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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孑然入棋局,巧取安身处(3) ...

  •   顾文冰如愿以偿被分在李光卿门下,入职第一天,柳言月追着顾文冰出门,不断嘱咐。

      “我听表哥说督察院晚上还要值班,到你轮班的日子,让徐飞回来说一声,我们晚饭就不等你了。”

      “好。”顾文冰点头。

      “哎呀,我家冰儿穿这衣服真好看。”柳言月整理顾文冰的衣领,感叹,“威风飒爽,不像你爹,那高冠大袍穿着暮气沉沉。”

      听母亲如此吐槽,顾文冰有些哭笑不得。
      她爹年轻时是大楚有名的貌美才子,今年虽已四十有五,在朝堂仍旧被人称赞名士风流,仪容清俊。
      可在母亲口中,到成一位老头般。

      顾文冰想起昨夜三叔从书院回来,与父亲在书房畅谈至深夜。
      送走三叔后,父亲嘱咐她,说如今朝堂暗涌波动,在督察院万不可轻举妄动。

      岭南王勾结宣平候部下贪污一案已让天子忌惮。只是南境如今依旧要依靠宣平候的宜陵军镇守,天子再三权衡,不得不终止清查此案。
      但同时,天子派安国公世子赵平湘作为岭南刺史,除去监察管理岭南各郡之责,在十三州刺史中,还是唯一拥有调兵权的刺史。

      有人传言,陛下此举,是为了分解宣平候兵权。

      只不过顾青黎不这么认为,听到这份任命时他就觉得奇怪,赵平湘原本就官至副丞,如今成为一州刺史,实际上是降了品级的,而且岭南为蛮荒之地,世家势力在哪儿几乎鞭长莫及,而宣平候多年驻扎,在当地已有一定威望。
      所以这份调兵权,拿在手上不过鸡肋而已。

      种种情况来看,这根本不像惩罚宣平候,反而是贬谪赵平湘,甚至像让宣平候看住赵平湘一般。

      说到这里,顾青黎抚须长叹,“如今一王两侯势大,世家门阀又根深交错,天子心思如今是愈发难以揣测。”

      三叔倒是没有什么感慨,只是对顾文冰说:“朝堂之事不比家宅琐碎,天子随意动作可能内藏乾坤,这种牵发动身的情况比比皆是。内外朝廷,只有督察院最能牵扯文武门阀势力,你如今身处其中旋涡,更要小心行事。”

      这是在提点她在督察院不可冒头,顾文冰谢过三叔好意,确并不认同其中道理。
      若真的如履薄冰按部就班,等她走到心中所想的那个位置,又要何年何月了。
      距离上一世国破只有十四年光阴,她等不及,大楚也等不及。

      来到督察院,杨兰、徐飞被拦在院外,顾文冰一人领牌进入。

      督察院共设十三道,李光卿主管十三道,涉及监察案数量每年最多,可手下仅有四人且皆为寒族。

      并非督察院刻意为难,而是李光卿认为人多就会杂乱,人浮于事便无法专心查案。
      听闻之前他已经连接拒绝了三届的察举学子,李光卿在督察院也获得别称,人孟略带戏谑的称他为‘护短巾’,讽刺他只对寒门学子另眼相待。

      不管人们如何腹诽李光卿,近二十年来,督察院的人来来去去起起伏伏,只有他从未变动。

      十三道在检察院西边,穿过两次长廊才看见石碑。

      石碑立在门前,上面除了十三道的刻字,还定了六个铁钉,上面依次挂着木牌。
      督察院传统,人在检察院内木牌上的名字向外,公差外出时名字向内,以此避免找人耽搁时间。

      第一行就是监察御史李光卿,第二行有四人,其中三人官职已是都御史,还有一人是御史郎。

      若按照正常晋升,明年她就能获得小御史郎的职位,虽然从七品,但却能介入大案。

      “你是顾文冰?”

      听见人问,顾文冰寻声望去,见铁门前站着一人。

      那人面色黝黑,眼睛却亮的发光,咧嘴笑着露出白花花的牙齿,身上衣服样式同自己一样,不过腰间挂着官牌,看符文应该是位御史郎。

      顾文冰余光扫过木牌,看见御史郎的木牌上刻着‘张良机’三个字。

      “在下顾文冰,是十三道新入察举学子,今日前来报道。”顾文冰右手交错置于胸前,弯腰行礼。

      “你终于来了!”那人兴奋上前,弯腰想要扶起顾文冰。
      伸手后发现对方双手洁净,皮肤泛着月牙般的白色,而自己才挖完泥巴,指甲缝全是泥垢,他又急忙收回手,在衣摆蹭蹭后拍胸脯自我介绍说,“我叫张良机,五年前入职的。”

      顾文冰等不到对方回礼,只好直身收礼,含笑点头。

      张良机拉着顾文冰手臂朝里走,言语间颇为兴奋:“老师在里面,我带你去见他。”

      老师是督察院各道对直管监察御史的尊称,顾文冰反应过来对方是说李光卿。

      “现在不到卯正?你和老师怎么都在?”顾文冰奇怪,她今日刻意提前一刻钟出门,没想到还是比李光卿晚来。

      “我昨天值夜班,师父看了半夜的卷宗,也留宿在这儿。其实啊,你是来的最早的人了。”

      听张良机解释,顾文冰心中却暗暗觉得,这李光卿是故意在此等她。

      进入主屋,有一人在桌案前握卷,正是李光卿。

      顾文冰一直以为李光卿会是一个清瘦书生的模样,没成想此人看上去十分壮实,熊腰虎背,眉尾处有一刀疤直插鬓角,反而更有武夫气概。

      “我虽然让你在十三道学习,却未必会留你。”

      李光卿搁下卷宗,抬眼看着顾文冰,眼中不见情绪,更是直接挑明,“不管顾公子从督察院入仕是为了捷径还是其他目的,我就两个要求。第一,不能干涉十三道的案子,第二,不准给十三道添麻烦。听明白了吗?”

      “明白,谢老师教导。”

      顾文冰双手并掌,以尊师之礼叩拜,伏地磕头后才直起腰。

      “还有一件事,”李光卿低头按着太阳穴,言语松弛许多,看似十分疲倦,“不要把你们世家的繁文缛节带到十三道,我看着都累的慌。”

      “是。”

      顾文冰垂眸,余光看见李光卿离开,等对方出了房门后她才起身。

      转身发现张良机一幅纠结的模样,问:“张兄为何如此表情?”

      对方欲言又止:“我,我以为老师会给你布置任务呢。”

      任务?顾文冰好奇,“那,一般会干什么?”

      “就讨论卷宗,找证据,写卷宗。我新来的时候,就是先看卷宗学习。”

      “那给我几分卷宗就好。”

      “可,可十三道的卷库要老师批准才能用。”张良机一脸为难,“我先带你去我们工作的地方吧,老师昨天专门让吴三郎收拾了案桌。”

      “那就有劳张兄。”

      顾文冰跟着张良机朝东屋走去。
      穿过院子时,张良机指着屋子依次向她介绍,东侧两房,一间是办公之地,一间是宿舍,西边有三屋,分别是暂时保存证据的库房,归纳案卷的库房,还有机要案卷库房。

      “顾公子,我可要提醒你一下,机要案卷只有老师能看,里面有很多涉及机密的案子,我们千万碰不得。之前十三道有人偷拿了一册,结果被老师以泄密通敌罪当即处斩,都不容辩解的。”

      这个事情顾文冰听过,当时在朝堂引起相当大的轰动,很多官员以酷吏之名形容李光卿,并上奏其在天子脚下先斩后奏无视天子威严,要求给予严惩。
      只是皇帝一直袒护李光卿,最后是翊王拿出信件证据做实那人通敌之罪,这事儿才渐渐平息。

      不过从那以后,李光卿‘酷吏’的名声算是打响了。

      进入办公的房间,发现屋内已经有四张桌子,加上几个书架,空间已经所剩无几。

      最角落的位置摆置了一个方桌,个头比其他要少一半,就连座椅,也是没有靠背的圆凳。

      张良机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没有其他多的桌子,这才明白那个简陋的位置是‘专门’设置给顾文冰的。

      “那个,估计…估计没有多的桌子了,所以…所以吴三郎就先用这个将就将就,等…等有了再换。”

      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看来张良机并不知情,顾文冰摆摆手:“没关系,劳大家费心了。”

      “我,我先去忙,你随意,随意。”张良机匆匆忙忙,甚至慌不择路地跑走,踏过门槛时还被绊倒。

      环顾四周,顾文冰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她随手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籍,坐在位置上读起来。

      不一会儿就陆续来了两人,一人大大咧咧身材魁梧,一人文静淡雅言谈文气。只不过两人都刻意忽视了她,他们互相打招呼讨论案情,视她如同空气。

      顾文冰起身行礼,无人回应后再坐下。如此两次,她也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看来李光卿已经打好了招呼。
      之前说的不能干涉案件,她本以为是说不能偏颇影响结果。
      如今看来,真正的意思是,从开始就不让她碰任何案子。

      微微捏紧手中的卷宗,她想自己该试着融入其中。她想了许多法子,甚至针对督察院当前势力划分做了几次推演,最后觉得还是以不动对万动最为妥当。

      若要真心被接纳,需要一个契机。

      很快,机会来了。

      京城落雪那天,一个披麻戴孝的老妇跪在督察院门口哭嚎。
      她说十三道的张良机办案不择手段,将一个清白的三品官员尚书仆射活活逼死。

      督察院十一道专门受理此类冤错案件,当天上午就把张良机请至十一处,直到晚上也没一丝消息透露出来。

      已是亥时,十三道仍旧烛火通明。

      “十一道可是能对御史动刑,现在还不放人出来是几个意思!”魁梧的那位都御史暴躁地捶桌。

      此人名叫吴三郎,顾文冰多日观察,发现此人脾气火爆喜好动武,但功夫是检察院中最好的,收集证据更是一把好手,甚至很多时候会有其他御史来请他帮忙查看现场。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要逼人承认呗。”坐在椅子上的都御史抖抖书翻过一页,语气不阴不阳。

      此人名叫郑义,原本在太学担任校书郎,后来不知为何被李光卿赏识,特意调到督察院,性格较为阴柔,说话文绉绉的总是带着几分讽刺。

      “那现在怎么办?沈全去了五原郡查案,也就他和十一道的那帮人熟悉。”吴三郎拍着大腿,锤头叹气,“老师也出了外差,等回来把人捞出来,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郑义放下书,余光扫过正翻阅典籍的顾文冰,说话意有所指:“其实有个人能说上话。”

      “谁!”吴三郎啪的站起来,连带桌上的笔筒都掉在地上,“我去找他。”

      “小良机对他挺好的,可人现在都不开口,我也不能上赶着贴脸是不是?”郑义挑眉,见顾文冰神色不动分毫,认为对方也是个淡漠性子。

      “你心疼脸那就我来,我皮厚实!”吴三郎没了耐心,“告诉老子是谁!”

      “十一道的监察御史,是柳言敬。”郑义言尽于此,见吴三郎还没反应过来,叹气摇头不再理会。

      柳言敬和顾文冰的关系在督察院不是秘密,吴三郎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别说去求情了,不添乱就不错了。

      “你说了一通,全是废话,我不知道管九道的是柳言敬嘛!”吴三郎骂骂咧咧朝外走去,挽起袖子露出饱满的肌肉,“行,你洁身自好想置身事外,我一个人去!我扒了十一道的房顶也要把小良机救出来!”

      郑义上前,没有住拦气头上的吴三郎,顿时屋内只剩他与顾文冰两人。

      一盏茶后,听见外面的报时声,顾文冰放下书,起身欲要朝外走。

      “你去哪儿?”

      这是郑义与她说的第一句话,顾文冰看出对方脸上隐含的期待,“明明关心后辈同僚,为何要故作尖酸刻薄?”

      “你多想了,我只是不想被他们牵连仕途而已。”郑义走到顾文冰面前,指着腰带上的官牌,“去十一道必须是都御史以上官职,跟我来。”

      顾文冰站在原地,看郑义飞快走到院子中,她才开口:“谁说我要去十一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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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孑然入棋局,巧取安身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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