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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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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卷云宫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秦安君原珩正在旬阳君府吃茶。
原珩是凉王世子,正是此前姒太后恨得咬牙切齿地那个人。只是凉王封地在西北的凉州,那里民风粗犷兵强马壮,据说还收服了一些蒙古人,姒太后忌惮他手中的重兵,所以才迟迟没有对原珩下手。
宗笀手握茶杯轻晃着,一边好奇地问道:“二叔是如何得知太后一定会选仲翁的?”原珩白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道:“你傻,你二叔可不傻。你阿耶多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如何将你教成了这个样子!”
说完后他又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有问题去问你阿耶,堂堂一个晋王世子,世人均尊称‘旬阳君’,莫要整日在外面问些弱智的问题,你二叔的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说完后原珩抬眼看了看,边起身边说:“天色不早了,你二叔有些日子没听赵立影弹琴了,今日就不在你这里用膳了。”
宗笀撇了撇嘴,看着原珩离去的背影小声嘟囔道:“我就不信你六岁的时候什么都懂了!我就不信你六岁的时候没给季翁丢过脸!”
“哼!这个死二叔,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呜呜呜……”看着原珩越走越远,宗笀终于咧开嘴哭了起来。一旁的内监慌忙跑过来,有拍背的有抚胸的,还有焦急地跺脚的,更有手忙脚乱在一旁团团转的。
远去的原珩始终没有回头,宗笀和那一群内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珩当下的表情。
哭吧,哭吧,霉运终将褪去,希望就在眼前,你我的生活都将发生改变!
这边宗笀哭了一阵子,就被一个从小内监袖筒里变出来的小鸟给逗笑了。他一边擤着鼻涕一边憨声问道:“听说二叔前些年一直沉醉在花楼,都很少回府,如何这些年竟变成一个断袖了?”
身边的内监们一个个大惊失色,为首的一个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巴:“大郎这是听谁胡言乱语了,往后可莫要再说了。”
“千万莫要再说了,当心秦安君罚大郎抄书!”
宗笀吐了吐舌头,插着腰撇了撇嘴反驳:“这都是三叔说的,眼看着仲翁就要进京了,三叔日后最起码也是个皇子,有本事他罚三叔去呀?”
内监们一听干脆连劝也不劝了,直接撤了茶台,七手八脚地将他扛回了屋内。
溧阳君府里,正在紧张准备去给平涯接风的平顼,嗓子一痒打了个喷嚏,身上的寒意阵阵袭来。殊不知,他好容易苦中作乐,忙里偷闲说了几句闲话,就这样被大侄子给出卖了。
紧急关头下,朝廷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不多时,小黄门就带着太后的懿旨,迅速地行至行人署,只在门外稍等了片刻,就拿到了盖有内阁大印的敕书。
等到小黄门整装待发时,早有天策内卫牵着一队马匹等候在皇极门外了。
马队策马加鞭行至明德门,明德门的守卫见到后,迅速打开城门。望着一队人马扬长而去的背影,一名守卫对另一名小声嘀咕:“咱们这城门已经多少年没打开过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为首的内监,像是怕有鞑靼追兵一般,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一路向南奔去。另一名守卫收回目光,摇摇头说:“该不会是搬救兵去了吧?”
原珩骑着马,漫步在管京街头,他换了身银色大氅,衣袂飘飘,正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一时引得许多路人注目。
他刚才虽然说要去听赵立影弹琴,可那只是个借口罢了。
大喜的日子,他只想自己静一静理一理头绪。他很高兴,确实很高兴,但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想起之前的种种艰辛、种种转折,他觉得真是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啊!
谁能想到那时候,突然间就叫他来当质子了呢?害怕、无助和对前途的迷茫,一直紧紧包裹着他,让他一直喘不过气来。
谁知道,虽然许多人欺负他嘲笑他,可是日子也能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过下去。谁能想到二伯竟然真的就要当皇帝了。
太上皇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坊门前,却不想正巧碰到了赵立影。
赵立影同样骑着一匹白色高马,穿着一袭青衣,同色的发带垂在耳旁。
这赵立影看到了原珩,低声惊呼一声:“咦,子珩不是说陪大侄子吃茶去了,几时跑这里来了?”
原珩斜眼瞟了瞟他,用他那独特的低沉慵懒的声音不屑道:“子笀几时成了你的大侄子?”
“哼!你侄子要不是我的侄子,那可真是天理难容了!”赵立影斜眼撇嘴道。
周围一群观众,一脸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兴奋地围成一团。这秦安君同赵公子,秀恩爱秀到大马路上来了,啧啧,啧啧。
“既然到了崇文坊,不小酌一下岂不罪过?”赵立影提议。左右当下无事,既然碰见了那就凑个热闹吧。“好。”原珩也不多话,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排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进了坊门,身后跟着他们各自的长随及护卫。
“快看快看,这秦安君和赵公子真真是一对璧人,般配得很般配得很呐!”
“我早就说嘛,唯有赵公子才配得上秦安君!”
原珩听着百姓在街头巷尾的议论,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立影转身斜靠过来,奇道:“前几日一个个都还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光天白日万人空巷,如何这会子一个个就都有了心情。这脸也变得忒快了些!”
原珩微微笑了笑:“这样也好,才能衬托出二伯是咱们大郑的救星不是吗?”闻言赵立影立时哈哈大笑:“还是子珩看得透彻,真真算得上是豫王殿下的知己了!”
原珩心情甚好,和他说说笑笑骑马漫步在街上。谁料刚拐过弯,赵立影的马差点踏上了墙边一个人的脚上。
赵立影吓得赶紧收了缰绳连忙往另一侧调转马头,身后就传来了长随的骂声。
“谁这么不长眼,也不瞧瞧这地方是让人坐的吗?小命不想要了吗?”
那人却不紧不慢抬脸,摇头晃脑笑道:“既然某敢于坐在这儿,那就说明某知道自己还能活得好好的。”说完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幌子:“几位小郎君看看某这招牌如何?”
只见那幌子上用隶书写着几个大字“乐天知命故不忧”。原珩笑了笑,扯了缰绳就要走,谁知那算命仙儿却连忙起身,拦在马前挡住了去路。
“看面相,小郎君这辈子子嗣上,可是紧缺得紧呐,不找小老儿转转运吗?”那算命仙儿一手扶着幌子,一手捋着胡须笑吟吟地望着原珩。
“放肆,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胡言乱语装疯卖傻,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后面传来原珩长随武吉的呵斥声。
赵立影在一旁,却是忍不住斜眼瞟了瞟原珩。被人当街说生不出孩子,任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没想到原珩却不以为意,弯下腰眯着眼看着那算命仙儿,说:“没关系,我和子影之事人人皆知,生不出孩子再正常不过。”
谁料那算命仙儿又捋了捋胡须,叹道:“谁又能料到今后之事呢?豫王也没料到今时今日能当上皇帝,秦安君又怎知日后前程如何?”
找靠山怕是找错了人了,莫说我一个质子了,日后最多也就是个凉王。想前程,莫不是想掉脑袋吗?
“我的前程如何我不知,你更不会知,莫要再装神弄鬼了,也别再提前打听好我是谁了,就算你知道我是谁又如何,这管京城知道的人多了,显不出来你有多大能耐。”
说完后他直起身挺了挺胸膛,扯了扯缰绳走得很干脆,留下身后那算命仙儿张牙舞爪地叫嚣:“秦安君,你的福气在后头呢,说了怎么不信呢?”说完后又摇了摇头:“还是没吃过亏,等吃亏的时候就晚了。”
两人默默无言一直走到客栈前。赵立影很知趣的什么也不问,倒是原珩突然转过脸,一脸认真地说:“阿耶还有子玳和子瑁呢,我既已被迫送来这里做质子,就已经做好了做一颗棋子的准备。”
说完后原珩仰望天空,似乎是要硬生生逼回那快要溢出眼角的泪珠。
哎,尽孝的事就交给他们俩好了!
赵立影虽然不清楚此时原珩的心里活动,但朋友坐久了难免会有些默契。他在一旁默默地苦笑,心里悄悄回了一句:“可是子瑁却是活不久的。”
许州,豫王府。
平涯手指敲了敲书案,一边用嘲弄的口吻说道:“太后的条件有两条。一是大兄回京须即刻还位于他;二是孤的储君必须是姜二郎。”
说完后,他习惯性地用右手,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低头望着面前书案上躺着的敕书,以及另一封比敕书还早到了一刻钟的家信。这时距离小黄门出明德门时还不足五个时辰。
这家信是溧阳君平顼寄来的。至于这平顼,就是平涯在管京做质子的长子。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这人嘴角上方长着一颗硕大的媒婆痣,痣的正中还伸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黑毛。
此人正是豫王府长史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