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圣人被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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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十五年四月十六。
这一日风和日丽，管京城内一切依旧，看起来仿佛和往日并无不同。
清晨时分，坊门未开，早起的人们都在各个坊内转悠着买早餐吃。巷子拐角处的胡人师傅尽情地吆喝着，一边“啪啪”地在案子上拍着面团。最近，管京城里流行起了胡饼。烤的金黄的面饼上面沾满了芝麻，再配上一碗加了胡椒的馎饦，管饱又耐饿，而且还好吃。
眼看摊子面前排起了长队，胡人师傅尽情地揉搓着，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就在这时，“当、当、当……”一阵急促地钟声划破了平静，那本该沉闷的声音今天听起来格外刺耳。有些正在对着滚烫的馎饦吹气的人们顿时楞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虽然除了坊墙之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接着，他们一个个惊惶失措地起身开始向外奔跑起来。许多人顾不得擦去嘴角上沾着的芝麻，身后留下那一碗碗还没被吹凉的馎饦。
与此同时，坊门大开。他们边跑边整理仪容，满面焦急地向外跑去。
圣人被鞑靼的诚顺王捉走了。最初太后想隐瞒此事，可是架不住圣人再三不上朝，于是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渐渐地越传越广。
说起圣人被俘，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大德皇帝沉迷修仙问道，整日在宫中和一群老道士胡混，这早已不是秘密。明知北有戎狄，南有獠蛮，在这样南北夹攻、外患不穷的时候，他在宫内炼丹胡来也许只会加重国朝的衰落。可是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京闹出家，可见在他眼中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皇权统统都是儿戏。
两个月前，大德皇帝又玩了这么一出。这一次他玩腻了汴梁的延清观，带着宫人浩浩荡荡地跑去了武乡会仙观。这会仙观虽说是在河东东南，在三晋区域内靠近豫州的位置，但河东是戎狄经常侵犯的地界，哪怕是在东南方也不安全。大德皇帝刚刚进入武乡就被闻讯赶来的鞑靼人抓了个正着。
所以，他们这些大臣才能在坊门开启之时还在优哉游哉地吃早餐。连皇帝都不在皇城了，他们这些个大臣连做样子的必要都不存在了。
可是此时，钟声还在一声接一声地敲着。难道是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传来了？一众大臣人心惶惶，急匆匆地跑向皇极门。
皇极门外，早有三位阁老已经等候在此，看来他们是已经收到了金吾卫通传的消息了。
三位阁老当中，中书令刘羽溪年纪最大。他是天福二年的榜眼，为人正直，一心只为江山社稷百姓安康。只要是他认为对的，那就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实现。不过他还是在大德皇帝这里栽了跟头——大德皇帝只听他自己的。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大臣，就连太后也是个摆设。
看着皇极门外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刘羽溪面色越来越难看。
有些住的近的、觉悟高的仍然每日备了轿辇来皇极门前转转的大臣最早来到。有些身体健硕些年轻些跑得快的也能随后就赶来。但大部分都是些懒散的、没准备上朝的更或者是借着年老体弱身体不便的都还未到。
先来一步的人们下了轿辇后疾步跑上前，行了礼之后急忙询问情况。那些最后赶到的人们，气喘吁吁、脚步发软，到达后一个个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出。有两个还当场晕倒，被皇极门前当值的千牛卫抬去了御医院。
瞧瞧，这像什么体统！刘羽溪的心越来越凉，圣人都被掳走了，大郑这是要完蛋了吗？不行，绝对不行，明君能成事，昏君却坏事。看来真的是有必要更易乾坤了。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心跳开始加速，就连双手都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于是，他看了看身边的沈芳和许世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稳了稳心神后在心里掂量 又掂量后开口说道：“诚顺王挟圣人南下，不日即可到达。其意图很明显，太后急召列位大臣前来商量对策。”
显然队列里面有人不服气，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官员出列问道：“三位阁老，臣等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这就被告知诚顺王‘挟天子以令群臣’了？”说完看向身边的各位大臣，“诸位臣工，吾等被瞒许久，眼看纸包不住火了才与我等相告，这是信不过我等吗？”
队伍中有人赞同他的话，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有小部分人反驳，摊开了手表达太后也许是被迫无奈。横竖下面一片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另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官员看似和“浓眉大眼”不和，立即跳出来阴阳怪气地回怼：“蒋大维，你这个小子就没安好心！眼看火烧眉毛了，你不说为太后解忧，反而一味纠结这种小事，是何居心！”
听到此话，和“浓眉大眼”站在一起的高瘦官员又不乐意了：“左冷蟾你又开始摇尾谄媚了？子全说的哪一句不对了？”
对对对，说得很对。圣人还是太后的亲儿子呢，也没见给他亲娘解忧，只会给我们添乱。刘羽溪在心里撇了撇嘴，面上还是一脸祥和。
沈芳看了看刘羽溪，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一丁点异样。不过刘羽溪的想法他是能猜得到的。毕竟，刘羽溪既是他的座师又是他的恩师。
在一起相处久了，刘羽溪内心的想法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更易大宝……，沈芳全然不顾眼前这乱糟糟景象，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动嘴说说当然容易，可真要有那么简单的话赵高还用得着扶持胡亥？曹操也用不着挟汉献帝直到死也只是个魏王。司马懿也不会等到孙子称帝后才被追封为晋高祖宣皇帝。
话说回来，眼前倒真正是个好机会。
于是沈芳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出来打圆场：“诸位相公，国难当头，吾等作为圣人的左膀右臂、国之栋梁，不求献计献策最起码应当齐心协力共进退。尔等吵吵嚷嚷似山野村妇，不觉得愧对圣人愧对朝廷吗？”
说完后他又对着皇宫方向施了一礼，转身继续说道：“时间急迫，太后已焦虑多日，望各位暂且放下纷争，求同存异，帮我大郑渡过难关，上至圣人太后，下至黎民百姓都会感激各位的。”
“浓眉大眼”显然是还没有发挥完，很不耐烦地听沈芳说完后又接着嚷嚷道：“渡过难关？说得轻巧，圣人都被敌人抓走了，群龙无首、民心即将涣散，这叫我等如何抵挡鞑靼号称四十万的铁骑？”
听见此话“小胡子”又不乐意了：“谁说的群龙无首？我们上有太后，有豫王、凉王、雍王、魏王、晋王，我们背后还站着大郑上上下下文武百官，有全大郑各地黎民百姓。圣人不在一样不怕鞑靼！”
说完后拉扯了一下身旁的绿袍中年男子：“你说是不是呀，秦御史？”
绿袍男子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先前的那位“瘦高个”抢了话：“左冷蟾快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奉承话吧！说得慷慨激昂有什么用？”
“这样吧，左冷蟾，我就问你一句话‘圣人的安危你考虑过吗？’”说完后瘦高个似是不过瘾，转身又对围着他的几名官员气愤地说：“满嘴都是豫王、凉王，他哪里考虑圣人了？”
“放你的屁！你只会拿圣人做挡箭牌，其实就是掩盖你内心的胆小懦弱、保守固执。”
“你不胆小，你不懦弱，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个局该如何破？”
说完后他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看着“小胡子”，意思是“这下没能耐了吧？”
这个局该如何破？
要么投降，要么……易主再战。
许多人都被自己闪过的想法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依然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可是这个念头谁都没有提，也不敢提。这可是谋反杀头的大罪呀！
这一幕刘羽溪显然是没有预见的。圣人都被敌人抓走了，这些人还有闲情雅致拌嘴玩儿？
造孽啊，造孽！连朝臣都如此，就更不用提三品以下的官员了。圣人最近这些年越来越昏庸，早不复当年锐敏英聪、兢兢业业的气象。朝政江河日下、一落千丈，现在的大郑朝变成了一群朝奉官群魔乱舞的舞台。
这边刘羽溪正在暗暗下定另立新主的决心，一旁站着的门下省侍中许世林则是在心里敲起了另外的算盘。
许世林是显德五年的状元，其恩师是前任尚书左仆射吕栋彬。吕栋彬是前朝柱国大将军之一温良侯的庶幺子。昔年天下大乱，大祖皇帝率军突起。吕栋彬深知自己作为庶子前途有限，索性背叛前朝后主投靠了大祖皇帝。
可大祖皇帝不喜这种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小人。尽管此人功劳颇大，最终也只是做了京西路行军大总管而已。
可是大祖皇帝没过多久就驾鹤西去。吕栋彬的机会又来了。这一次他不顾众人反对坚定支持大祖皇帝的亲外甥也就是后来的世祖皇帝继位。于是乎，有从龙之功的吕栋彬摇身一变就成为了兵部尚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圣人被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