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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星空里的羽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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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大家属楼楼下。
陆勍停了车,道:“到了。”
李炎望了望窗外,笑着说:“这两步还开车,我以为你真要带我去商场挑礼物呢。”
魁梧叔叔一脸“您了擎好吧”的表情开了车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单元门,李炎好奇又紧张的跟在魁梧叔叔身后,一阶阶的蹬着楼梯。这场景让她想起那年他们从敬手拳馆回到这里时的情形。只顾着走神儿,李炎差点撞上前面的人。
魁梧叔叔要笑不笑的揉了揉李炎的头发,转身掏钥匙开门。一副故作神秘的姿态进门开了玄关的灯,门外那位却没有跟进来。
“进来啊。”陆勍说。
李炎却没动。
陆勍皱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李炎抿嘴笑笑,“往事历历在目,此刻......小鹿乱撞。”
“哈?”
不待魁梧叔叔反应过来,那头“小鹿”已经撞去过吻住了他的唇。
说好的看礼物呢?
礼物们在黑夜里静待了许久,好不容易命定之主叽里咕噜的进了门,却没施给它们丁点关注和光明。它们就这么,在黑夜里,见证了一场人类混乱的,持久的,旁若无物的,“相亲相爱”。
“开灯吗?”魁梧叔叔捏了捏李炎的脸蛋儿。
“叔。”
陆勍扣住摩挲着自己胸口纹身的手,问:“怎么了?”
“咱们去做个婚前财产公证吧。”
陆勍伸手开了床头灯。
柔暖的光线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李炎终于败下阵来,她手指一下下戳着陆勍的胡茬,道:“别这样看我。”
又是一阵沉默,李炎无奈的叹了口气,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视线正好落在床边那大大小小精美的礼物盒子上,眸光不由得一亮:“这些都是......礼物?”
陆勍点点头:“每年份儿的,都在这呢。”
“从认识到现在才几年啊,就算每年两份,也没有这么多吧?”李炎狐疑的问。
“除了生日,还有新年,春节,情人节,相识纪念日,相爱纪念日,分手纪念日......”
“哈?”李炎打断陆勍:“分手纪念日,纪念什么?”
陆勍傲娇的白了李炎一眼,拉着长声说:“纪念鳏寡孤独的陆某人,又多想念了安贫乐道的李某人一年。”
李炎苦笑着拱拱手:“您赢了。”见陆某人无动于衷,只好凑过去蹭了蹭对方肩膀,低声下气的说:“叔,我错了。”
“行吧。”陆勍摆着一张故作勉强的脸,下床去在众多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里选了一个,冲李炎抬抬下巴,示意她拆礼物。
李炎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小心翼翼的拆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瞳孔稍稍放大,“这是?”说着慢慢取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手掌高的玻璃瓶里漂浮着一根白色的羽毛,离近了能看到羽毛尾部有一小块儿被染成了黑褐色,像是干涸的血渍。因为瓶子里环绕游弋着许多银色的小星星,那斑迹倒显得并不突兀。“这是鸽子的羽毛吗?”李炎问。
陆勍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炎,“厉害啊丫头,没错,确实是鸽子毛。”
“星空里的羽毛。”李炎说着慢慢转动瓶身,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这瓶子空灵凄美,“真好看。这是你自己做的?”
陆勍点点头,“要不要听听这羽毛主人的故事?”
“当然。”
在床边坐下,陆勍看了眼李炎手里的瓶子,道:“前年,我在南方参加一个学术论坛。有一天接受朋友的邀请,去了当地的一个农家院聚餐。那天刚好是9月1号。”
还在端详瓶子的李炎,脸色微微一变。9月1号,陆勍的生日,也是她和他分手的日子。
“那农家院真的有个小院儿,大门是红色的。我一到那,整个人就不行了,那感觉就跟当年迷路高烧三十八度八的时候差不多。”陆勍看看李炎,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朋友的原话是,陆老师,您是得了失魂症吗?我也没想到,活到这把岁数,竟然还能失态成那个样子。”
看着魁梧叔叔温柔的侧脸,李炎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了两下。
注意到李炎的神色,陆勍懊悔的皱了皱眉,心道,说这干嘛?他强行掰正聊天轨道,笑着说:“扯远了。说鸽子。我当时想找卫生间,结果走错路进了厨房,正撞见厨师杀鸽子。那鸽子一直在发了疯似的扑腾,可看见我的时候,它叫了一声就安静下来了。我愣了两秒,直觉自己跟这小鸽子有缘,于是冲过去想救下它。奈何那厨师手上速度太快,我碰到它的时候已经晚了。”
李炎蹙了蹙眉,问:“后来呢?”
“我没让厨房做那道鸽子汤,把它埋在了附近的一颗橘子树下面,这根羽毛是它挣扎的时候掉的,我留下了。”陆勍望向那玻璃瓶,却见两滴透明的液体砸在瓶子上,溅起晶莹的水花,不由的一惊,问:“你这是心疼我还是心疼鸽子?”说着抬手擦了擦李炎的眼角。
李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眼泪却流的更狠了。
陆勍有些慌神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没那么煽情,我就是觉得这羽毛挺好看,用它做个摆件儿而已。没想到我家小丫头现在不仅有泪腺,泪腺还这么发达啊。”
“你想救下那鸽子,不是因为它可怜,而是它最后那声叫,听起来像是喊了一声‘叔’,对吧?”
陆勍一愣,“你怎么......你难道......,不可能啊。”
“那些信,我都看了。”李炎放下玻璃瓶,“国庆那天,我刚回来没事干就在街上瞎转悠,不小心走到那儿了。听101房东爷爷说你把房子买了,就没忍住,上去看了一眼。我记得你写你出差遇见一只鸽子,叫声很像我在喊你。”李炎哽咽到口齿不清,“没说小院儿,没说是你生日,没说鸽子死了......”
陆勍深深的叹了口气,把人揽进怀里,“行吧,不愧是女侠本侠,在下最后这点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
李炎噗嗤一笑,脸在魁梧叔叔怀里蹭了蹭,抹干净了鼻涕眼泪才坐直身子道 :“你把那些信转移到哪了?”
“放画廊了。”
“就打算一直藏着?”
陆勍苦笑,“也不是特意藏着,就觉得现在这不挺好的了吗,没必要。不过这样也好,让你这丫头知道知道,没你,我日子多难熬,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叔,我错了。”李炎同学抢答。
陆勍憋着笑搓搓眉心,“我常常跟学生们讲啊,知错固然重要,但最难能可贵的还是能改。”
“陆老师教训的对。”李炎信誓旦旦道:“我保证知错并且一定能改。未来的日子里,李某人一定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牢牢地糊在陆老师身上,风吹雷打不撒手,日晒雨淋不分离。”
“孺子可教。”陆勍满意的敲敲狗皮膏药的脑门儿,道:“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念头从这里清除出去。”
嘴角的弧度一点点退去,李炎头一歪,靠在了陆勍肩上,再开口时已然没有了刚刚的调皮劲儿:“现在这样,其实已经很好了。当年的焦玉凤,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有一天,她竟然可以这样自由自在,心花怒放的活着。很少半夜惊醒,很少想起那些戴着人面的吸血鬼。可是,姓可以换,名可以改,身体里的血,骨子里的根,却是淘洗不干净的。”
陆勍重新将李炎环进怀里,正想开口,却被几根修长的手指封住了唇。
“我都知道。”李炎指着床头的灯,说:“你就像这盏灯,给我光,却不会刺伤我眼睛,无论我已经在黑暗里呆了多久。”
到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陆勍只是静静的拥抱着他的小丫头。言语太苍白,诉不清情浓爱切,不如交给时间,且用漫漫余生,渡一人根明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