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式微谣》离亭燕阁

59、不知珊冉，天涯何处（七）

　　第五十九章
　　珊冉拿出一颗药丸递给来雪，来雪问：“这是什么东西？”珊冉冷笑着回答：“吃下去吧，不会很疼的，它只会一点一点虚耗掉你的身体，死的时候也像自然死亡一样。”来雪苦涩道：“你总是用最美的花朵调制毒药，想不到最后你竟也变成了那些致命的花朵。”来雪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问珊冉：“楚忆仪还好吗？”“他永远将你放在第一位，而你醒来第一个问的却是一个相交不深的小丫头，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不顾一切。”珊冉讽刺着，来雪淡淡而笑，摇头并不解释，继续道：“我想先去看看楚忆仪，可以带路吗？”
　　来到楚忆仪的房间，看见她躺在床上昏睡，来雪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被子掀开，解开她的上衣。伤口已经上好药，纱布上未见有血迹，可见伤口经过很好的处理，来雪将被子重新盖好，替她把脉，指尖如按琴弦，重按空虚，来雪总算放下心来，她知道楚忆仪的伤虽重却不危及性命，只要细心调养数月便可痊愈，她转身对珊冉说：“谢谢你救了她，还望你能够遵守约定好好照顾她，她这样的情况如若不好好休养定会留下病症。”珊冉久久看着楚忆仪，道：“只差一步她便可以杀了我，但是......一瞬间的犹豫却让她成了这个样子。”来雪问：“能让她的爹来看看她吗？”“那个老家伙自身难保，怎还顾得了她！”珊冉甩出这样一句，来雪紧接着问：“你把楚行筛怎么样了？”珊冉突然抓起来雪，尖细的指甲紧紧抠进来雪受伤的手臂，摇晃着她，吼道：“我把他怎么样了？你怎么不问，他把我怎么样了！我没有将他千刀万剐就已经算是放他一马了！”手臂上的伤口又再一次裂开，来雪一边吸着冷气一边用尽全力推开珊冉，鲜血从衣服晕染开来，来雪按住伤口，对着被推倒在地的珊冉道：“珊冉，你的情绪很不稳定，脸色也不好，那个守门的阿力说你病了，让我来帮你看看。”珊冉冷言：“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说完也不管来雪独自离开了。
　　来雪只能一个人将后院的屋子一间间找来，当她扶着门沿，颤颤巍巍地踏进蔺靳寒的屋子，鲜血已经印染了她的半边衣衫，她看见蔺靳寒安然地躺在那里，她悬着的心总算才放了下来。俯在床边，能够听到蔺靳寒沉稳而又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安睡如孩子一般的蔺靳寒，来雪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起了他的脸，冰凉的鼻尖，柔软的嘴唇，当指尖触碰它们的一瞬间来雪感觉到了来自心间的悸动，转而一涟桃红泛上苍白的脸庞，她不由为刚才掠过心间的一丝念头而害怕，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拉起蔺靳寒的手，想要为其把脉。蔺靳寒却在此时突然醒来，他连忙从来雪那里抽出手来，有些紧张地对来雪说：“我没事。”来雪微蹙眉，道：“哥哥，你的脉好奇怪，怎么好像与我以往所学的脉象都不一样，再让我把一次。”蔺靳寒看到来雪的手臂，脸色霎时沉了下来，他立刻封住来雪手臂上的穴道，责备道：“自己是大夫怎么连止血都不会了！”印象中这是蔺靳寒第一次责备自己，来雪一时不知怎么了，心底忽然生出许多的委屈与辛酸，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蔺靳寒被来雪的举动吓坏了，有些手足无措，来雪把头抵在他的胸口，哽咽着道：“哥哥，我不想离开，那里一定又黑又冷......”原来她还是没有勇气一个人离开，就在刚才还坚如磐石的决心却在见到蔺靳寒的一瞬变得那么不堪一击，让她放弃一切成全别人，她有着不甘更有不舍，舍不得哥哥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爱，舍不得炎温暖有力的怀抱。
　　来雪抽泣着将自己与珊冉所做的约定告诉他，蔺靳寒脉脉含悲，轻轻道：“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管是对是错，都由我来承担。”“好个兄妹情深啊！”，珊冉突然闯入，她看来雪的神情甚为鄙夷，讽刺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怕死，我真为你刚才的正义凛然感到恶心。”蔺靳寒起身挡在来雪的前面，劝珊冉：“珊儿，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你却不应该用别人的生命去报复，你已经做了很多错事，应该回头了。”珊冉反复喃呢着那句“珊儿”，只见她双眼通红却是强忍着泪，哑着嗓子问：“如果我想回头就真的能回头吗？就算回头了又能怎么样，还是永远只是看着你的背影，听你说别人的事情，那与现在有什么分别？”蔺靳寒想继续说什么，却被珊冉阻止，她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继续道：“事到如今都结束了，我已经不在乎了，晗来雪你跟我来，我把玄旨寒玉交给你。”来雪阻挡住想要跟上去的蔺靳寒，对他摇摇头，便更随珊冉走了。
　　珊冉果然遵守约定，将玄旨寒玉交给了来雪，道：“即使是玄旨寒玉也救不了你，你撑不到那个时候的。”来雪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自己服用。”来雪想要离开，却被珊冉拉住，她冰凉着双手将一粒玉制的纽扣交给来雪，用颤抖的声音对来雪说：“我曾经想要把这粒纽扣亲手缝回他的衣衫，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想把它交给你，就当满足我最后的一个心愿。”珊冉的样子有些像软微微的柳条，脸色也是苍白中泛出病态的绯红，来雪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急问：“你到底怎么了？”珊冉无力地躺回椅塌，平静地说：“我说过一切已经结束了。”这后院的寂静突然让来雪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而珊冉就是营造出这种气息的主人，来雪有种感觉，那就是珊冉一直都在静静地等待死亡。来雪知道不管珊冉最终想要给自己一个怎样的结局，她都无力干涉，她只能默默退出屋子，将房门紧扣好。
　　在蔺靳寒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她将玄旨寒玉交到他手上，故作欢颜道：“你看，我把玄旨寒玉拿到手了，冰有救了。”蔺靳寒皱眉，严肃道：“小雪，我可以让你尽力挺过这六个月，到时候你就可以......”“不用说了，让我放弃救冰反过来救自己我是怎么也做不到的。”来雪坚决地说，她拿出朱雀令符，唤了句：“陵儿。”一声长鸣，陵儿以神鸟现身，她的周身有着火焰般炙热的光芒，羽翼也如云霞潋霰般光泽夺目，一时间来雪有些怔愣，这不是她第一次所见到的朱雀，或许正如陵儿自己所说，朱雀正在一点一点恢复成它真正的样子。来雪对朱雀说：“请帮我把玄旨寒玉溶成石髓。”朱雀在屋内盘旋嗷叫，却并不听从来雪的命令，来雪又道：“陵儿，求求你了。”朱雀开口，陵儿稚嫩的声音问：“姐姐真的想清楚了吗？”来雪这才明白陵儿同样是在为自己担心，她坚定地回答：“是的。”朱雀叼去玄旨寒玉，又化作一团火焰回到了朱雀令符中，来雪长舒一口气。
　　来雪临走前又去看了楚忆仪，她依旧没有醒来，来雪从服侍楚忆仪的丫头口中得知，珊冉已经命令她们细心照顾她，并且一直卧病在床的楚行筛也开始病情好转。在离开楚府前，来雪又遇到了阿力，来雪向阿力问起珊冉的病，阿力回答：“其实我也是无意中发觉珊夫人私下里请大夫的，那大夫的徒弟和我是同乡，我便去偷偷地问他，他说珊夫人是有喜了，只是孩子莫名其妙地死在肚子里，珊夫人又不肯好好吃药，这病就撂下了，听那大夫的口气像是没有多少日子了。”来雪最后看了楚府一眼，悲凉之感由心而发，珊冉果然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悲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