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求》青菱菩萨

72、第19章 夏荷春败（三）

　　乔乔和楚留香虽算是龚家的恩人，但毕竟也只是客人，偶尔在这里住上几天是与龚家拉近情谊，可若再继续长住下去，就是于礼不合了，而且龚家二夫人刚逝，他们在此留久了，传出去的说法不是看热闹的，就是说他们别有所图。故而在之后的第三天，他们二人便向龚止戈辞行了。
　　龚栖枝还是孩子，在他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既然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的低沉在这时候最要不得，那么即使是拼了命把悲伤压入心底，也要在脸上表现出一副能干的小大人样子来。
　　乔乔离开的时候，他也来送别了，她看着这个眼里明明闪烁着晶莹，却还是扮出一副倔强的面孔，没来由地叹了口气，看了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知道她是暗怪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却也不太在意，更不曾后悔，男人有男人的教育方式和成长方式，倒不是说他看不起女人，只是二者之间，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态上，都存有一定的差距。至于差距在哪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从来不屑于向谁解释。
　　这里谁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唯一一个龚栖枝也在三天前勉强融入了这一群体，因此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话别结束，乔乔和楚留香二人再次踏上旅途。
　　漫无目的地赶路是件无趣的事，没过两个时辰乔乔就累了，这时已差不多快出了蒿城地界，她兴致缺缺地靠在一棵古树旁，捏揉着微微泛酸的腿脚。
　　楚留香去四周探了探路，虽然已经远离了筇城地界，但这并不意味着危险就不存在了，出了龚家，就意味着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保护屏障，他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乔乔看着楚留香轻轻松松使着轻功上窜下跳，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闷，虽然是他把她“绑架”出来的，但一路上他一直在帮自己躲开那些追踪者，反倒是不会武功的自己成了个大累赘，再想起他偶尔对自己露出的亲昵姿态，她又是一番焦躁，忍不住皱眉道：“你不嫌累我还嫌眼花呢，安安静静坐着休息会死人啊？”
　　楚留香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从枝头落下，促狭道：“好啊，娘子要我下来，我就下来呗。”
　　“谁是你娘子！”乔乔转身。
　　“你该不会还惦记着宫逵捷那家伙吧？”
　　乔乔的回答本是寻常女孩子该有的正常反应，可久经情场的楚留香却差不多是阴沟里翻船。从前的他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对任何一个女子的迷恋都不会超过几天，大家趁热打铁，凉了就各奔东西，他从不会为女伴在别的地方有其他男人而烦恼，而这次乔乔的出现无疑是打破了他的准破天平的意外。
　　在他心里，宫逵捷就是他的假想敌，就算乔乔不喜欢他，但有未婚夫妻这个名头挂在那里，他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连语气都跟着酸溜溜的。
　　乔乔也来气，本来跟她说话一直很温柔很体贴很细心的楚留香忽然一改往日作风，他焦躁，她也跟着焦躁，心思烦乱到理不出一条头绪来为什么在提到宫逵捷时楚留香的情绪变化会这样大：“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惦记着他有什么不对？倒是你，跟我非亲非故的，天天粘着我干吗？”
　　他是“绑架”她来的，可现在两个人，一个没有绑架者的自觉，一个更没有被绑者的自觉，一个看似流连花丛实则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的高手，一个压根就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野丫头，凑在一起，尤其是谈论到感情话题的时候，根本就是鸡对鸭讲。
　　“好好好，你惦着他是不是？那你就去找他啊！我看他满世界地找你，你该很开心，很乐意是吧？”楚留香连说了三个“好”，忽然足尖一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乔乔的视线范围内。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刚刚二人都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因为不经意的一两句话就闹翻脸，从没有这样的经验的他不免有些慌乱，不复镇定地狼狈离开。
　　很温柔很体贴很细心？都去死吧！
　　乔乔在原地一跺脚，暗骂一声，于是干脆不去想他，没有他，她也一样能活嘛！
　　她看了看四周，眼中透出几分迷茫，心中忽然泛上一种感觉。天这样宽，路这样多，可她却不知该走哪一条，也许这么多条道路中，没有一条是适合她的。
　　那么，就在原地吧？
　　等一条或许不可能出现的，为她铺平的道路。
　　连续低沉了几天的天空忽然更加阴暗，一滴雨水落在了她的鼻尖上，骤然炸开，有一些蹦进了她的眼里。
　　老头子说过，雨水其实不是很干净。因为有脏东西进了眼，她才会觉得眼睛隐隐涨疼，还有些想流泪的感觉吧？
　　雨水一滴一滴地落下，顷刻间便成了倾盆大雨，一声春雷平地乍起，惊得刚在走神的乔乔浑身一颤，她又往树根旁缩了缩，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翠竹谷里看过的书籍，高大的树木容易被雷劈中，一时间，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树下，或许她会永远地躺在这里了，没有人会发现她，来救她；走远一点，全身浸泡在雨里的感觉一样不好受。那么，她该怎么办？
　　自出谷以来，她是第二次感觉到这样手足无措。第一次是因为老头子的死，第二次……又是为了谁？
　　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天下大雨，乔乔姑娘怎会一人在此？”
　　一个声音兀然闯进乔乔的耳朵，她一惊，抬头便看到十几步远处的一个白色身影，那是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的手中握了一柄伞，就这么隔着雨帘站在她的对面。与他身后的树木溪石交融，整幅画面朦胧美丽，像是一幅出自名家的画卷。
　　出谷后，她真正接触过的人其实并不多。能认识她，喊出她的名字，喜欢穿白衣，声调永远透着温和，重重特点加起来，便汇合成了一个名字。
　　傅禅。
　　或者说，宫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