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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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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蝶停住了，它慢慢的降下去，落在那人不远处的台阶上。
那人似有所觉，慢慢的抬起头看过来。
他灰头土脸，尤看得出长相精致，穿着一身绸缎锦袍，看得出不是一般人家，而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红蝶落在石阶上，轻轻的扇着翅膀。
那八九岁少年模样的人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就是仙人地界的蝴蝶吗？果然不一样。”
就算如此落魄，他也笑了出来。
他自顾自的说着，“这里很黑，你倒是亮得很，像一盏小红灯笼。”
他双手用力，努力拖拽着自己的身躯往上去，“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应该是能的吧，毕竟有灵性。”
红蝶近在咫尺。
少年没有贸然去动它，只是更加努力的往前爬。
他边爬边说，“你肯定好奇，我为何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我不告诉你，怎么样，生不生气？”
“哈，我还未入幻境便要疯了，居然和你说这些。”
少年爬到了红蝶所在的阶梯，停下来，努力翻了个身，挣扎着坐在红蝶旁边，自在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虽然此时狼狈不堪，但是少年依旧悠闲自在。
“这金丝玉缕也不好，不耐磨。”他笑笑，“早知道这样，他们卷走我身上的银钱的时候，我就该让他们把那身麻布衣给我，最起码能让我再往上几千个台阶，那样，我也能见一见所谓的幻境是什么样。”
红蝶抖了抖。
少年撩开自己磨烂的衣裳，面不改色的连皮带血的扯下，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双腿。
鲜血慢慢的淌出，将求道的阶梯染红了。
到底还是痛的，他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冷汗顺着脸颊落下。
他长叹一口气，望着遥远的天际，望着那繁星点点，道：“小蝴蝶，你知道吗？我命不好。”
红蝶往他这边靠了一下。
少年笑起来了，笑得很好看，他看着红蝶，道：“我命从来没好过，这次被家里踢出来参加这水月门的收徒大典，估计就是想让我死的大气点。”
他扭头，遥遥的望着那被雾气笼罩，月下美轮美奂的殿宇，“我想拜入仙门的，我也想俯视这万千世界，尝尝那会当凌绝顶的滋味。”
少年的黑目中盛着野心，他一字一顿道：“只要我没死，我就会往上爬，我若是死了，那化为厉鬼尸傀，我也要从头再来！”
红蝶似乎被他话语中的狠厉吓到了，僵在原地。
少年此时面若金纸，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看着下面自己鲜血铺就的血路，“但是现在看来，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他哪里还有机会活下去呢？
少年歪歪头，红艳的唇瓣勾起，笑得如同鬼魅，“人们都说仙人高高在上，视凡尘俗子为蝼蚁，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闭上眼眸，轻轻道：“明月高悬，无视尘埃。”
就在这昏暗之地，气氛倒是悲凉的很。
红蝶忧郁的震动着自己的翅膀。
少年猛地抬手，将蝴蝶的双翅捏住，道：“好温暖。”
红蝶猝不及防，挣脱不得。
少年将它紧紧的笼在手中，感受着那温暖的小蝶，呢喃道：“我快要死了，小蝴蝶。”
红蝶瑟缩。
“如果我死的时候，有你陪葬，那也是很好的事情。”
少年捧着蝴蝶，小心翼翼的低下头去，红艳的唇瓣落下，在那轻薄的蝶翼上落下一吻。
“真好。”
红蝶被手合住，那些细小的缝隙不足以让它逃离。
少年捧着它，就像抓住了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些疯癫的说着往事。
“我叫云轻尘，名字本就低贱到尘埃之中，还被下毒害得双腿残废，在家族中就是一顶的废物。”
“我也只知道，不过就是看不起我庶出的身份，嫌弃我娘亲的地位低下，又因为我爹不疼娘不在，所以他们才费尽心思的折辱我。”
“他们借着拜师这个由头把我丢过来，派过来的奴仆心倒是大得很，想把我丢在这里生死由天，卷走了我身上的钱财，妄图登入仙门。”
“呵，不过是一群垃圾罢了，以为自己能够如何？”
......
“我尽了力了，可是前路遥遥无期，我若是继续下去，只会死的更快。”
“死前还能有你陪伴，倒是一件不错的事。听说陪葬的都是死者心爱之物。”
少年虽然说着陪葬，但是对于手中的蝴蝶还是很珍重的。
他勾起唇，带出了几分血腥味，“我会好好的护着你的，等我死前，你便同我一起走吧。”
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光芒，轻轻的喘着气，“你可真好看。”
现在这小少年倒像是个小疯子。
红蝶自知跑不掉了，乖乖的缩在他手中，微微振翅。
云轻尘低声与它言，说了好多事，但大都是些凄惨的事情，没有几丝温情。
他似乎很久很久未与人闲聊了，自是将自己能说的所有都一箩筐的说了出来，直至旭日东升，将这天地撒上一层金辉。
他口干舌燥，声音嘶哑，还笑着道：“小蝴蝶你瞧，这是不是很好看。”
“我仔细想了想我这短短一生，八载年华，竟然没什么好事情能与你说。要是真说什么好的，那或许就是百花楼里的蟹黄包了吧，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云轻尘的气息慢慢的衰竭下去，他身边早就堆满了血渍，斑斑点点的洒在身旁，变成了瘆人的褐色。
这个人和楚囚不一样，他消瘦阴森，命运多舛，就连笑起来都带着血腥气。
红蝶趴在他手心，等着这少年说的“陪葬”。
可是少年的气势越来越弱，那双消瘦的手却没将它捏个粉碎。
云轻尘看着陪伴了他一夜的蝶儿，无奈一笑，道：“你为何逃都不逃？”
红蝶：我如何逃？
这人净说些胡话。
少年松开了自己的手，捧着蝴蝶，笑容带上了几分温柔，道：“你这样子呆呆傻傻的，实在让人下不了手，我放你走，你走吧。”
红蝶抖了抖翅膀，正欲飞翔。
少年又把手合上，嬉笑道：“傻蝴蝶，我才不放你走呢。”
红蝶：哇塞，操作够骚。
云轻尘看着手掌中的小蝴蝶，眼中的温柔似乎都要流出来了。
“你是最后一个陪伴我的了，你是有灵的吧，肯定听得懂我说的话。”
“老听人说，狐狸精蛇妖报恩，皆是化成美人儿，以身相许，我今日放了你，待日后你化为人的时候，可否能嫁给我？”
红蝶：又说胡话了吧？你这是失血过多，脑瓜子不清醒了。
云轻尘微微一笑，“你定要费劲千辛万苦，找到我的转生，然后好好待我，与我白头偕□□赴天涯海角。”
红蝶：嘿，想法不错啊。
少年再次展开手，道：“走吧走吧，快快去修炼，化为人形来寻我，我定会等着你的。”
红蝶顿了顿，还是展开了翅膀。
云轻尘在红蝶飞出的一瞬间，双手一笼，将它罩在手中。
红蝶猛地撞在他手中，晕头转向。
这恶作剧成功的少年哈哈大笑，这张狂的笑倒是把他身上那几分苦大仇深冲没了，他就如同寻常的少年和同伴嬉闹。
“你看你，放你你不赶快跑，还迟疑，那我必定改了心意，不肯放你走了。”
红蝶：小疯子！
云轻尘不知道蝴蝶心里骂他，看着软哒哒的趴在手上的蝴蝶，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它的蝶翼。
“我若是也能变成蝴蝶就好了，跟你一起飞，一起共饮花露，虽然一生短暂，但也美好绝伦。”
红蝶现在又气又恼，被这小屁孩捉弄，这让它又生气又想笑。
更何况，听着这小子的话，他还真想和他一起白头偕老，生不同时死同时啊！
云轻尘看着没反应的红蝶，脸色惨白，还笑得出来，拨弄着手中的蝶。
“生气了？”
“生气了我也不哄你。”
“真生气了，小东西怎么还会生气呢？”
“罢了罢了，我不逗你了，走吧，事不过三。”
少年松开了手，喘着粗气仰躺在台阶上，看着落在自己手掌上的红蝶。
“这次真不骗你了，我保证。”
他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薄弱了，可是那只手举了起来，眼眸越发明亮。
“飞吧，我看着你飞。”
红蝶在他手上爬了两步，在那双越发冰冷的手掌上往下望。
少年的容颜笼着温暖的光，嘴角勾起，那双黑目似乎只盛的下那只小小的红蝶。
痴儿。
红蝶飞起，少年看着它，看着它化为一道红色流光飞向上方。
看不见了。
云轻尘尽力翻了个身，用已经开始昏暗的眼眸去望。
他的眼眸轻轻阖上，若是能够活下来，那该多好......
或许他注定了要死，死了就死了吧，烂命一条罢了。
若是死后还能变为鬼，他一定会回来的......
如果沈清修没有化为红蝶，如果红蝶没有来到了云轻尘面前，那么，等待少年的只有一死，以及死后的尸变。
被大雨冲刷跌至长河，顺流而下，直到再一次醒来，化为活尸，而后为祸世间。
可是一切都被打破了，命运的转折就在此时。
红蝶化作流光，飞逝而去，转瞬间跨越了万节阶梯，在众人的惊呼之中，飞至大殿之中，化为一道光点融入到了仙人额间。
年兽睁开眼，委委屈屈的瞪着主人，“年啊年~”
主人分明知道的，它最讨厌红色了！
沈清修睁开眼眸，隔着那白绸望向外面。
他知道，在那求道之上，有一将死之人。
命悬一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