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白马》许温柔

36、第 36 章

　　许淮书不肯说，唐晏云倒也不太担心滕雪兰作妖。

　　不是他看得起大家闺秀，认为她养尊处优就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而是许淮书收一套衣服都要立刻转账，又怎么会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里？
　　既然没有小辫子，自然也不用答应不合情理的要求。

　　况且，滕雪兰对许淮书的“感情”，顶多不过是冠冕堂皇一点的见色起意——偌大的裕城，会讨人欢心的漂亮男人还少吗？

　　假如说她喜欢许淮书的性格——许淮书的样子连他都学得来，无非就是寡言少语，冷冷淡淡，只偶尔对熟人有一两个堪称鲜活的眼神。只要稍加打听，也不难投其所好。

　　难道她喜欢许淮书的职业？
　　且不说这是个又脏又累的力气活，光说整个设计院就有几百号工程师，规模相近的设计院裕城至少有两、三家。
　　许淮书自然是有一定水准的，设计院现在招聘都是硕士起步，他依旧岿然不动，但不得不说，他真不是全城最最顶尖的那个。
　　她若开口，还愁结识不到更厉害的人吗，工大的教授也有单身的吧。

　　可把这些合在一起，全世界又好像只剩下许淮书一个人了。

　　唐晏云用脸侧轻轻地去蹭他的肩后，熟悉着他衬衫衣料的质感，吸着它散发出的熟悉香气——于他而言，与外表、性格、职业都无关，许淮书只要单凭“许淮书”这三个字，就已成为了他心上的一个愿望。

　　“愿望”用胳膊肘顶了顶他。
　　许淮书：“蹭什么呢。”

　　唐晏云招惹他时若即若离，让人既不能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又不能对他的撩拨充耳不闻，烦人得欠揍。可现在一乖巧黏人起来，简直让人不知拿他怎么办好了。
　　亲手把他剥下去吧，太过残忍，把他抱在怀里吧，眼看就要荒废朝政。

　　许淮书只好说：“洗脸了吗？就蹭。脸上油都蹭我身上了。”

　　唐晏云自恋地对着镜子照了照：“我皮肤这么好，哪来的油？”

　　他的皮肤或许还不错，但许淮书则是整个人都不错。
　　就这一身，直接参加婚礼也绰绰有余。

　　难道滕雪兰是想参加他的婚礼？

　　骄傲的人很难承认自己失败，不无这个可能，或许她要见识见识，将来到底是哪个小妖精抱得了“美人”归。

　　唐晏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滕雪兰作为滕家小姐，在裕城圈子里的名气不小，她亲自参加婚礼，势必要包个大红包，许淮书可不得偷着乐？

　　唐晏云天天哼哼唧唧，还没好透，然而他们组长已等不及了。

　　因为国家取消了施工图审查环节，现在实行的是设计终身负责制，所以哪怕设计过程中画错了一根管，垒错了一块砖，也有可能让公司蒙受巨大的财务损失。因此，院里实习生虽多，但无论本硕，只能打点杂，遣去干点不痛不痒的小活儿，谁也不敢拿来重用，否则一旦出了事，业主找设计院追责是好找，可让设计院上哪找当年的实习生追责去？

　　当然，设计院本身也有审图部门，但审新手的图和审熟手的图，这两者的劳动量显然有着天壤之别。
　　非亲非故的，又不能额外收费，大家都忙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思陪实习生练手？

　　组长肩负压力巨大，大家共事多年，他也不绕弯了，干脆跟唐晏云实话实说，让他先回岗，并承诺最近不安排他出差和加班，如果真的不舒服，再放他早点回去休息。

　　设计院的请假制度以3天为界，3天之内急病可以补假，3天以上要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填单报部门领导审批。
　　唐晏云的门诊病历里，医生除了嘱咐他按时吃药外就是让他饮食清淡、作息规律，许淮书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获批的可能。

　　许淮书了解院里的业务情况，也了解唐晏云的身体情况，被夹在中间，不由得捏了捏鼻梁，问：“你能上班吗？”

　　“上也行，可是我……”不用出差跑现场，只在办公室坐着，对唐晏云来说当然没问题，然而对上许淮书，他情不自禁地想耍个赖，面色忧郁地往许淮书胸前一靠，“你看，上面写了，我跌倒风险高，又不能开车。”

　　许淮书被他脑袋挡着，根本看不到字，索性把病历扔到一边：“我开你的车，我们一起走就是了。你去了之后先和组里的人好好沟通，头晕了就休息，下了班把电脑拿回来。”

　　“拿回来干嘛？”唐晏云问。

　　他猛一抬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许淮书脸上，两个人都人仰马翻，各倒向一边。

　　许淮书揉揉被撞痛的鼻梁，闷声道：“当然是我给你做。”

　　上班之前，唐晏云去医院复诊。
　　他们去的还是之前那家医院，离唐晏云家最近。上次看诊的是位副主任，这次换成了主任。

　　无论人类积累财富的终极愿景多么宏大，其中有一部分一定是出于防病防老的本能。名头大了怎么说也要有过人之处一些，许淮书对这位主任寄予厚望。

　　医生说做何种检查和治疗他都愿意配合，期望最好能来个无痛无创的内镜，直达病灶，直接给唐晏云把游离的小石子捞出来，可惜他一厢情愿了，人家并没有这样的技术。
　　非但如此，唐晏云第一次看门诊时就没有眼震的症状，这次更加没有，他的天旋地转只有自己知道，连复位都不能再做，只能等半规管里剩余的碳酸钙盐结晶被自然吸收。

　　整个看诊仅用了三分钟，医生把一模一样的两种药又开了一遍。

　　等信号灯时，许淮书心事重重，从手边拿起药盒看了看。

　　人类真是善变。唐晏云病得最严重时，他连看输液管的目光都虔诚起来；随着唐晏云的痛苦呻.吟减轻，他不断感慨医生妙手回春，开的是灵丹妙药。
　　现在唐晏云要好不好，他又担心是药三分毒，希望唐晏云能少吃一点。

　　白跑一趟医院让他心情低落，他不由得问：“你一点都没好吗？”

　　唐晏云今天一大清早醒来，不但没有感受到枕边人本该义务提供的一点温存，还被匆匆硬塞了几口饭，一把抓到医院，跟一群中风复诊的老大爷一起捱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甚至掩盖了医院原有的消毒水气味。
　　周遭的氛围暮气沉沉，他被无数道惋惜的目光打量了半天，也很郁闷：“刚才不是说了晕吗？你以为我这几天都是装的？我闲得没事了？”

　　唐晏云有时是很无聊，会弱柳扶风，会梨花带雨，会善用一切上天赋予他的能力，但他装也装得大大方方，不怕被人揭穿，更不会嘴硬到底。

　　许淮书忙道：“没有那个意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怀念起唐晏云在他车里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

　　虽然那时唐晏云过得……也不怎么让人羡慕，还举止轻佻又口无遮拦，把他撩拨得尴尬不已，气急败坏过，怒火攻心过，可至少那时候的唐晏云是全须全尾的。
　　他百毒不侵，百无禁忌，三更半夜还能活蹦乱跳，装神弄鬼一个顶俩。即便是被赶下车了，他也不气不恼，还能眼波流转地回头抛个飞吻。

　　而现在，别说放唐晏云自己去哪个黑灯瞎火的犄角旮旯里豪情万丈地酒肉穿肠过了，他早晨坐在餐桌边喝个小米粥都要舀一勺吹半天。

　　想到彩云易散琉璃易碎，许淮书愁肠寸断，心都跟着酸了起来。
　　他怕再不珍惜，连眼前这个像是赝品的家伙都要没了。

　　他停好了车，斟词酌句地问：“你不是因为我住在你家里，病才好不了的吧？”

　　唐晏云问：“什么意思？”

　　许淮书默了默，忽然感到在生老病死的面前，他们那点儿恩怨情仇是那么不值一提。究竟谁得到的更多、谁付出的更多，这些幼稚的较量只在两个人都健康时才有计较、清算的意义。
　　唐晏云病了，精神不振地歪在安全带上，他还自己在这拿乔，处处为难一个生病的人，赢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许淮书看向他，道：“如果你不那么晕了，可以不用再吃药，你就直说。我照样会接你、送你，回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都行。”

　　“……”唐晏云幻想过很多次馅饼，自己也给自己画了不少，整天意.淫许淮书爱他爱到死去活来，并为此得意洋洋。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都残废成这个狗样子了，还真能接到天上掉的馅饼。

　　他托住脸，缓缓转过头：“真的吗？”

　　许淮书怀疑自己命里早就刻了“鞠躬尽瘁”四个字——要是现在有人想对他下手，往他心里刻点什么，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只能是很久很久之前有坏人趁他不备时得手的。
　　那人大概是想连他的人带他的命一起要了，下手好绝，不管他怎么隐藏，捂了几层，只要把心一剖开来，它还在那。

　　他向命运屈服了，道：“嗯。”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状态，许淮书妥协得突然而仓促，唐晏云没准备好，反倒紧张了。
　　他收了收腿，整襟危坐，清清嗓子：“许先生，请问，你这是……嗯？其实我不缺人接送，也不缺人做饭——你也知道，网约服务很方便。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

　　车厢里静了片刻。

　　许淮书刚从医院出来时的无力感渐渐褪去，发觉自己送货上门送得有点蠢，唐晏云远没他想象得脆弱。
　　他道：“不明白就算了。所以你还晕，是吗？说实话，用不用吃药？”

　　唐晏云摊手：“我真的晕哦。”
　　就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看到许淮书眼里的光像伤了心的火苗一般迅速黯了下去。

　　“哦。”许淮书垂下眼，轻声说，“那还是接着吃吧，吃了好受些。”
　　他说着，从两个药盒里各抽出一板递了过去：“定眩三粒，倍他司汀两粒，今天白天只要午饭后吃一次就可以了，到时我会提醒你。好好拿着，别弄丢了。”

　　唐晏云看看药，又看看人，缓缓抓住了那只手，道：“为什么不看着我？”

　　许淮书还沉浸在认命的状态中，想抽离，又一时半会不能完全摆脱。
　　他无可奈何，不得不抬起眼。

　　唐晏云仔细端详了他一阵儿，忽而一笑，像娶到了水嫩娇妻的地主老财，拍拍他的手：“别怕，我不会辜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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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づ￣3￣)づ╭蟹蟹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下下章想写一点番外，但是，是正文没有完结，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