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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midnight goodn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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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伤脑筋啊……
会议结束,黄泉不禁揉了揉眉心。这帮子基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个个顶着A级到S级的名号,打架是没问题的,打仗?就别指望他们知道“谋略”两个字有几笔几画,还一个比一个不愿意听指挥。恐怕,就是躯能起点作用,不过她向来缺乏主动性。修罗这孩子资质虽好,毕竟缺乏经验。要不是藏马忽然近乎奇迹般的回归,这仗,真没个打头。
不过……他带回来的那个陌生的男人,那位“殿下”,到底,是何方神圣呢?一见面就能感觉出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是与自己同一个层级的存在,而且,虽然寡言少语到极点,凭那寥寥几句对答看得出对方绝对有着聪慧的头脑。还有,藏马和他之间那暧昧的气氛,即使对妖狐的狡诈和恶劣几千年来领教够了,用“天晓得那家伙又是故意在搞什么鬼”来开解自己,依旧,很不爽……
这么想着,不觉“看”向静静坐在藏马旁边的贵公子,也许是最近积蓄起来的压力到了某个临界点,在自己都没有察觉之前已经用很随意很随便很顺便的口气:“明早的行动……殿下不习惯这里的计时方式吧?要不要我让人来叫?”
从一开始就仿佛和杀生丸天生犯冲又对妖狐耿耿于怀的修罗,注意力一直没从他们身上离开过,马上接了口:“真麻烦啊~~~~~~让藏马和他住一起就不用还专门要人操心这些零七碎八的事了~~~~~~”
黄泉温和且雍容地笑,轻描淡写地扔了个小小的炸弹:“不行,藏马的睡相那么差,影响到贵客休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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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散去的一屋子妖怪,虽然都没有戴着言灵的念珠,黄泉的话依旧对他们杀伤力惊人,只听见咕咚咚咚……尘土飞扬……
不知在那里写写画画些啥子鬼东西的老狐狸停住笔,抬头,微笑,轻描淡写地扔个小小的炸弹:“无妨,这些琐事我自然会安排的……其实,”暧昧地看向身边的白衣男子,“我和殿下住在一起确实更方便些。反正都习惯了,殿下也不嫌我睡相差。”
咕咚咚咚……尘土飞扬尘土飞扬……
白衣的贵公子略转头,目光对上妖狐,淡然地开口,轻描淡写地扔个小小的炸弹:“唔……你一点也不重的。”
咕咚咚咚……尘土飞扬尘土飞扬尘土飞扬……
夜
静
魔界天空万年不变的闪电,被癌陀螺繁华都市的灯光调兑得柔和,透过薄纱的窗帘照进室内变作一片幽暗。
银色的妖狐静卧在床上,平日锐利的面容此时柔和而安宁。薄薄的被单只盖到腰际,白色的丝质睡衣松松掩住身体,衣袖只到手肘,雪白的手臂安安稳稳放在身侧,唯一突兀的,是右手紧握的银色短刃。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白色单衣的男子步入,掩上门,静立在床前,金色的眼眸定定看向床上沉睡的妖狐。
同样金色的眼眸睁开,望向床前的男子,眼中没有惯常的冰冷与戏谑,宁定又深不可测。
妖狐没有起身,只是向里挪了挪。
床很宽。
“殿下,就在这里休息吧。”
“唔。”
夜已深
静无声
修长、笔直的腿,骨肉匀停,线条流畅,圆润的膝盖带着几个酒窝,脚踝用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小小一只只脚趾,趾甲带着珍珠的光泽,细致滑腻的肌肤没有一点瑕疵,稍稍用力按上去就会感到惊人的弹性。这诱人的长腿看似纤柔,却蕴含着可怕的力量,杀生丸在过去几百年的厮杀中已经看得够多。若是“与有情人,做快乐事”,缠绕上来又会是何等的销魂!
……不过,若是睡着时压到人胸口上,被压到的人还是别想睡好了……
杀生丸带着三分迷惑两分惊奇一分茫然半分不知所措慢慢坐了起来,那两条赤裸裸的长腿顺着他的胸口、腹、腰一路滑下去,腿的主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安然沉睡。
天晓得本来安安稳稳安安静静睡着的妖狐是怎么个翻腾法的,转了个90度横趴在床上,被单也全部被他扯了过去拧成一团摁在一条胳膊下面,本来就轻薄短小的睡衣下摆一直卷到了腰上——他不是向来睡相很好而且睡得很惊醒吗?同床共枕的人这么折腾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是,从未有过的安心的缘故?
杀生丸没有试图叫醒妖狐也没有去搬动他的身体,反倒干脆抽身坐到床头盯着他看——到底、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高大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的时候,坐着的那个和躺着的那个都没有一点反应。
黄泉静静地在另一边床头坐下,微微侧身“看”着妖狐又翻来滚去了几次把自己摆成个十字形仰面朝天横躺着,半个头伸出了床沿,长长的银发如月光流泻到地上,精致俏丽的下颌扬起,轻抿的嘴唇没有了嘲讽的弧度,倒有些……邀请的意味。
黄泉忽然开了口,低沉而平静的声音隐隐有点怅然:“已经,多久没看到他这样睡了?好像快两千年了……”
似乎是对杀生丸述说,又似乎自言自语,也许没有对着任何人,轻轻的声音弥漫在夜色中。
“一起放肆地在风中奔跑,为生存而厮杀的盗贼,年少轻狂的时候,原来曾经那么快乐……”
“在荒野中赶路、扎营,要是轮到他守夜,他总是照常睡觉,但没有人会不放心,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警醒,不管看上去是什么状态有任何危险接近他都会第一个发现。不过,偶尔,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真正安心睡去。只有,很少的人看到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再在我面前沉睡的呢?好像,是在我第一次擅自行动造成部下无谓损失之后……完全没有发现和平时的嘲讽不同,他是真正的在斥责,那个时候真是笨啊,被砍,也活该……”
“曾看过他这个样子的人,现在都不在了,留下来的我,是被抛弃的那个。你,是第一次看到吧。”
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伸过去,轻轻抚上狐耳,撩起银亮的长发又放开,缓缓描画过光洁的额头,英气的眉毛,密长的眼睫,挺直的鼻梁,细嫩的脸颊,艳丽的嘴唇,停留在精致的锁骨上。
俯下身,比夜色更深沉的黑发垂落到比月色更耀眼的银丝上,温暖与清冷的气息交织。
画着你
画不出你的骨骼
黄泉的指与唇,其实并没有触碰到妖狐的肌肤,只是在距离极近的地方掠过,那刻印在灵魂深处永不消逝的轮廓。
“居然没有醒来,从来没有想过,以为永远失去的东西重新回来了……”
白衣的贵公子一直如冰雕般静坐着,唯有金色的双眸深处仿佛有波涛汹涌。
黄泉直起身来,手伸向妖狐不管怎么翻滚却一直紧握的短刃,却在尖锐的指爪前刹了车。
绯色的妖纹,白皙的手,集聚在指尖极小却极锐利的绿色光点,无声而凌厉的杀意。
“那把刀上,全是你的气息。”
冰冷的话语:“那是、我的。”
“藏马,不用那样的武器。”
“他第一次握在手中之后就不会离身。”
静,默。
不管面面相对的两人之间流动的是闪电、火焰、还是冰雹,肆无忌惮放心沉睡的狐狸终于把自己往床下扔了,却没有落到冷冰冰硬梆梆的地面,而是落到了洁白柔软的皮毛上。
妖狐似乎很满意那温暖的触觉,伸爪攀住~~~~扭~~~~~蹭~~~~~~~~最后如猫一般蜷曲成一团,长长的狐尾圈过来搭在自己头上。
柔软的皮毛伸展开来,卷起,包裹住妖狐。
……总算老实了……
“为什么?”寡言的殿下忽然先开了口,“既然恋慕为何又要自己疏离?既然他就在这里为何不能面对?曾被遗弃就不敢再追寻?”
“……总是和他擦肩而过。能够让他真正感到安心的人,我本来以为现在已经一个都没有了。他那些朋友也许在战斗中可以托付生命,但只能看到他愿意显露出来的一部分。被他抛弃比被他夺去双眼残酷百倍,失去了可以让他安心的人是他怨怒的理由,让他失望的人是我,这恶果我品尝了千年。努力拚杀只是要把整个魔界放在他面前,他却已经对天下霸业不屑一顾。结果他毫不在意轻轻一句就夺去了我辛苦建立的王国,本以为因为不坦诚这次失去得更彻底,但他去异界的时候没有去找其他任何人。我只想着该随他心意由他高兴便送他离开,却没想到这是什么样的信任。等他再出现的时候,身边有了能和他并肩奔驰的别人。”
“愚蠢。望着背影追逐,永远不能赶上他的脚步,永远不能对等的站在他面前。”
“……不用你下结论我也想通了……不确定你对他重要到什么程度,所以故意那么说,结果发现自己想得到的原来已经在眼前。这次,如果还不能坦然面对才是逊到家了……我不会就这么看着他从手边溜走的。”
同处一室的三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直到长夜将逝。黄泉已恢复正常的语气:“快到集合的时间了呢。”
依旧一言不发的杀生丸松开皮毛,俯身将妖狐抱起放到床上。
“叫他起来吧,否则少了他没法行动了。”
还没放开手臂的杀生丸动作一滞——倒是、该怎样才叫得醒这家伙啊?
黄泉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收敛起全身的妖气,如果不看的话,仿佛整个人都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杀生丸一愣,旋即了然,亦切断了自己的气息。
几乎是同时,蜷缩在他怀里的妖狐体内血腥的妖气暗潮涌动,每一块肌肉都瞬间调整到可以立刻出击的状态,低呼:“殿下?”
声音中却带了一丝极少有的焦虑。
杀生丸没有回答,环绕着他的双臂收紧。
完全清醒过来的妖狐不禁愕然,眼光在黄泉温和而坚定的面容上打了个转,抬头对上比平日更凌厉的另一双金眸。
定格。
五分钟……以老狐狸大脑运算的速度,几乎等于一生一世。
妖狐脸上忽然绽放出纯粹艳丽的笑容:“哎,差一点睡过头了呢。黄泉你是特意来叫我的吗?”
杀生丸松开双臂,静静地看着他起身,迅速而优雅地整理仪容。
转眼就将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无可挑剔无懈可击,藏马便欲与二人一起出门,却在黄泉面前停下来,收起了嘲讽与冷漠,沉静地面对他:“谢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