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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 ...

  •   所谓的Live house,就是地下乐团不定期现场的地方。单纯的校园乐队,恐怕不会生出这种想法。参加大学校内或校际的比赛和演出,也就差不多了。
      那个Live house在江边某条不起眼小路的破旧洋楼地下室里,张湘竹在此前来过几次,宋元则是从没来过。只点了一盏壁灯的楼梯破旧狭窄,两旁的墙壁上是各式的涂鸦,小篆、隶书、英文、西班牙文以及其他不认识的文字的“屎”字,抽水马桶图案、蹲厕所的妞儿。宋元感叹了一下这里怎么没被扫黄打非啊,张湘竹说白天的时候楼梯口铁门锁得死紧,谁看得见啊。
      楼梯走到头,还需要经过一条走廊,然后就看见一扇门,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妞儿在门口的桌前抠鼻屎,见他们要进去,白了一眼,用武汉话说:“把票来撒。”伸出恰才还转动在左侧鼻前庭的手。
      宋元掏出那两张皱皱巴巴的票交到妞儿手上。妞便不再睬他们,继续恰才未竟的事业。
      推开那个看似破烂的门进去的时候才知道那门的隔音效果有多好。伴随着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的便是震天动地的电子乐声。经过失真处理,音箱强烈放大的吉他声震动鼓膜,而低音的贝司连同节奏的鼓点震动胸腔——人声在麦克风中反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太压得住音乐。要命的还是黑压压的人群随着节奏扭动尖叫,以致于宋元同学刚进来就寻思着赶快撤了。
      往台上看时,灯光目前只给到主唱身上,周围的人都是黑的。
      “伟哥呢?”由于并不认识他们乐队的主唱,宋元朝张湘竹大喊,尽管俩人只离了不到三十公分。
      “在台上呢!”张湘竹回喊。
      此时变成了吉他的solo,灯打到两个吉他手身上时,场内爆发出的尖叫竟然比刚才还要强上数倍。
      灯光下见到的是俩打着赤膊的男人在飙吉他,那个个儿不太高的就是邓伟,可能是上台前用发蜡把头发做了造型,变成了数个尖刺状,宋元看了一眼就喷了,被张湘竹瞪了一眼喊道你给伟哥留点面子啊。另外一个披肩长发的高个儿倒是一眼就看出来是谁了。上半身很是结实,但是又不是太粗壮。相较之下,邓伟同学就显得苗条了许多。体育课的时候和这俩哥们都选修了同一门课,所以这个样子倒也是看惯了,只是大冬天的,屋子里虽然暖和,也不到打赤膊的程度吧。
      满屋子的人都在叫,张湘竹也趁机跟着叫了几声。
      不过直到那首曲子终了,宋元始终没能听出那位主唱到底在唱什么歌词。下一个乐队出场时,张湘竹带着宋元从舞台的北边出了一个侧门,侧门外也是一条走廊,一边的尽头是厕所,另一边是三间准备室。张湘竹说要先去趟厕所,让他自己去他们的准备室。
      在昏暗的灯下,辨认出了第二间门上写着“不老鸟”,门虚掩着,里头有人说话,宋元正想推门进去,那门就被打开了,一个个儿不高的小伙子脸色不太好地往外闯,撞进宋元怀里,然后把他往边上一推,就那么跑了。
      看那身衣裳,不就是刚才的主唱吗?宋元进屋看见其余的四个人,只有一个女的在收拾东西,仨男的都站着。邓伟的衣服已经穿上了,商周只穿了件长袖T恤。
      “伟哥。”宋元招呼了邓伟。
      只有邓伟和贝司手看过来,商周低头,继续穿衣服。
      “你来啦?二虎子呢?”
      “民生去了。”
      虽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但宋元没有多问,只是帮着他们把乐器打包搬上卡车,一起回到了学校。

      回到学校后才洗了个澡,十二点左右,就听见外面开始暴动。由于错过了今天晚上二系03级全体男生的密谋,宋元直到洗了澡出来,看见朱哲、风间和张湘竹人手一个塑料袋,才知道发动暴动的是他们这层楼的。装满自来水的塑料袋从七楼掉到505、507宿舍之间的空地,发出礼炮般的响声。在宋元擦头发的时候,四周的寝室开始出现狼嚎。本来只有他们这栋楼的在嚎,叫着叫着对面505七楼的也开始叫了。
      505七楼是一系02级七年制住的,还没考完,估计被他们郁闷到了,嚎完了以后集体爬到505顶楼和他们赛音响。九楼扔下来自然比七楼声响要大些。于是二系的也冲到寒风中的顶楼——在越来越密集的炮响以及最大的约可装5升水得家乐福超市塑料袋都被用尽过之后,双方发现在响度以及频率上已经难以超越对方时,有位哥们儿往楼下丢了一个盛满水的热水壶水银瓶胆,发出了有史以来最为强悍的爆裂声。鸦雀无声了数秒之后,狼嚎忽然进化成了升级版本。
      水银瓶胆尚未耗竭之际,平行的506、508女生宿舍开始有人拿饭勺敲搪瓷脸盆,一面敲一面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要再吵了!我们要睡觉了!”
      二系的男生普遍认为敲搪瓷脸盆者乃是他们班的学生,原因是别的年级入学时学校给发的都是塑料脸盆,在这样的盛会中一点竞争力也么得。
      女生们的掺和只能搅得男士们的躁狂更甚罢了。男士们大受启发纷纷拿起脸盆,创造出了新式噪音——A用搪瓷碗撞搪瓷脸盆B用搪瓷脸盆撞搪瓷脸盆C用搪瓷脸盆撞楼下的地面。
      暴雨般的噪声中有人唱起了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有人嘹亮地附和起了我一无所有你何时跟我走,实不相瞒,那位附和者便是咱的宋元同学以及他的室友们。最后响起了吉他的伴奏声——当然只是不插电的木吉他罢了。饶是如此,由于在噪音方式多样性上的领先地位,奠定了二系的最终胜局。
      暴动持续到了三更结束之际。原本,那是一个不熄灯的周末,但在午夜一点时,忽然间,在毫无预兆之时,学子苑全黑了。在骂娘声此起彼伏之际,学子苑里响起了代表着“谁再闹明天告你们辅导员去”这种含义的行军口哨,骚动的男士们不得不冷静下来,摸着黑,勤劳的洗脚,偷懒的脱袜子,随后各自上炕了。

      狂欢一直持续到了次日的次日。最能体现男人们狂欢的莫过于打通宵牌,打通宵麻将,打通宵游戏,看通宵A片,或者玩通宵的妞。鉴于最后一点不适合群欢,大多数男士选择的是前三者。周六那天从下午起,他们的青春便贡献给了升级。到了午夜,当被排挤在一旁的朱哲打开电脑的某个文件后,众人剩余的青春便交给了A片。当然,邓伟一向就相当于他们屋的第五人,此事万万不会错过。
      周日睡了一天的男士们到了晚饭时间提议要去喝酒。宋元忽略了手机上某个妞的邀请,给她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们屋有活动。”然后便同众人一起去强强开桌。
      互灌至互醉为止。午夜里他们几个人相互搀扶且歌且行歪歪斜斜地走回了学子苑,门禁时间已过,吼叫了半天,才把那个看门大叔吼出来,大叔不知操着什么地儿的话骂骂咧咧了半天,男生们嘻嘻哈哈地穿行而过。
      在张湘竹吐了一地的秽物当中,将他露出的半边屁股踹进被子;然后把不断地捏着他衣角“宝贝儿,来嘛”醉眼惺忪的朱哲踢上他的床;最后收拾了如同死尸般沉睡的风间;宋元到阳台上洗了把脸。
      十二月快到下旬了。要不是酒喝多了,阳台上的凛风还真有些吃不消。前两天开始,天变阴了,风很大。恐怕冬天的雨要来了。刮风之后,气温就会迅速的降低。这两天正是如此,原本还有接近十度的天,恐怕要迎来零度了。
      南方的冬季比北方要难捱得多。传闻中,长江以北就该有暖气了,然而武汉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地方,所以武汉市内的高校宿舍大多是不安装暖气的,冬天冷得要命。
      口中已经能呵出白色的雾气了。回屋后把棉外套脱了,此时酒劲儿下了,确实开始有些冷了。
      一般情况下,宋元喝不醉。除非他有心要喝醉。只是至今为止,似乎并没有遇过这种情况。所以宋元也无从得知自己酒量的底限。
      可能的话,今天他真想喝醉。三年半艰辛痛苦的专业课理论部分全部结业了,复数个先辈或是同辈选择了跳各色各样的建筑物诸如楼或桥之后,他们这些熬出头的健在者如今试图狂欢也是自然的。
      邓伟他们的乐队也是为考试让路了许久,牌也是许久没打了,A片亦不必提,酒也很久很久没喝了。
      明天开始,就是一个医学生通向医生的第一步,不知是人间还是依然是地狱的实习生涯了。
      宋元翻上自己的铺位时,听到朱哲在那儿说着梦话:“小丽,小丽,宝贝儿。”精准地往他的床头砸了一个兰草枕后,便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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