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叔叔今天还演吗》画鹊

12、演（12）

　　裴之南站在医院门口，手机又收到一条管家的消息，说是他们已经出院，让她不用再去医院。

　　她匆匆回复一句，上车回到封家。

　　收拾回来的行李都已经整理好了，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坐在沙发上的人，虽然拆了石膏，但是腿上依旧缠着绷带。

　　但就算这样，也不掩他身上从容淡然的气度，手持一本散文，正垂眸翻看。

　　“封叔叔，谢谢你。”

　　“嗯？”封钺从书里抬眸看她一眼。

　　裴之南道：“那天在医院，是您找来毯子给我盖上的吧？对不起，我一直没发现，还总觉得是护士盖的。”

　　一边说，一边观察封钺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波动，似乎并不在意这事。

　　“谁盖的都一样，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那就回去收拾你的行李吧，管家已经全部带回来了。”封钺道。

　　裴之南微微点头，迅速转身上楼。

　　上了楼梯又回头朝身后看，沙发上的人还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似乎真没在意毯子的事。

　　等她一走，管家端着冲泡好的咖啡走出来，放在桌上，看见封钺的动作，问：“先生，您不生气了？”

　　封钺：“我什么时候生过气？”

　　管家没有回答。

　　明明从在医院开始，他就一脸不悦，回到家的时候脸色更是黑得跟锅底一样，拿了本书坐在这儿，半天没动过，阴气沉沉的，谁也不敢来招惹。

　　怎么自己才刚离开一会儿，就好像突然想明白了。

　　“裴之南回来了，找个人去帮她收拾行李，让厨师晚上做些补血的菜。”封钺吩咐。

　　管家应了一声“好”，转身准备上楼，又忍不住回头，想看看封钺手里的书叫什么名字。

　　一本散文，竟然也能让他看得笑起来。

　　——

　　封钺出院后，所有工作都挪到家里进行。

　　裴之南虽然不用继续跑医院了，但照顾不能少，虽然封钺没有提过这事，但每次看见那些绷带，心里就内疚不已。

　　只不过现在她每天放学都要抽时间去面试找工作，反而变得更加忙碌。

　　餐桌那头，裴之南困得眼皮直打架，强撑着喝了几口汤，脑海里全是昨天晚上熬夜写的作业。

　　封钺看见她这模样，皱眉敲了敲桌子。

　　“别在吃饭的时候睡觉，要睡就回去睡。”

　　裴之南迅速惊醒，摇了摇头，眼睛恢复几分清明。“待会儿还有课呢，不能睡了。”

　　“你这样怎么上课？”

　　“待会儿到了学校就不困了。”裴之南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最近要照顾封叔叔，还要去面试找工作，写作业只能放在晚上，连续熬了几天夜，没想到是身体先吃不消了。

　　“封叔叔，我走了。”

　　说完背起书包，快步朝外面走去。

　　封钺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

　　“她最近几点睡的？”

　　管家：“十一点，我和裴小姐说过，我来照顾先生就行，可她坚持要帮忙。不过就算十一点睡，也不会这么困啊，而且最近从学校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可以前裴之南也经常下课后留校，写完作业再回来，应该没问题才对。

　　难道是课业紧张了？

　　之前问她，也只是说不累，一切正常。

　　“照这样下去，做多少补汤都没用啊。”管家道。

　　封钺没有表达。

　　下午，他在书房工作的时候，却接到了一通来自A大的电话。

　　“是封钺先生吗？我是裴之南的班主任。”一接通，对方就道。

　　之前裴之南入学的时候，是管家带她去报的道，当时封钺让她填了自己的号码，方便和学校反馈。

　　但是开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联系。

　　“是我，有什么事？”

　　班主任道：“是这样的，裴之南的书费一直没交上，全班就剩下她了，是不是这方面有什么问题？”

　　封钺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书费？”

　　“对，学校统一收的，一千块钱，学年末多退少补，我让班长催她好几次了，但一直没交上来，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她没跟你说过吗？”

　　说到这儿，封钺突然想起这几天裴之南一直往外跑，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我待会儿让人把钱转……”说道一半，他突然停下来。“交费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这个月底，只剩下两个星期了。”

　　封钺：“在最后期限之前，她会带钱过去的。”

　　怎么和裴之南说的一样？

　　班主任有些疑惑，MAS科技偌大的公司，难道一千块书费都拿不出来？

　　不过只要能在期限内交钱，就没问题，又道：“对了，封钺先生，下个月咱们历史学院有个活动，会展出几件学生和老师的作品，您父亲做的是仿古式纺织机是宣传重点，到时候您会来参加吗？”

　　封钺的脸色瞬间阴沉。

　　“不去。”

　　直接丢出两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书房中悠悠回荡着电话余音，封钺目光阴郁，似乎因为刚才的电话而怒色，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裴之南的事。

　　以裴家现在的情况，裴志业应该不至于一千块都拿不出来，而且就算他拿不出，吴子骞和裴之南的关系这么好，也不会袖手旁观。

　　唯一的可能是那小孩外柔内刚，不想麻烦家里，也不让吴子骞帮忙，自己硬扛着。

　　封钺思索着，打开邮箱准备给助理发消息，却突然见收件箱里躺着几张企划表，都是各大小活动的宣传和策划。

　　MAS科技这两年一直致力于扩大品牌影响力，每年大大小小赞助过不少活动，这是最近刚筛选出来的，让封钺从里面挑选。

　　点开名单，视线在上面迅速掠过，落在一个名叫“新星艺术舞蹈大赛”的栏目上。

　　他动作一顿，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那时候裴家还没出事，MAS科技正在上升期，他从A市前往扬州找裴志业谈合作。雨后空气湿凉，谈判焦灼之际，他站在院子踌躇，忽然听见一阵哭泣声藏在琵琶声中传来。

　　裴家的练舞房里，一个穿着青色古典襦裙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小声啜泣，露在裙摆外的纤细脚踝异常红肿。

　　她捂着脚，在音乐的隐藏下哭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继续练习。

　　衣袂飞舞中，看到清秀的小脸上挂着泪珠，眼睛也哭红了。足尖一点腾空跳跃，受伤的脚落地，再次摔在地上。

　　然后爬起来。

　　再摔倒。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练，眼泪一直没停过，但练习的动作也没停。

　　外面又簌簌下起小雨，封钺靠着窗外的墙，听着里面若隐若现的哭声和摔倒的声音，指尖香烟明了又灭。

　　后来向裴志业问起，才知道那是她女儿，裴之南，刚满十六岁，正准备去参加一个期待已久的大型舞蹈比赛。

　　“她受伤了还去参加？”封钺当时问。

　　裴志业回：“受伤？没听她说啊。”

　　思绪陆续回笼，封钺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新星艺术舞蹈大赛”的宣传单，按下了电话的内线。

　　“先生，有什么事吗？”管家的声音传来。

　　封钺将宣传单放在桌上，道：“上来一趟。”

　　——

　　裴之南刚放学，就收到了面试机构发来的拒绝短信，说是她的课余时间和上班时间不匹配，不予录用。

　　不知道发传单还要什么上班时间？

　　她有些不解，可最近去面试了两次，都因为时间不对被拒绝了。

　　本来历史系的课程就紧，还要经常回家照顾封钺，留下来打工挣钱的时间确实不多。

　　手里的宣传单只剩下寥寥几张，要是剩下这些都不行，那就只能去想其他办法了。

　　她一边思索，走下楼，见管家和封钺早就已经等到餐厅，桌上的饭菜也已经上齐，立即快走两步过去。

　　“抱歉，我忘记时间了。”

　　封钺神色平静，见她落座才开始动筷。

　　以前都是裴之南在餐厅乖乖等他，但这几天却越来越疏忽了，她心虚地低头，却突然见自己面前的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张彩色宣传单。

　　正有些疑惑，突然看见上面的字——新星艺术舞蹈大赛。

　　比赛舞种：不限

　　奖金：

　　一等奖1人，十万元

　　二等奖2人，五万元

　　三等奖3人，三万元

　　时间：10月20日

　　这时间，不就刚好在缴纳书费的最后期限之前？

　　她眼睛顿时一亮，微微弯腰仔细阅读上面的规则，越是往下看，越是心动。

　　以前她参加过几次舞蹈比赛，都获得了不错的成绩，要是这次能获奖，别说是书费，就连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也不用愁了。

　　“这是哪儿来的？”裴之南激动地转头朝问家，微微压低声音，满脸写着喜悦。

　　管家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封钺，她顺着视线看去，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地问：“封叔叔，这个，是您放在这儿的吗？”

　　封钺硬邦邦：“不是。”

　　“哦……”

　　她低下头，还是小心地把宣传单放好，轻轻拍了拍口袋，才终于吃了几天以来最安心的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