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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残破的格窗外,斑驳的阳光洒进屋子里,秦念却觉得如在冰窟。

      此刻,她的母亲正在跟康家奶奶跪地求情。

      “娘,求求您了,您就借给儿媳二百铢钱救救念儿吧!她虽不是您的亲孙女,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呀!”
      “救她?哼!阿莲,二百铢钱都可以买三石粮食了。再说就她现如今的身子,别说二百铢钱,就是花上五百铢钱也救不回来的。既如此,倒不如放弃,这样也能省下些钱我们好安生度日。”
      “娘!儿媳求求您了!”

      正是秦氏最后那一道嚎哭声贯入秦念的耳膜,终于将她从梦魇中给彻底唤醒。
      秦念的脑子昏沉得厉害,秦氏的哭声在她耳中却十分清晰。

      “阿莲,我劝你早早放弃她,来日为我康家再生养一个孩子替了她便是。”
      康氏话音一落,便转过身去,带起一阵凉风拂到秦念的身上,紧接着便是一道重重的木门撞在墙上的声音。
      秦氏再度一声大嚎,将秦念的脑子又给炸清醒了几分。

      秦念看着伏在门边地上的母亲,她心里一直在震撼。
      母亲应该是在去年的寒冬腊月因为难产过身了的,但她此刻就在秦念的眼前。

      秦念刚刚怀疑自己还陷于梦中,于是掐了自己的大腿肉一下,疼感明显,她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还有这屋子里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这是四年前在白米村的老房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应该是在县城的新宅子呀!

      对了,现在这场景她想了起来,正是她十二岁那年感染风寒,病得死去又活来。
      但也不对,她现在都十六岁了!
      就在秦念诧异之时,她脑子里慢慢地又涌起一股记忆。那是在她昏迷之前,康家大伯的大儿子康震闯进她的新房,撕碎了她身上红艳艳的绸缎嫁衣,她惊怒之下,与之抗争,结果康震双手掐紧她的脖子……
      秦念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落在眼下的是一双瘦小的手。猛然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猛地坐起身来,朝门坎边还在哭泣的秦氏喊了一声:“娘!”

      她重生了!她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秦氏顿住哭声,扭头看向秦念,糊了满脸泪水的美脸瞬间凝起笑容,她疯了一样跪爬到床边,一把抱住秦念瘦弱的腰身,喜极而泣,又是一声大嚎:“念儿呀!你终于醒了,你活过来了,我的念儿,呜……”
      秦氏的手臂环在秦念的身上,令秦念瑟瑟发抖的身体得到了些些的温暖。

      秦念正欲开声说话,屋里稍稍一暗,门口踏进一道明艳的身影,是康家大伯的二女儿康琴。
      康琴时年十四岁,长得柳眉细眼小唇,模样倒是标志,只是比秦念大两岁,却和秦念一般高。
      此刻康琴身着一袭水粉色的棉质襦裙,手中抱着一床破软席。

      秦念还记得康琴身上穿的这条裙子,是母亲嫁到康家来之前,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当时缝得有些大,便被母亲放在箱底,后来康家奶奶到母亲屋里搬母亲的嫁妆,顺着把这条裙子也拿过去给康琴穿了。当时她哭得可伤心了,但母亲让她忍着,不要忤逆康家奶奶。
      还有康琴抱着的这床破席子,秦念更是记忆犹新,这可是专门送来给她裹尸的。

      康琴看着醒转过来的秦念,目光中有些惊异,但很快她便摆起了她那张惯常傲慢的脸,冷笑道:“哟!婶子,秦念莫不是回光返照了。”说着朝床边走近,看向秦氏,“婶子,这床席子是奶奶叫我拿来给秦念的,奶奶说秦念要是熬不过今晚,就拿这床席子给裹了埋到后山去。”
      秦氏气得咬牙切齿,朝康琴啐了一口:“你这妮子,我家念儿还活着呢!你们就急急忙忙地拿了席子来,你们真是太过份了。”

      康琴也不惊怕,她知道秦氏的性子向来是个软的,她斜了脸色苍白如纸的秦念一眼,冷道:“反正都是要死的,早给晚给不都是给吗?再说了,这是奶奶的安排,我只是代送一下而已。”
      秦念知道下一刻康琴会把席子扔在她的身上,更知道娘会把席子从她身上拿起扔出门外,而前世的她,则只是被吓得哭晕了过去。

      她趁着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连忙拼着游丝一样的气力硬声说:“娘,你把席子收下。”
      正准备扔席子的康琴一愣,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秦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念儿,你说什么呢!你现在醒了,你活过来了,我们要这破席子干嘛!”
      就算女儿当真是死了,她也一定要整出一副好棺木来安葬女儿,哪能用一床破席子草草了事,康家以为她女儿是小猫小狗吗?

      秦念却瞪眼看着康琴,目光锐利:“娘,我要将这席子留下来,给害得我差点死掉的人裹尸。”最后几个字,她咬牙切齿。
      她知道,这次她生了如此重的病,根本就不是什么伤寒,而是中了毒。
      虽然前世她没有被毒死,但自此之后她的身子就赢弱不堪了。

      康琴听着这话,一张小脸被惊得惨白,她抱着席子的手微微有点抖,愣了一会儿,她朝秦念破口大骂:“秦念,你胡说什么呢!谁害你了,你生病是得了风寒,没有人会害你,是你自己命不好,早早的就得死。”
      秦念冷着脸看着康琴神情中浮现出来的心虚,她只是冷冷一笑,又对秦氏说:“娘,席子留下,人给我轰走。”

      秦氏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有这般硬气过,还有女儿刚刚说什么,女儿生病是有人害的?
      “念儿,你……”
      “娘,席子留下,人轰走!”

      秦氏看到了女儿眼底里的坚决,顿时她的心也硬了起来,于是站起身来,走到康琴面前,一把拿过康琴手里的破席,厉声道:“滚,给我滚!”
      秦念看到一向对康家人说话低声下气的母亲此刻能表现得如此强硬,她感到十分的欣慰和解气。

      康琴脸色难看得紧,她是第一次觉得这母女俩好像不那么好欺负,她死要面子地朝秦氏母女冷哼了一声,快步走到门边。可因为步子太急,裙摆又太长,她不小心被门坎拌到了脚,一声惨叫,摔成了个狗吃屎的模样。

      “咦,这不是康琴吗?怎么了?没摔疼吧!”
      一道男声传进内屋,被康琴逗笑的秦念凝住了笑容,她看到了门外边刚刚说话的男人,正是前些日才搬到村里来住的韩医工,随在韩医工身边的,是他的儿子韩启。

      俗话说的好,人生最幸之事莫过于两者,其一为大病初愈,其二便是久别重逢。
      秦念凝住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她目光痴痴地看着韩启,柔肠百转。

      韩启比秦念大三岁。现年十五岁的韩启个子已经长得非常高了,清瘦的身形,相貌极为俊美。他身上虽然穿的是一身粗布衣裳,头顶布条绾着的发髻上簪着个劣制木笄,但他浑身上下透出来的贵气,像是与生俱来的。

      康琴一抬脸便对上韩启那唇角微扯的冷冷笑容,顿时傻眼了,她一张小脸羞得通红,连忙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连看也不敢看韩启一眼,便抹着眼泪跑出小破院。
      院里的这一幕落入秦念的眼眸中,她心中了然,康琴是极其喜欢韩启的。前一世,康琴为了韩启不知道给她使了多少拌子。原因无它,只因韩启为了帮她调理身子,与她时常在一起,直到后来韩启离开白米村,再没有半分消息。
      康琴走后,韩医工带着韩启踏进了屋子。

      秦氏一见到韩医工便站起身来,又从腰上摸出一块破绒绒的帕子来擦拭脸上的泪水,再盈起笑脸看着韩医工,兴奋地对他说:“韩医工,我家念儿醒了,您快来帮我瞧瞧,她是不是好了?”
      韩医工上前来,看着床榻上坐得稳稳的秦念,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睛里有了些神采。他微微颔首:“看起来是好转了些,我来给她搭搭脉。”

      秦氏连忙将床边一把先前被康家奶奶踢翻的破椅子给扶起搬到床榻边,请韩医工坐下。
      韩医工将手指搭在秦念的手腕上,探了半晌,他脸上露出喜色:“的确是好了不少。”但随即脸色又微微一沉,“不过她这次病得太重,接下来还得费些药来调理。”
      秦氏喜得再度落下泪来,只是一想到韩医工说的后面一句,她敛住喜色,忙朝韩医工示意,让他出来说话。

      屋外,秦氏两手绞着破帕子,一脸难色地开了口:“韩医工,你刚刚说我家念儿还需费些药来调理身子,那您说的那些药,是不是很贵?”
      韩医工来白米村不过十日,秦念却是在一个月前开始生的病。

      当时秦氏见女儿病得快要死去,便将家里值当的东西都拿到镇上去卖了,才换得一百铢钱,在隔壁村请了个巫医来。
      但巫医看过后说秦念的病难治,起码得再花二百铢钱。
      秦氏拿不出这二百铢钱,恰好她新嫁的男人康有田又去了邻县做工,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回来。于是她三番几次地求康家奶奶借出二百铢钱,但康家奶奶守着她的钱,怎么都不肯借。

      昨日邻里一位大婶告诉秦氏,说村里来了户人家,是个医工。
      秦氏立时去请了韩医工来。

      韩医工给秦念把过脉后,几乎是跑着回了自己家,小半个时辰后拿着一碗熬好的汤药给秦念喝。可秦念喝过汤药后,还是一直昏迷不醒。
      今儿早上秦氏看着秦念气息微弱,便觉得她是熬不过去了,韩医工的那碗汤药也是无力回天,于是这才有了刚刚她在屋里求着康家奶奶拿钱去找原先的巫医这一出。却没想到,秦念竟然活了过来。现在想想,定就是韩医工昨日的那碗汤药起了效果。

      韩医工环望了一眼这套夯土建的三间破屋和一间小院,看到秦念所住的屋里,除了一张破床和一把破椅,再无半件家当,便知道这家当真是一穷二白了。
      于是他转脸看着秦氏道:“你家念儿的病若是给别人医,那定是要不少钱的,但好在这白米村背靠大山,山里草药无数,往后我上山给她多采些药来医治,倒也不需要花钱。你只管等她身体好些,再给她尽量吃好一点,把她的身子养壮些便是。”

      秦氏闻言,心中一哽,连忙给韩医工跪了下来。
      韩医工虚扶了秦氏一把:“康二娘子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快快起来。”
      秦氏抹着眼泪,一脸感激地道:“韩医工您可是我家念儿的救命恩人呀!”

      就在屋外秦氏和韩医工说话之际,屋里的韩启默默地看着秦念。
      这位小姑娘五官生得极为精致,长眉大眼,鼻梁小巧挺直,孤度完美的小唇却是白得像纸一般。或许是久未见光,她的皮肤白皙通透得像块玉,不经意一眼撇过,还以为是尊雕琢精美的白玉娃娃。只是细看之下,她白玉般的肌肤里还透着一抹黯青之色。

      韩启想着爹爹所说,他悄声对秦念道:“你可得小心一些你身边的人,你的病生得蹊跷。”
      秦念一直在感伤着韩启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足足两年,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她心里想念得紧。此刻见到他安然在此,她十分激动。现下听着韩启这番话,思绪又回到了前世。

      她犹记得当时韩启也是这般提醒她,但她根本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善良胆弱的她从来都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刻意害她。她还觉得是韩启多心了呢!后来韩启也是见她不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便没有再说过什么。
      但现在回忆起来,韩启在这之后便一直陪着她,有时看到康家人送什么东西给她吃,也得故意抢着她的东西先吃上一口,怕是想给她试试有没有毒吧!

      韩启见秦念正在发呆,完全不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便又多说了一句:“总之你得小心一些,别乱吃别人的东西。”
      秦念唇角染上笑意,朝韩启点头道:“嗯,我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康家人给的东西我一定不会吃。”

      韩启只知道秦念是中了毒,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毒,现在听到秦念说这句话,便想那一定是康家人下的毒了。
      至于康家的家谱,他昨日听邻家大婶说了一些,算是了解得差不多。现在想想,秦念在康家是极为不易的。
      看来往后他得多照拂一二才是,不然秦念若是再招毒手,那便不好了。
      这时韩医工在屋外唤了韩启一声,韩启临出门前对秦念说:“待会我会送药过来。”说完转身便跑出了屋门,跟着他爹爹韩医工出了院子。

      秦念看着韩启俊挺的背影,心中又是一番感伤。她想前世韩启消失不见,她苦等两年,这一世,她定不会再让韩启消失,待她病好,定要紧紧相随在韩启的身边。哪怕到时韩启真要走,她也得问个明白,他是要去哪里。
      秦氏进屋时,正见秦念呆呆地看着院门,一声不吭。

      “念儿,快快躺下歇息吧!韩医工说了,呆会会把药熬好了送过来。”
      秦念转脸看着秦氏,心头又是一热。

      前世娘是因为难产而死,当时正是康家奶奶跟稳婆说了,一定要保孩子弃大人,所以娘才没了的,她想,既然有幸重活一回,她就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要让她的娘亲长命百岁。
      当然,这个前提是她得长命才行。不光是要长命,她还得要把身体内的余毒清除,把身体养得壮壮实实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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