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叔叔今天还演吗》画鹊

14、演（14）

　　自从准备参加比赛后，裴之南更加忙碌起来。

　　刚开始练习的时候，她有些担心这里距离书房很近，会影响到封钺工作，可是等关上门一试，发现这里的隔音很好，所有音乐声都被牢牢锁在里面，就彻底放心大胆起来。

　　要参加一场舞蹈比赛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从选曲、编排和舞台设计都想要自己来。

　　还好裴之南以前参加过不少次，经验不少，琢磨几天下来，一支舞终于慢慢开始成型。

　　吴子骞听说封家有练舞室之后十分失望，虽然想过来看，但碍于封钺在家，迟迟没有过来。

　　“上次我妈说，她和封钺好像有什么矛盾，我还是不去了吧，别到时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封叔叔和你妈？他们能有什么矛盾？”

　　吴子骞家的连锁超市和MAS科技，看上去应该搭不上关系。

　　“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吧。”吴子骞不喜欢管家里公司的事，没有多问，只是担心另一件事。“不过你现在整天练舞，以后是不是得我一个人去博物馆？”

　　裴之南点头：“没时间去了，等比赛结束我再跟你一起吧，现在这边比较重要。”

　　“那你可错过好机会了，听我舅舅说，这几天的修复工作很多，还有几个大师级人物都要过来呢，还有你最喜欢的那个封守成教授也要来。”

　　“还是下次吧，大家都在学校，就算在博物馆见不到，总有一天也能遇见的。”

　　虽然见不到封守成教授有些可惜，但事情轻重缓急，解决眼前的问题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这次的比赛一共分成两轮，初选淘汰赛和决赛。

　　因为裴之南报名的时间太晚，现在距离初赛已经不剩几天了，她必须在这段时间把舞蹈动作尽可能熟悉。

　　封钺开始只是路过。

　　他从门口走过，见门虚掩着，便朝里面看了一眼，就被里面的画面瞬间吸引住视线。

　　空旷的练舞室中央，裴之南穿着一条白色古风长裙站在中央，眼睛上竟然蒙着一块黑布，长长的带子垂在身后。

　　只站在那儿，就有种脆弱到即将凋零的美态。

　　她的专注力很高，一旦投入，整个人都会沉浸在音乐和舞蹈中，对周遭一切都毫无所察，更别说现在还蒙着眼睛，根本没有发现门外的人。

　　封钺有些不解，正准备走过去，这时，有音符从音响里跃出，一串音节慢慢连贯，敲击空气传来，连成清脆舒缓的音乐。

　　中央的裴之南动了。

　　她踮起脚尖，身体在音乐中如风卷云一样慢慢舒展开。

　　偌大的房间里跳动着俏皮的音符，经过墙壁的反射，一有动作，这些音符就像是一只只小精灵，欢快地围过来，围绕在她周围舞蹈。

　　慢慢抬起手，随着音乐上前一步，足尖踏在地板上。

　　旋转。

　　纤细的脚踝从裙下露出，在昏黄的灯光下带着玉石一般莹白的光。

　　她没有穿鞋，或许是为了更加投入，粉红圆润的脚趾踩着地面，干净而灵动。

　　封钺看着眼前的人，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两年前在封家，透过窗户看见的画面。

　　那时候怎么也跳不好的动作，小孩明显已经学会，再也不会一边偷偷哭，一边咬牙练习了。

　　或许……

　　对方也早就已经不是小孩。

　　音符在空中跳动。

　　裴之南抬起手，纤细的腰肢展露无疑。

　　她的动作轻盈而灵动，视线随着抬起的指尖“看去”，虽然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却没有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蒙住双眼的黑布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白黑之间的破碎美感，在空旷又密闭的房间中更显脆弱，仿佛欲坠的蝴蝶。

　　带着莫名的美和吸引力。

　　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柔和的浅笑，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和舞蹈的世界中，就连发丝也在舞蹈。

　　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

　　眼罩的飘带随着转动在身后飘舞，仿佛也因此有了生命，跳跃，转动，划出两条柔和的弧线。

　　俏皮地跟在身后。

　　直到一曲作罢，音乐声缓缓落下。

　　这支舞的编排明显有些难，一跳完，裴之南胸口微微起伏，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着眼罩，周围一片黑暗，让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跳舞上，感觉比以前训练时的状态更好。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喜悦和沉浸，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裴之南有些意犹未尽，喘息着摘下蒙住眼睛的黑布，突然看见镜子反射的人影，这时才发现门口有人。

　　“封叔叔！”

　　她连忙转身，发现对方一直在看自己，刚才她练习的样子可能也被他看见了，本来就已经微红的脸颊慢慢红透了，有些窘迫。

　　平时自己练习的时候都会关上门，而且这几天封钺从来没看过，平时也几乎不提这件事，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儿出现。

　　裴之南呼吸有些急促，手里抓着那条蒙眼的带子，心里忐忑：“你觉得我用这支舞去参加比赛，怎么样？”

　　一边说，期待地看着他。

　　封钺在她发现自己的第一时间，是打算直接转身走的，刚动了一下，听见她的问题。

　　“我没学过跳舞，不知道怎么评价。”

　　回答认真而严肃。

　　裴之南完全没料到是这么个回答。

　　其实她只是觉得用了封钺的练舞室，应该做出一点成绩来，或者就算其他人面对这个问题，也会想也不想就夸奖支持。

　　正有些不知所措，封钺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思索良久道：“不过已经超过了大多数表演。”

　　他面无表情，严肃的样子让裴之南仔细分析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一句夸奖，立即高兴地笑起来。

　　“谢谢，那我就放心了。”

　　封钺只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很快就走了。

　　转过身，裴之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从小到大，夸奖她的人很多，听说不知多少称赞，早就习以为常。但刚才封钺那句不像夸奖的夸奖，却让她咧嘴笑了笑，心情反而更加雀跃起来。

　　这次她提前认真检查了门锁，确定声音不会漏出去，才按下音乐播放键，情绪高涨地继续练习。

　　随着初赛时间的接近，裴之南更加忙碌，每天抓紧每一分一秒来练习，经常下课铃声一响就收拾东西迅速离开，连和吴子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急忙准备回家练习。

　　背着书包刚进门，却突然看见客厅里坐了一个人。

　　穿着一身浅色休闲西装，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喝咖啡，面前的桌上还放了一叠文件。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裴之南曾经见过他一次。

　　MAS科技的经理，同时也是创始人之一，薛棋。

　　上次见的时候，他就总是笑盈盈的，脾气很好，这次也不例外，一看见裴之南就转头过来打招呼，微卷的栗色头发和封钺干练的短发比起来，长很多，搭在额头，在阳光下显得毛茸茸，温良无害。

　　“你是来找封叔叔的吗？”裴之南走过去问。

　　这段时间封钺因伤在公司办公，很多资料和工作都由公司的员工送过来。光是这段时间，她就见过不少面孔。

　　但薛棋是出院之后第一次过来。

　　“他好像不在，不过没关系，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好了。”薛棋笑着道。

　　一边说，视线却在打量她，手托着下巴，精心修整的双眉时不时皱起，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之前听封钺说，有个小姑娘要搬到他家住，当时我还想，是那家的孩子这么倒霉，小小年纪就来这儿受刑，没想到你竟然能在这儿住这么久。”

　　裴之南笑了笑，没有反驳。

　　毕竟刚开始搬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想方设法离开这儿，现在却反而越来越适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忙着准备比赛，竟然压根没想搬走的事。

　　正想着，薛棋又道：“平时你没被欺负吧？其实封钺这人有点钻牛角尖，脾气也不好，你是不知道公司里有多少人害怕他。上次他回公司的时候，还差点把前台的人给说哭了，拉着脸，就这样……”

　　伸手压着脸颊，挤眉头模仿封钺的表情，逗得裴之南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封叔叔在公司的时候也这么严肃吗？”

　　薛棋摆手：“下次你来公司看看，封钺工作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尊石像，就因为这个，以前公司刚成立的时候，还被他弄丢过好几个单子呢。”

　　“你们一起创立的MAS公司？”

　　“我只是打个下手，大多数都是封钺干，不过也吃过很多苦，能做到这一步，我也应该满足了。”

　　裴之南听得十分仔细，微微侧身安静聆听。

　　薛棋道：“以后要是封钺欺负你，来告诉哥哥，哥哥给你保驾护航。”

　　他拍了拍胸脯，拿出手机交换电话号码。

　　两人凑一块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来这儿玩的？”

　　封钺站在客厅入口看着他们。

　　他的腿现在还没有彻底痊愈，走路的时候有些跛，特意让管家去定制了一根黑色手杖，光滑的手柄上没有任何装饰，低调而奢华，此时正被他握在手里。

　　“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见到之南就随口聊了两句。”薛棋迅速走过来，一把捞起桌上的文件。“上次你不是说，要看和亿嘉集团的进度表？都在这儿呢。”

　　“之南？你说的是裴之南？”

　　“那还能有谁？”

　　薛棋转头朝裴之南眨了眨眼睛，双手贴在脸颊上，又在模仿封钺的表情。

　　惟妙惟肖的魔方让裴之南笑得眼睛弯弯，却又不敢太过分，只能忍着笑迅速道：“封叔叔，我去楼上练舞了。”

　　说完迅速上楼。

　　封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沉沉落在薛棋身上。

　　“你干什么？”

　　薛棋这才迅速收回脸上的表情，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去书房，一边抱怨道：“本来以为你在家的时候能稍微好一点，没想到还是这幅鬼样子，看看把之南都吓成什么样了。”

　　封钺眉心一皱，手杖落在地板上，纠正他的称呼：“裴之南。”

　　“？”

　　“她叫裴之南。”封钺余光扫了他一眼，道：“你们只见过两面，不用叫得这么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