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魁梧叔叔》雪小桃

2、留命

　　焦玉凤出生在一个坚定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理念的家庭，上面有一个哥哥叫焦玉祁。

　　当年焦母意外的怀上了二胎，老大是儿子，计划生育正严，焦母知道肚子里的娃断不能留。她爬高跳远卯足劲儿折腾了俩月，还是显了怀。见瞒不住了，焦母只得跟焦父兜了底。果不其然，焦父眼珠子瞪得浑圆，咆哮一声：“有玉祁就得了，养活那么多崽子干吗！？我可没钱交罚款！”

　　就在焦父计划带焦母去流产的前一天，村上来了个算命先生。

　　焦父领着焦玉祁，让先生给宝贝儿子看看运数。

　　先生一见焦玉祁就锁起了眉头。

　　焦父把身上的钱都塞进了先生手里，先生才顶着泄露天机遭反噬的风险提点一句：“此子命运多舛，化解之法，唯有为其添个子妹。”

　　就这样，焦父抗着计划生育罚款的压力，留了焦玉凤一命。

　　生来就是为了化解兄长的命运之舛，从小到大，焦玉凤的世界里一直不冷不热的，总是没什么存在感。

　　使命如此，焦父自然没打算让焦玉凤上学。

　　村支书上门做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之后，焦玉凤才在超过入学年龄一年后上了小学。

　　小学之后是初中。

　　焦父一个没留神，让焦玉凤参加了中考。

　　这孩子也是有负化解兄长命运之舛的使命，竟然一不小心摘了个县状元。

　　热烈庆祝我校焦玉凤同学摘得本县中考状元。

　　红底白字的条幅，扎眼得很。十里八村都因为这从来没有过的荣誉而熠熠生辉。

　　可状元父亲却提出了让焦玉凤辍学的要求，态度坚决。

　　当初说的就是九年义务教育，义务完了，自然就完了。

　　若是从没品过文化的味儿，焦玉凤也许就会一直那样，安安静静的呆在不冷不热的世界里，当鱼当肉。

　　然而那个状元的头衔，燃了她的心。

　　心里太烫了，她用削铅笔的小刀，划开了左手腕上的血管。

　　夏天，刀片凉凉的。

　　被送到了镇上的卫生所，焦玉凤自杀未遂。

　　一醒来，急诊室门口就传来焦父焦母的对话。

　　焦父：“我他妈当初是中了邪，信了那操蛋算命先生的话！”

　　焦母：“都已经这样了，小凤儿性子烈，不依她保不准还得有下次。”

　　焦父：“死了更好！说什么义务教育，这些年这费那费少花了吗？丫头片子念什么书，厂子里上个班，找个好主儿，比啥不强？”

　　焦母：“例假都还没来呢，找什么主儿啊？得个高中毕业证，将来找人家儿也能好好挑挑。而且刘老师说，她这个分数，市一中都抢着要，去县一中学杂费全免，还能有奖学金。”

　　焦父：“罢了罢了，市里就别想了，吃穿用度来回交通费挑费不起，去县一中吧。不过拿了毕业证就得，可千万别参加高考，我可没钱供她再去念个大学！”

　　焦玉凤瞥了一眼裹着纱布的左手腕，眼神中带着些遗憾。

　　要是刀片划开的是颈动脉，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就这样，在削铅笔小刀的帮助下，焦玉凤在县一中度过了两年的高中生活。

　　入学的第一天，班主任把大家集中到教学楼大厅，让大家自由结伴，站成六乘八的队伍作为排座坐标。焦玉凤一向不喜与人靠近，让着让着就让到了倒数第二排，顾欢的身边。年级第一就这样和年级倒数第二成了同桌。

　　顾欢搁在人推儿里，属于不太健谈的。但在焦玉凤同学身边，却算得上活泼开朗了。

　　最开始，顾欢强烈怀疑这位仙女一样的同桌，是个聋哑人。

　　后来眼见耳听着，焦玉凤言简意赅的回答了老师的课堂提问。顾欢才摇头暗叹，女神这高冷范儿，始于颜值，终于才华。

　　时间稍长，逐渐摸清楚了女神的路子。日常对话，女神面无表情，就代表不同意，没兴趣；若是头微低或者眨眨眼睛，那就是肯定答案。

　　至于语言交流嘛，高一上半年，女神一共对顾欢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抱歉。

　　第二句：谢谢。

　　第三句：哦。

　　深秋的上午大课间，焦玉凤给大家分发英语月考试卷。

　　几个调皮的姑娘扎堆扑过去看分数，焦玉凤本能后退，正好踩到了顾欢的脚。

　　顾欢啊了一声，委屈的看向自己心爱的小白鞋上，半个脚印儿。

　　焦玉凤张了张嘴，说了认识顾欢以来的第一句话。

　　初冬的晚自习，焦玉凤皱着眉头，紧握拳头，双腿紧紧合拢，不时地扭动身子。

　　“不舒服吗？”顾欢侧脸问到。

　　焦玉凤抬头眨了眨眼，重新低了头。

　　顾欢二话没说直接把她拎了起来。

　　被人冷不丁的这样抓着，焦玉凤本能的想挥拳。拳头还没出去，却见顾欢突然蹙了蹙眉，扯过校服外套系在了她腰间，拉着她出了教室。

　　焦玉凤狐疑着就被拽到了女厕所门口。

　　“你在这别动，等我回来！”顾欢说完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几分钟后，他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递过去，“给！”

　　看着焦玉凤一脸的问号，顾欢皱眉挠头，“你，未经世事啊？”

　　焦玉凤脸上又多了几个问号。

　　顾欢差点给女神跪了，使劲晃了晃脑袋，冷静了一下，打开黑色塑料袋，取出了那包“苏
　　菲”重新递了过去。

　　焦玉凤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呼吸加速，快眨了几下眼睛，抓过卫生巾跑进了厕所。

　　第二天，归还校服外套的时候，女神说了认识顾欢以来的第二句话。

　　寒假前夕的课间，班霸吹着口哨越过焦玉凤，敲了敲顾欢的课桌，“顾欢，一会儿放学把教室的地扫了。”

　　顾欢满脸的莫名其妙回了句：“今天不是我值日吧。”

　　班霸冷笑一声，手里的外套甩着扛上肩，歪着一颗寸头，道：“我值日。以后你不光要记着自己哪天值日，还要记着老子哪天值日，你昨天百度的问题有答案了吗？要不我给你解答一下？”

　　顾欢脸上的莫名其妙瞬间转换为惶恐惊悚，怔在了原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焦玉凤的一记猛拳已经朝班霸的脸砸了过去。

　　一米八几的班霸踉跄了一下。

　　大概是事发突然，除了焦玉凤本凤，在场众人，仿佛心跳齐齐偷停，都傻了眼。

　　班霸好一会儿才缓过劲，重拳砸桌：“焦玉凤！你他妈疯了吧！”

　　焦玉凤重重重拳砸桌，“你再威胁他一个试试！”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聋哑人做派的学神，杠起来竟是这样的飒。

　　焦玉凤杀人的眸光压过去的时候，班霸后背一阵发麻，惊出了一身冷汗，铁青着脸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转身拂袖而去。

　　焦玉凤在座位上重新坐好，若无其事的继续解数学题。

　　被美人救了的顾英雄，揉了揉鼻尖，凑近了轻声道：“女侠，真酷！”

　　焦玉凤毫无反应，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专心解着自个儿的题。

　　顾欢托着腮，缓缓的嘟囔：“有个秘密困扰我很久了。我好像......喜欢男的。”

　　焦玉凤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顾欢自顾自的继续说：“昨天百度了一下确定性向的方法，不小心被班霸看到了。”

　　焦玉凤抬了抬头，说了认识顾欢以来的第三句话，继续解题。

　　高一下学期开学第一天，顾欢同学心情特别差。

　　焦玉凤鬼使神差的陪同桌一起翘了晚自习，在校园后身的小树林里，谈了一晚上的心。

　　自此，顾欢同学微信昵称变成了“跟班儿”，成为焦玉凤同学总量个位数的微信好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