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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禅与新世纪好神明修炼艺术》有如下教诲:

      -万事从打招呼开始,也该舍弃老土的“汝”,用更加摩登亲近的“你”、“您”吧!
      -要与信众亲密接触,托梦已经过时,是时候为自己开一个Line账号啦。
      -交流最佳的结果是互利共赢,一生气就打雷下雨不出太阳兴风作浪的神明会被打的哦。

      向晚时分,巴形薙刀在急雨落下前降临这座本丸,彼时天光将熄,锻刀炉里的一点火星很快不再为照明贡献力量,刀匠唠叨着下班了下班了,毫不留情地关了灯。巴形薙刀在现形的微光消逝后的沉沉暮色中睁眼,气味与声音慵懒地睡在空气中,他意识到眼前那个抱着手臂的矮小少年不是他的主上。

      “药研藤四郎,是粟田口的短刀,”那少年的脸比门外那一点将逝的白昼还白,巴形礼貌性地回复了自己的姓名,“我带你四处逛逛吧。”

      听了这话他没有动,名为药研藤四郎的苍白短刀站在门口等了他几秒,雨幕骤然在他身后散开,打在近处的石灯笼上,打在远处的小桥上,升起有形的雾气;夏季浓绿的林木在远山近树间凝结成云絮。药研藤四郎仿佛将他当作难解的文字,他亦趁此品评此人的气度。一高一矮两振刀对峙的尴尬快要形成实体,巴形薙刀藏在阴影里,看那短刀突然扶了扶眼镜:“果真如传闻中一样么……”他接着嘟哝了几句什么大将吩咐过,巴形薙刀捉到了他话语里的星子:“主上在哪里?”

      “我就是来带你去见大将的。”此人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于是信了,他们往院落深处走去。本丸的红纱灯一盏盏亮起,雨幕中连成百足长虫游向天际,各个部屋障子门里有嗡嗡与雨声相争的笑闹说话声音与盏盏被扭亮起来的灯,仿佛什么东西在高压锅里焖煮的细微动静。巴形薙刀目不斜视,药研藤四郎悄悄观察,偶尔一扇障子门被拉开,他的同门静形薙刀冲他点了点头,他也暂时没有搭话的意思。他心想这项“四处逛逛”活动进行到现在连主公的影子都没见到——这想法令他眉心抽搐,部分原因可能是他此刻还不得不抱着一个东西——

      ——巨大而颇有重量的福袋被他抱在怀里,这是刚才一个自称平野藤四郎的少年递给他的,据悉是审神者给新刀准备的欢迎礼,巴形薙刀从未服侍过任何人,然接过这个重量体积惊人的东西的时候常识悄然降临——大概不是每一位主公都会做这种事吧。

      这里面装了什么?他小心掂了掂——有一叠纸包在里面,还有什么瓶瓶罐罐。他初来乍到,任何关于主公的事物都令他新奇。

      “巴形先生,我建议您将福袋里的本丸地图拿出来。”他在神游,此时陪在他身旁的已经不是那个肤色极白的短刀,粟田口一家跑接力赛似的尽心照顾这位新人,目前赛道上的选手——平野藤四郎礼数极周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贴心地为他拿出了所指的东西,花花绿绿的纸张一经展开有一米见方,大部分被不甚精湛的作画占据,平野藤四郎一指上面歪歪扭扭的蜡笔画,似乎是一个生了黑发带着眼罩扮海盗的洋芋:“我们现在在这里,本丸的伙房,主理的人是——”

      “——是我烛台切光忠。”生了黑发戴着眼罩扮海盗的洋芋带着味增汤的香味从门后探出头来,“新人君你好啊。”

      巴形薙刀在回应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确认了一下地图上注了超大签名的画家——太鼓钟贞宗,看来以后不能委托他以作肖像画的任务。

      寒暄并不很长,平野藤四郎简单交代了烛台切几句话,其中频频提到他很在意的那个存在,巴形竭力竖着耳朵听,然而只能捕捉到“那边突然有了紧急状况”、“大概会晚些回来”几个短句。

      不太高效的情报搜集持续进行,本丸回廊或许觉得自己能拐进桃花源,令人渴睡的雨助长了它对自己的不实期待。下一个地点被画上了简笔画的碗筷,作画的人下笔重而又小心翼翼,然而墨水不合他心意地渗了大片,画上标注的是大广间。里面进出几个束着袖子的,其中一个看着回廊外庭院中一框雨景,吟道:

      “雨声绵绵犹不绝,

      夏雨岂知秋虫思。”

      ——半个小时后的巴形薙刀会知道,此君乃歌仙兼定。大家似乎对这位风雅君子时不时的感怀习以为常,至少平野藤四郎对此的反应是:“巴形先生,请确认一下本丸的火灾逃生路线——就是在大广间面对的这处院子集合点名哦。”

      “哦,好。”巴形看了看院子,方才吟诗的文士嘴角往下跑——无人和诗,他哼了一声,大概的意思写在他脸上:粟田口家,大字不识!

      粟田口家尽心尽责的短刀气度惊人,装作没看到。

      他们接下来拜访了画了两个小人举着棒子跳舞的手合道场,旁边注明了鲜红大字“手合场请勿用本体!!!”;画了一个戴眼镜的斜刘海白乎乎大福作为标记的手入室,其中坐镇的是锻刀炉旁见到的药研藤四郎。此时巴形薙刀身旁的人又换了一位——前田藤四郎抱歉地告诉他说原本应该由哥哥来接待的,但那名为一期一振的太刀不巧远征去了。至今没见到主上却见到了满地跑的藤四郎们的巴形薙刀沉默了一下,指了指地图上画了几只凶猛得可爱的猫科动物的地点:“我要去那里。”

      ——身高不太够的前田藤四郎伸了伸脖子:圆溜溜的老虎胡须画了三根半,五只成队龇牙咧嘴地守护着中间一个尖顶小方块,小方块前画了一座三鸟居,上面写了几个圆乎乎的大字——【请告诉我,主公大人在哪里呢?】

      前田藤四郎没有回答,因为此刻有人替他作了决定——藤四郎大军中冒出来一个白头发太刀:“在那之前,你为什么不看看这个福袋里还有什么东西呢?”

      此太刀声音甜腻如包满豆沙的和菓子,眯眼睛笑的这位太刀告诉他自己也是昨天才到的,幸亏有一位贴心丸关照算是适应得不错。这个对特定名字记忆不敏感的前辈似乎提了一个好建议,巴形薙刀同意地慎重伸手入福袋翻了翻,摸出了三张符咒。

      前辈哎呀哎呀地叫开了:“就是这个东西!能召唤出你想见的人呢。”见此三张薄薄纸条前田藤四郎欲言又止,伸手去大概要阻止这人,前辈却又以太刀不该有的敏捷身手劈手夺来一张:“话说我也只是对它的神奇略有耳闻呢……”

      “等等!”前田藤四郎急得涨红了脸,太刀却有最简单的方式让他拿不到这张纸——髭切笑眯眯地举高了手,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灯笼映红了半空一小片雨帘,那符纸也像被这红光点燃,升起闪着火星的灰烬,前田藤四郎放下徒劳举着的手很老成地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看了巴形一眼,巴形薙刀还没来得及分析这冲着自己来的叹息究竟什么意思,也没来得及问这些符咒的作用,就被余光里某些变化吸引去了注意力。

      ——天色没有变,雨声没有变,灯笼被风打了一下,光芒却没有闪烁,仍然暖赤地流淌在廊下、化开在半空。目力所及的活物只有三振刀剑,夏季暮雨湿重得能托起不远处静默立着的几盏石灯笼,巴形眨眨眼——不对,原来那里是空旷地院落,何时出现的石灯笼?

      廊角铜铃在风中哑了大半天,如今“叮”了一声,表示有风穿廊而过。

      仿佛有香客循迹而来,石灯笼无预兆地亮起一豆灯光,手入室的帘子后探出药研藤四郎的白得大福似的脸,他推了一下眼镜:“来了。”

      没有人问“谁?”。

      雨幕里走出一个人形,石灯笼一盏盏亮起,过多光源流成溪流、长河,最后如大瀑布向廊中倾斜,前田藤四郎挡了挡眼睛,巴形也举起袖子遮,只有髭切笑眯眯的,眼睛不惧光似的牢牢盯着流光的源头,那里的人掀开雨幕,巴形听到她感叹了一句“雨这么大啊不知道歌仙收衣服了没有”,下一刻她就离回廊不过几步远,光芒被她一拂袖子扯下,如除去一件单衣般简单,巴形挪开手臂,与他身上同源的灵力汹涌蓬勃如海天尽头翻来的大浪。

      ——审神者的脸与身上的衣服顷刻前还能被雨丝穿过,一眨眼的瞬间她就提着没入虚境的衣摆踏进回廊,衣摆层层叠叠落下,有簌簌声响,白色表衣上没有水渍,领口今样赤的里单在灯下是浅苏芬色的,她身上有水汽,比起夏季大雨的腥浓味道更像顺水流下的落花沾染上的味道。面庞明洁白皙的少女很抱歉地冲巴形笑一下,恳切道:

      “不好意思啊突然有些急事。”

      “突然降临这里却找不到此地的主人一定很困扰吧?”

      等待令人失语,巴形有许多话要说,最后是仔细咀嚼了很久的两个字脱口而出:“主上。”少女很轻地点了点头,风在她深黑得返起绀青的眼眸中拂起笑意的波纹。

      此时药研藤四郎整个人钻出手入室,他说:

      “大将。”

      “似乎要为髭切手入一下。”

      “我觉得他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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