却也来不及缠住谢泠云，扑了个空。

　　“谢泠云......”他呆住低喃，胸中复杂的情绪翻腾不息，脚下却犹如千斤牵绊，停步不前。

　　尹瑶光和薛冉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表示。唯有杨青玄鄙夷冷哼，却也拧眉闭言。

　　众人皆惊愕不已，这种自寻死路的行为，已经不能说是冲动了，简直是把“自己”作为人的存在，完全决绝抹杀。

　　直至巨大的，飞速移动的阴翳突然自下升腾，掠过天空，所有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那是一只通体黝黑，身躯巡游如鱼龙，目似青荧碧玉，面长獠牙的怪兽，它尽情展振背上的强壮羽翼，气势彪扬，仿佛欲将天地之间的光芒尽情敛劫。

　　“那是什么怪物！”青崖山弟子纷纷退步惊呼，所有人都凝神注目，追寻它的飞行踪迹。

　　此时，谢泠云想象中的剧痛没有袭来，他突然觉得身体被一团坚实的肉垫稳稳托抬，心中正讶异，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跨骑在一只巨翼黑色怪兽身上。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谢泠云惊魂不定，吓得身子一歪，差点又要跌下。

　　黑色怪兽斜飞抬起侧翼，托住谢泠云，这才算稳住了。

　　怪兽开口抱怨道：“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礼节啊！”

　　嗯？这熟悉的语气？

　　黑色怪兽语气嗡鸣如钟：“我说过了，我会抓住你的。”

　　谢泠云背上激出一层热汗，失声喊道：“小黑！是你！”

　　“我不叫小黑！说过几次了！我真正的名字，叫玄无遮！”

　　谢泠云浑身充满劫后余生的爽快感，从地狱飞升至天堂，翻身逆袭的快乐也不过如此了。

　　风和速度，扑打着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正源源不断传递力量至肉身。他紧紧抓住小黑的背，一扫被杨青玄重伤的痛感和耻辱，哈哈笑道：“小黑，深藏不露啊！”

　　“哼，没见过世面！”黑色怪兽嗔道，却没有再反驳“小黑”这个称呼。

　　藏云孤仞峰顶，却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景象了。

　　薛冉站在悬崖边缘，看着脚底被黑色怪兽破坏得七零八落的结界，一时无语。半晌，他神色凝重，敲合折扇道：“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魇鲲。”

　　在场的人要数薛冉最为熟读古今典籍，醉心于研究山海舆图，奇珍异兽。

　　尹瑶光虽通晓不多，听罢却也大骇：“魇鲲......你是说能破一切控咒的上古魔兽？”

　　薛冉点头：“不说破一切控咒，但也有七七八八吧。这种魔兽性情凶暴叛逆，倨傲难驯。想不到啊，想不到区区一个谢泠云能让魇鲲甘心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青玄眯眼瞟向萧怀璋，道：“我就说这个魔畜狼子野心，果然不应对他心存幻想，早该诛杀！”

　　萧怀璋双手交叉握于前，闭上双目，长睫毛在眼下投映出一抹如蛾翅般的翳影。

　　众人皆不知他意欲何为，都敛住气息静待他的反应。萧怀璋虽最为年少，却自有一股天生的沉着风度，尹瑶光最是欣赏这位丰神俊采的师弟。

　　眼见魔兽和谢泠云将消失于视野，尹瑶光忍不住出言提醒：“怀璋师弟......不如让我……”

　　话音未落，萧怀璋周身的气息突然开始剧烈摇动，身上的长袍和发丝皆飞震扬起，他张开眼帘，开口念道：“诸位安心，封魔令岂是他随意可破！封魔锁尚在。如此，他便是逃去天涯海角，我都能感应到！”

　　尹瑶光点头：“师弟所言极是，你原先便和我商议，这谢泠云自入牢后性情古怪，诡异难测，与其强逼他供出下落，不如放松戒备，引他逃路先看看底细，果然有收获。”

　　萧怀璋道：“他今日如此逃脱着实出人意料。翡月瑶珠的失踪，一定和魇鲲关系重大。可常人不知，一旦被我施过封魔令，此人踪迹便终身逃不出我的掌控。我亦有办法，制服那魔兽。”

　　薛冉亦佩服点头称是：“太好了！原来另有隐情，师弟果然高明。如今寻回珠子要紧，便也不必大动干戈，这魔兽现身得突然，我怕这其中还有图谋，恐有陷阱。”

　　杨青玄冷笑：“你们串通这出戏，瞒得我好深，只是天泽君说的对，谢泠云阴险多诡，若是多做纠缠，届时吃亏的说不定是少阳师弟。”

　　薛冉不接话，故意躲开了眼神。

　　“事态紧急，是我劝师弟暂不要对第三人透露的。”尹瑶光忙解释道。

　　“我去追他，诸位师兄且在此候守，那个地方……更为要紧！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说罢，萧怀璋迎风，振袖一扬，伸出手指在胸前捏出咒诀手势，便见数道光芒在他脚下凝成银华卦阵。

　　“巽奉，云集，风靡靡哉。”他念毕，卦阵内的真气立即犹如倾泉，涌泄而出。

　　萧怀璋借真气升腾的力量跃然而起，卦文飞旋于他的周身，他扬袂一甩，便如凌云仙鹤，飘然飞向谢泠云消失的方向。

　　薛冉双手环抱于胸前，叹道：“我怎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呢。”

　　尹瑶光瞪了他一眼，薛冉这人，有一个不为人知，让人哭笑不得的特殊技能，那就是——只要他说过不好的预感，一定会成真！

　　薛冉甩开扇子，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听得到：“魇鲲所效忠之主，从来是万中无一，天选荧惑灾星转生。怀璋，你要小心的，反而是谢泠云啊。”

　　他望向天空中萧怀璋消失的背影，目露忧色。

　　碧蓝的天空毫无纤尘，江天一色。风绞缠着流云，漫无目的地飞赴肆窜。更远处的山峦屈伏着，犹如沉睡的鲸座。

　　谢泠云终于习惯了凌空俯视大地，但脸颊和嘴唇，渐渐被高空的风吹得生疼。

　　“喂，小心驾驶啊，你这飞得未免也太颠簸了。”谢泠云一边嘟囔，双手抓着小黑的背，收紧了大腿。

　　小黑抖了抖背道：“呃，奇怪，我怎么突然觉得力气施展不开。”

　　谢泠云稳住大腿，问道：“小黑，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呀，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小黑：“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谢泠云：“看日头的方位，莫非是往南飞？”

　　小黑：“你觉得是，就是啦！”

　　谢泠云一听，忙不迭连拍小黑的背，结巴喊：“别别，别再往前飞了。调头调头，南方正是少阳山宫址，可别再遇上……”
　　萧！怀！璋！

　　话音未落，两人转头便看见少阳府君萧怀璋，飞悬于空中，挡在了前路！

　　“啊啊！”谢泠云像看到鬼，发出凄厉的惨叫，竟把萧怀璋惊退了几步。

　　谢泠云嘴角扭曲：“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我走。”萧怀璋无视他惊悚的表情，干脆利落命令道。

　　谢泠云俯身抱住小黑，吞了吞口水道：“我真的不知道那破珠子在哪里，别找我！”
　　“油嘴滑舌，强词夺理！”

　　萧怀璋眯眼，便用双指并拢向身侧一捻，牵回时，他指头已牵系着螺旋链状的银线，眼看就要缠住小黑和谢泠云。

　　小黑斜闪躲过，它不慌不忙，斜瞥不屑道：“这种禁术，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咦？”

　　萧怀璋面不改色，勾缠住银链用力一拉，一层又一层的螺旋环，便如参天树木铺开长势，犹如天罗地网逼近谢泠云和小黑。

　　萧怀璋笑道：“谁告诉你，这是禁术呢？”

　　小黑碧色瞳孔陡然一缩，气急败坏道：“摄烛？你是什么时候......”

　　银色链网追随萧怀璋的手势，极速收紧，团团缚住小黑二人，小黑煽动翅翼，挣扎了两下仍无法动弹，只能奋力维持平稳。谢泠云身子在空中颠来倒去摇晃，乱中插嘴问：“什么......是摄烛啊？”

　　萧怀璋自在飞悬于前，闲闲甩袖，唇角轻扬望向小□□：“摄烛便是取你自身灵力，凝结为约束，这可不是什么身外禁咒，而是以以你灵力作茧自缚！”

　　小黑扑打挣扎，说话突然变为尖细奶音：“你在背后偷我灵力，你，你耍诈！这个世界上，会摄烛的人不超过五个，你怎么会！”

　　萧怀璋将银网一寸一寸拉向自己，狡黠微笑着点头：“很不巧，我恰好是那五个人之一。”

　　谢泠云力气不足，眼看就要滑落。他突然想到，在《龙傲仙尊》这本书中，谢泠云有个御兽法诀可以让自身灵兽灵力大增，只是不知现在的自己，能不能施展得动。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凑向小黑的耳边，念了一句：“天生五炁，万物抱光，吾入青冥，洞彻雷霆，驭邪驱神！”

　　话音刚落，小黑闷头低吼了一声，浑身战栗，双目自眼周开始泛红，右翅敛为刀形，摸索一番，从略微宽量的方位中刺出剑气，正面冲向萧怀璋。

　　此道剑气，极为凌厉凶残。

　　萧怀璋躲避不及，只能抬手护住要害，霎时，右掌鲜血淋漓。

　　“唔！”萧怀璋痛哼了一声，却并不打算松手。

　　见血后，小黑越发狂性暴起，便使尽力气左右狂甩，欲挣脱出网。

　　谢泠云身不由已，身体同时被抛掷和拖压的力量拉扯。

　　他觉得，全身骨头颠得快散架了。再怎么迟钝他也嗅到了不对，忙擒住小黑的左翼翅羽，嘶吼道：“冷静啊，小黑，别怕！没事！”

　　他知道让魔兽起暴性的方式，可他不知道如何让魔兽冷静下来！擦！原书没写啊！主要是谢泠云这种人，从来管杀不管埋，恨不得自己手下的人全员暴走。

　　此时小黑怒目圆睁，赤瞳已变得鲜红欲滴，它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呜咽发出震天嘶鸣。

　　魇鲲比萧怀璋想象中，更为暴戾难制。如此僵持下去，恐怕谢泠云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住肆虐的真气。无奈中，他打算撤回摄烛。

　　才刚收敛大半灵力，黑色怪兽便趁机将巨翼扑张得更开，以雷霆万钧蛮力迅疾飞坠。萧怀璋力有不逮，也被带着往下飞扯。

　　这下，他陷入两难，反而不敢松开摄烛的力量。若摄烛银链将谢泠云捆缚在黑兽背上，还算是一种保护。一旦松开，在这样的速度之下，恐怕谢泠云便会从魔兽背上掉下，直接被震翅的蛮力拍死。

　　谢泠云刚治好恐高，可他还没习惯失重。但很快，他又迎来一波比以往所见识过的，都要恐怖百倍的飞坠。

　　谢泠云心态已崩，咬紧嘴唇说不出半句话来，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终于化作了响彻云霄的吼声：“啊啊啊啊啊啊！”

　　萧怀璋心中焦灼，往他脸上一瞥，只见谢泠云额间隐约浮出月牙红痕，越发浓重。

　　萧怀璋认出那抹红痕，正是翡月瑶珠的‘芯迹’，他心惊肉跳，哑声斥问：“谢泠云，你到底对翡月瑶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成了瑶珠的宿主！”

　　“什么……呜呜呜呜！”谢泠云努力答复，但他说的话，被抛掷到空气中，只成了口齿不清的悲鸣。

　　萧怀璋甩开衣袖，缠住银链，反将自己拉近谢泠云。终于，他的右手够着了谢泠云的肩，紧随其后坠落，手上的鲜血犹如滚珠飞跌。

　　萧怀璋唇齿噙风，咬牙道：“谢泠云，抓我的手。这次你……别想再跑了！”

　　三人就这样，难解难分地，向一汪荧澈的幽深蓝色飞奔而去。

　　迎接他们的，是一面蛰伏沉睡了上百年的湖泊。

　　那一抹深不见底的深潭，仿佛潜渊巨兽的眼瞳，散发出不详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