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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犹恐相逢是梦中 ...

  •   景城地处南方,夏天一向又闷又热,而今年的夏天又格外热些。从中午起,远处就一阵阵的传来闷雷声,天上的云也越积越厚,正是应了“黑云压城”这四个字,让人越发喘不过气来。这种天气里,道上的行人大多早早的归了家,云雾山边本来就很少有人走动,现在就更加冷清了。青年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山脚,他穿着一身青布衣,神色木然,也没有特地的找山道,只是很随意的挑了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开始登山。这人在这种崎岖不平的山间走着也不注意看路,倒是时不时看一眼手腕。说来也奇怪,他这样在怪石嶙峋的山间走着,居然也顺畅得很,既没磕着也没碰着,一路直直的往山顶走去。

      传言云雾山上有修仙门派,里面有不老不死的仙人,有仙缘的人走到山顶后可以穿破层层迷瘴,从此脱胎换骨走上仙途。然而传言大多也只是传言,并没有什么人能证实这件事,可这个依然挡不住一些人寻仙的脚步,也不知这青年是不是也是过来碰碰运气。云雾山说来虽不是高耸入云,但也绝对不矮,再加上山路颇为陡峭,想要爬到山顶也绝非易事。可也没见青衣人多费力的爬,不一会他就来到了半山腰,靠着一块山石发起了呆。放空心神休息了一会,他又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扣着一个金属质感的护腕,护腕正中镶着一块透明的琉璃一样的装饰品,那琉璃一样的晶体中间嵌着块浅紫色圆片。青年似乎极爱那个琉璃状的装饰,总是忍不住放在眼前看一看,在休息的时候还要不时地摩挲一下,原本木然的神色都随着这个动作变得温柔起来,终于带了点人气,而不那么像活僵尸了。这座云雾山已经是这片地域剩下来的唯一一处没有找过的地方了,如果没有找到的话下次就要换一个小世界来找。也没有觉得多失望,这么多年来一次次希望落空,现在他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青年似乎是倦极了一般揉了揉眉骨,轻舒了一口气,略整了整心神又走上了山路。

      云雾山的山顶看着并没有什么出奇,到处散落着些歪七扭八的石头,草丛里还时不时看到几只促织的影子。青年站定在两块山石之间,伸手轻点,山石上空竟凭空荡起了一圈圈涟漪。轻轻跨出一步,人影就这么消失在了空中,不留下一点痕迹。

      “咔嚓!”一道粗壮的雷电照亮了昏暗的天空,酝酿了半天的雨滴,像断了帘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往地面砸下。入秋后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下。

      云雾山由来已久的仙人传言严格来说并非无稽之谈。只是这山里住着的不是仙人,而是一些求仙问道的修真者。他们会的那些法术、道术在凡人眼中可不正是仙家手段?可那青年人轻描淡写的便破开了凡人碰都碰不到的禁制,在这布满层层阵法的修真门派驻地却如入无人之地,几个瞬间已经行出老远。这地方不知遭了什么难,刚进来便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山林间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具伤痕累累的尸体,仔细听来,远处还有哭号喧闹声。青年却似毫无所觉,神色木然的看着手腕上的晶片继续往前走去,仿佛眼前的残肢断臂如山间野草、空中飞蝇般丝毫不值得注意。

      沿着山道一直往上,尽头处矗立几根汉白玉石柱,上方高高悬着个匾额,上书“明渊”两个大字,想来这便是这个小世界修真门派中颇有盛名的明渊派。这些青年并不了解,也不关心,只漠然的往前走着。路边偶有几个尚有一丝气息的修者,在青年路过时,竟都似毫无所觉,没有一个试图阻拦抑或求救。

      可能是因为有阵法的缘故,这里和外面似乎是两个世界。片刻之前,景城里已是浓云滚滚,豆大的雨滴一颗颗往下砸,这里却一丝雨声也听不见。四周异常滞闷,仿佛有一只大手悬从半空压下,连风都不敢动弹。空气无法流通,原本就浓郁的血腥味更难以消散,再往钱走走,那味道已到了呛人的程度,也不知到底是死了多少人。

      厮杀已经步入尾声,四下渐渐安静下来,甚至可以说是不正常的死寂,只剩后山还有点动静。那里有两拨人正在对峙,一伙穿着赭色道袍的人围着犹在作困兽之斗的几个明渊派弟子。那几个弟子明显负了很重的伤,身上的月白长袍几乎被鲜血浸满,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厮杀了那么久,他们几乎都是强弩之末,只是在苦苦支撑,只有正前方的那位青年像一把锋利的宝剑,笔挺地立在敌人面前。修真者之中,很少有容貌丑陋的,那位青年的容貌放在修真者中也极是不俗。他神色极淡,即使陷入的如今这般境地也没有露出慌乱的表情。可能是受伤的缘故,脸色有点苍白,连唇色都几乎都快要透明,眼角边溅上的几滴血在这张素白的脸上极为突兀。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手里的剑稳稳的拿在手中,只是一个人,却如高山耸立、渊水深沉。被他护在后面的那几个弟子就这么看着这个背影,似乎就感觉不那么怕了。一个圆脸尚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弟子胆子尤为大些,哆哆嗦嗦的举着已经酸痛的手指,指向对面站在前面的一个满脸自得笑容的道人,带着满腔悲愤骂开了:“明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师门长辈如此看重你,你尽然勾结外人,当这些人的走狗!真是连畜生也不如!”

      可惜言语不能杀人,那被骂的人根本不痛不痒,闻言嗤笑一声,便是连理会也懒得理会,反倒转头对身边看似领头的人说道:“前辈,这些都只是筑基弟子而已,根本不足为惧,咱们不如早点动手,也省得浪费时间。”那位前辈抬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中有掩藏不住的轻视与鄙夷,闻言倒也没有反驳,傲慢的抬起手臂,一道攻击便朝着那几个明渊弟子袭去。

      不到片刻,他轻“咦”一声,只见面前那五个明渊派弟子还全须全尾的站在那里,只是站在最前方的那个青年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那青年眉头微皱,抑制不住地弯腰咳了声,复又挺直了背,重新挡住身后几人。那明昌见此情状,原本的得意之色一僵,迅速被恼恨取代,扯出一抹讥笑,出言嘲讽道:“即明师兄,你根本不是前辈的对手,既然总归是一个死字,又何必挣扎得这么难堪,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保不住。”

      即明听了,神色并无波动,抹了下嘴角溢出来的鲜血,哑声道:“虽然都得死,可我总是想晚点死的。”

      旁边的圆脸少年跟着帮腔,对着那个明昌嗤笑,道:“你这样也不像是能得道长生的,早晚得死,何不现在就了结自己?”

      听闻此言,明昌更是气极,提剑就要攻去,却被那领头的人抬手拦下。那人抚掌一笑,故作慈悲地叹了声:“既如此,我便成全你又何妨,就看你能接下几招了。”

      有些野兽在餍足的状态下,只要确信猎物最终无法逃脱,它们是不介意花时间戏耍一番的。猎物越是挣扎,它们越是能感受到残忍的快感。

      “砰砰砰!!!”几声连响,一连串攻击当头落下。一直被挡在身后的明渊派弟子挣扎着想要帮忙抵挡,可在对手强大的压迫下,动一根手指都勉强,眨眼睛又有几个昏死过去。即明垂眸看了眼身后的几个人,不再多言,凝神抬剑挡死死挡住攻击。

      灵力一点点从身体中抽出,渐渐压榨不出一丝。伤口伴着血液一道道出现在身体上,身形不再挺拔,一点点佝偻下来,之前稳稳拿在手中的灵剑也几次险先脱手而出。

      如此几波攻击下来,那领头的道人渐渐不耐烦了,神色冷了下来,取出自己的灵宝,下一次便是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山腰处,那个一路行来的奇怪青年突然停下脚步,原本木然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鲜活的表情,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死死盯着自己手腕上嵌在晶石里的紫色圆片。那原本暗淡的圆片,此刻正发出微光,一闪一闪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青年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护住手腕,仿佛只要死死护住,那光就不会灭掉似的。好像为了补齐之前长久的空白,惊喜、惶急、害怕......诸般情绪争先恐后向他涌来,几乎让心脏承受不住这种负荷。然而失控只是这么一瞬,下一刻,他已经习惯性地死死稳住心神,将自己的神识铺展开来。

      修者,从来都是与天争命。什么时候有了认命这个想法,那仙途也就走不远了。可被围住的圆脸少年此时还是不免心灰意懒起来。山门被破时他尚存希望,看到同门一个个惨死时他没有放弃,被一群人围在后山命悬一线时也想着能绝处逢生,可现在,他眼里的光彩却一点点黯淡下去。始终挡在自己前面的师兄已经在重重攻击下跌到在地,地上的灰尘与污血就这么胡乱地黏在他的脸颊上。少年很想施一个清洁咒让师兄看着干净些,可连一丝灵力也动不起来。他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仇人,终究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眼看着下一道攻击又朝着师兄攻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强撑起身体,一下子扑过去挡在前面,就这么闭目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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