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瓢》宅包

51、花的焦虑

　　有的人，生来便是敌人，无关其它。
　　以凡人来说，可以归结于前缘孽债。于神仙来说，这种敌对的情绪更多的是归结于气场的不合。
　　比较掌执天火的火神与司水的水神，两个其实都是蛮好相处的神仙，和其他仙家的关系都好得很。但偏偏这两个人碰到一起时，哪怕没说一句话，也是互看不顺眼的。
　　归根结底，或许是就是对方身上的气息和仙元属性相冲的关系。
　　所谓的水火不容。
　　而于火狐族的碧落而言，眼前被自己扼制得死死的花将御辛，无疑是他出生至今最厌恶的人。
　　没有之一。
　　从第一次见他开始，这种厌恶就深植入骨。孩子是最为敏感的，对于事物和人际的感知也最为敏锐。而对于生性不羁，行事随性的火狐一族而言。天规戒律在他眼中，和浮云无差。
　　仙界规定，仙家不可在私动刑罚，未经报批严禁打架斗殴。但凡是戒律规矩，总是有漏洞可钻的。私刑不能动是伐，那就罚面壁，关上千儿八百年的。打架要经过批准是吧，那就说是相互切磋，没本事的挨了打也咬牙死扛着。
　　看吧，有时神仙无赖起来，也和凡人差不多。
　　睚眦必报，小心眼，爱记仇。
　　神仙从不像凡人想的那般无欲无求。
　　反而因为他们身上集聚了太多的灵性，于是更有大情大性。于灵物所化的神仙更是如此！
　　此时的碧落，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可眼中的狠戾越甚。他的眼睛渐渐地变为黑墨一般的颜色，他的嘴角咧出一丝冰冷的笑，隐约能看到已经变尖的獠牙。而他扼住御辛的手，变长的指甲已经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瓢瓢看得真切，她不知道为什么狐狸会突然对御辛出杀招，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怎么样的深仇积怨。
　　但她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碧落身上散发出来的嗜杀之气。
　　眼前的狐狸，是这么的陌生，而方才和她谈笑宴宴的却也是狐狸。但前后之别，又何止天地。
　　待到她转念回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紧紧地将狐狸拦腰抱住，拼了命得往后拖。她知道自己的气力修为比起狐狸，比起御辛，差得岂止是一分半点。可此时的她，心里却只想着一件事。
　　狐狸和御辛，谁也不能有个好歹。
　　她这么想着，执念上来，劲儿使得越发大了。抱着狐狸的腰使劲得往后坠着，她用得力气是这么大，牙咬得是这么地紧，满嘴地血腥味。
　　碧落因她的举动而吃了一惊，可手上的力道半点没放松。
　　“瓢瓢，”碧落唤着她的名，带着叹息，像是无奈又像是失望。他的腰间，那双紧紧纠绞的手掌，箍得他那么紧。他是可以挣脱开来的，轻而易举，但他却不愿意。
　　他现在离她是这么近，他可以感觉到，她心脏的部分和他的相叠在一起，连跳动地频率也一致。
　　手不自主地覆在她手上，轻轻地摩挲着。
　　低低地叹息着。
　　他，是不是终究还是晚来一步？
　　可，他的耳边，却有着极小声的啜泣。那声音他记得，哪怕仅仅听过一次，他依然记忆深刻。
　　那时的他尚小，严酷的试炼伤了他的元神。在修复固元的时候，他一直在沉睡着，偶尔也半梦半醒。
　　那时的她，总是来看他。虽然虫族离火狐族并不远，但当时她年幼，几乎没有半点修为，只能一步一步地走。漫长的等待并没有耗尽她的耐心，隔上几天便带着果子和甘露来。
　　沉睡中的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他知道她为他做的一切。
　　犹记得，在完全苏醒前，她又来了。和往常一样，带着自己摘的果子来，一样坐在他身边，絮絮地说着一些趣事。说着说着，她便停了下来。
　　长久的沉默后，她小小声地啜泣着。
　　她说她怕，怕往后闯祸再没人为她顶包，怕往后捣蛋再没有同伴。她最怕的是，狐狸永远醒不过来了。
　　她以为他听不见。
　　不是的，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一直都记挂着她，便是因为此，他才跟着风神来到这里。没有风神，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自由地出入花界
　　所以，所以此时，她这样小小声地在他背后哭泣。他的感觉是那么熟悉，那泪水沾在他的衣服上，像火一般地灼烫着。。
　　“瓢瓢，别哭。”碧落轻轻地叹着，“别哭，我——”
　　仅是片刻的分神，御辛便趁此机会从碧落爪下逃出。
　　赤红的双目死死地看着满脸嘲鄙的碧落，像是要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一般地狂暴。
　　碧落将往后护了护，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中多了几分的戒备。
　　御辛终于是笑了起来，可那笑声却让人不寒而栗，“想带她走，”他此时已经褪去狂暴杀气的眼，渐渐转为墨黑，“碧落，你想带她走？”
　　碧落并不言语，只是细长的凤目微微眯起，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
　　风刃渐渐在掌中集聚着，御辛听见自己的声音极轻极轻，“你想，带她走？”
　　碧落的脸上终于全无笑意了，他的身体开始紧绷起来，火狐一族虽然不好战，但他们天性狡猾，擅长偷袭和奇攻。对于危险的预知和敏感远远超过其他的种族，而此时他是这么真切地感觉到面前的御辛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斗气。
　　愤怒，憎恶，狂暴，哀伤和绝望。
　　碧落舔舔冒出尖的獠牙，一股子嗜血的兴奋在身体里冲撞的。单凭种族战斗力来说，花界人的战斗能力远远低于火狐一族。但凭着先前与御辛的交手，碧落知道，御辛的能力绝对不可小觑。哪怕刚才他制住了他，那也是趁了他分心之际。
　　他很清楚，倘若御辛已动了杀心，必有一番苦战。思及此，碧落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抚过左脸，在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条细长的疤痕。
　　他的眼神阴郁了一下，他死也不会忘记那次他们的激战。那场秘密的战事，哪怕是红绡，甚至是风神也绝不可能知道。
　　那次的耻辱，今天他会加倍地讨回来。
　　今次，他与御辛只能是拼得你死我活。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一开始就打算以命相搏的两人最终却是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想到那只不听话的母虫子为何神经搭错地会冲上前来，毫无悬念地被重创。
　　只是一瞬间而已，在御辛眼里却像永远地定格住了。
　　他蓦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被朱焕姬重创的样子，当时的自己有心无力。于是一心想要变得更强，只为了可以护卫着她的安全，陪伴着他。
　　但，眼前，在自己的杀招之下，她犹似当年一般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波及。
　　他，和朱焕姬有何区别。
　　那只狐狸，顾不得被风刃割得伤痕累累的身体，跌跌撞撞地上前抱起她。他们在说什么？
　　御辛感觉自己移动不了分毫，有种热热的东西从眼底涌出。他张张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他终于站在他们面前时，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白茫茫的一片。
　　他听不见自己的喘息声，可他却能分明地感觉到她那如游丝般的气息，宛如悬于一线。
　　而她，挣着一口气力终是开口，
　　“带我回去。”

　　御辛只觉着心尖一阵地疼痛，像是被绞碎一样。积蓄太多太多的疼痛，压抑了太多太多的情绪。还有那阵像是要把他的神识意志全都焚烧殆尽的念力，都让他抵抗不了。
　　两生咒的反噬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叹～
这算不算虐恋？
其实- -，狐狸和御辛有打过一架的。
狐狸落了下风，所以回来算账了。
狐狸是很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