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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章(下) ...

  •   【下】

      木错军情有变,收到加急书信当夜,七睿即向义父禀明情况,义父当下决定让四殿下五殿下七殿下一同前去木错。去木错的人里,也包括我。这次义父并未询问我意思,却正合我意。既然迦叶不愿见我,我便遂他愿。
      只用了一天时间打点行装,第二日即启程,一行人浩浩荡荡。
      路上三五日,越近木错,周边所见越是破败,一路兵荒马乱,到处都是乞儿流浪汉。脚下马蹄声“得得得”作响,此时慢行,打算在前方扎营休息一夜再前进。
      走到河边的时候,忽然扑出一个人来,抱住我白马的脚,白马受惊一脚将人踢翻在地。我愕然,不顾身后人阻止,跳下了马。
      那人捂着肚子摊在地上。
      “你没事吧?”我问他。
      “小姐行行好,赏我点吃的,我快饿死了。“他有气无力的,人也瘦成了皮包骨,我想他所说不假,忙拿出背上行囊里的三个饼给他。
      那人刚要接就被七睿一把夺了,七睿二话不说跳上马打马前行。
      我一时傻了,这算什么意思。
      一泓喊我,叫我上马,我想了想,对那人说,“我们今夜在那边扎营,你晚上来找我,我给你弄些吃的。”刚走两步又回头对他补了一句,“对了,我叫马娅。”
      骑上马我去追七睿。
      “你什么意思?”
      他却不理我,摆手示意下马。

      晚上我在营地转悠,没看见那人来寻,第三遍走到营地门口时,有个年纪见长的侍卫来找,说,“那人七殿下已经将他安顿了,收在军中。”
      我点头,有点糊涂。
      不等我问,侍卫亲切笑道,“小姐真是好心,只是若不是七殿下,小姐今儿就怕好心要做坏事了。”
      “这话怎么说?”
      “那饿极了的人,可不能吃干粮,得喝些稀粥汤类的……以前不知道,初时七殿下也好心赏过馒头,一肚吃下给撑死了。”
      我目瞪口呆。
      侍卫摇摇头,语气无奈,“这岁月也不是能救济的过来的,早前六殿下发过一回善心,不忍见老百姓挨饿,拿了一些军饷救济,结果差点害那一仗败了……后来是七殿下见不能硬碰硬,先独闯军营斩了对方守将,坏了人家军心,这一战才算险胜,不然后来几个兵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打胜仗。”
      “多亏了七殿下啊……你不晓得,敌方守将也是勇夫啊,那城里又是兵防重重,七殿下回来的时候可是满身的血,不容易哩。”
      “他也会受伤?”我听过这一回战事,可是不知道是这样被迫无奈的情况,也不知道他回来是满身血,在摩诃宫的传闻中,七睿不像凡人,像无所不能的神。
      侍卫啧了一声,皱眉道:“这话说的,谁不会受伤啊,是人都会受伤。”
      我脸上讪讪,那侍卫想起事来,恭敬道,“小人还得去回复七殿下,告退了。”
      “谢谢你啊。”我嘟囔了一句。
      侍卫高兴道,“小姐别误会七殿下就行。”

      一夜过后又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再急行军两日归了大本营。
      一进军营,七睿扔了一套男装给我,吩咐道:“在军营期间,你穿这个。”
      我接过衣服,上衣是褐色连襟短袄,下身是黑色棉裤,还有护腿的束带。看了一番,不禁问道:“为什么?”
      “就你一个女儿家混在军营里,像什么样子,若再整天打扮的花里胡哨,你名誉事小,坏我军心事大。”
      我皱眉:“我哪里整天打扮的花里胡哨了?”又一想,“我又怎么坏军心了?我有那么大本事吗?”说这话时,七睿已经走了出去。另有人挑帘进帐,是一泓,后面跟着浅遏。
      一泓想是听见了我说的话,笑道:“你怎么没有,这里可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郎。”
      一句话把我脸说得发烧,不想七睿是这个意思,真是!
      我嘟囔:“既然这样,义父干嘛叫我跟着来?”
      “你整日呆在凤凰山上难道不闷?”
      “我——”无话可说,我坐回凳子上,瞧见浅遏低头抿嘴笑着,不由觉得讨厌的很,即没好气嚷道:“你们来干嘛?”
      “给你这个。”浅遏将一块军牌扣在桌上,道,“从今天起你便是军中大夫,协助一泓。”
      大夫?“我什么也不会啊?”
      “我会教你,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就行。”一泓应声。
      “那这大夫是官吗?”
      浅遏若有所思道:“算……是。”
      “这官大不大?管的人多吗?”
      “除一泓外,军医部的人都归你管。”
      “哦,那还不错,”我满足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接下任务,我会好好干的。”
      我朝一泓眨眨眼,一泓无奈一笑。

      结果第二天才知道被浅遏骗了,军医部一共只有三个人,一泓,我,还有小周,小周就是前些日在路上接济来的饥民。这军医部是新近编制的,一泓不在的时候,军中主张自救,伤的轻些的都自己拿草药敷,穷人家出身的一般都懂些土方,认得一些草药,所以能治轻伤;若是伤重了,就是等死。
      闲了没几日,军中出兵打仗归来,伤患一堆,军医部三人忙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救治伤兵的同时,也道听途说这次的战事。
      木错岛地处莫里国东南,与中原隔海相望,莫里国又与中原接壤。早期攻打木错岛时,有美人在旁进谗言,所以圣上不曾对摩诃宫起疑,如今木错岛只剩六个城池未攻下,当今皇帝总算觉悟,派兵协助莫里国保卫木错,奈何我中原吾皇觉醒太晚。
      七殿下原话是:“就算他戎太伯派兵十万,区区六个城池,我军三个月内也势必拿下。”
      当今皇帝戎太伯并不曾发兵十万,只来了一万人,初始他们军心高昂,七睿想如此情况第一场仗一定难打,所以并未与其硬碰硬,其与浅遏各带精兵五百埋伏孝山,将队伍拦截成两段,速战速决,一刻钟内前段队伍一个活口也不留。
      孝山在木错最西北边,是入木错的必经之路,也是摩诃宫未攻下的地段,对方不曾想摩诃军冒此大险。七睿与浅遏绕路潜入孝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仗代价不小——精兵一千归时只剩三百,但赢的也痛快——敌方军心大乱。
      伤兵在营中聊起战事个个眉飞色舞,几乎忘记自己身上伤痛,连带我也有些向往,建功立业,女人行不行?
      我笑,这话若问马家子弟,马家子弟一定回说“行”,若硬要我说一个驱魔龙族马氏的可取之处,那便是男女总是平起平坐,更有甚者,女人地位高些,因为总是女人当家。
      忙了几日,总算有得休息,我坐在营外望住天上月亮。
      很忙很忙的时候,没有时间去想迦叶,可是一旦闲下来,就会忍不住想他,前些日都是累得倒头就睡,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摩诃宫离开的那天,义父一行人送行,其中也有迦叶,但他从头至尾不看我,最后我抱住义父道别,眼睛看的却是他,我说:“义父……你会想我吗?”
      其实我在问他,可是他仍是不看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从前温柔如水的人说“给你两个选择”,如今心也硬的跟石头一样,我暗暗恨他无情,想起最后分别的那一幕,我有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所以难受的很。
      夜幕低垂,我看着天上弯弯月牙发呆,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吹横笛,是迦叶常吹的那一首。知道不是迦叶,心却趋而向往之。
      山头大树上一人依靠着树干懒懒斜躺,一身黑袍的人,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我问:“你怎么会吹这个?”
      “是这曲子将你引来?”
      我点头承认。
      他淡淡一笑,“你在想着老六?”
      我冷笑:“你不也在想着上官岚。”
      七睿大笑,“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又说,“这曲子是南楚有名的小调,我与迦叶都是南楚人,自然都会吹乡曲。”
      我冷哼一声。
      七睿跳下树来,打量了我一番,“你这副样子……老六不要你了是不是?”
      我听闻怒极攻心,想也不想一掌朝他挥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七睿冷笑,“没有人可以打我脸,打我脸的人如今都已死了。”
      我咬着下唇死死盯住他,一字一句,“总有一天,我要叫你跪在我面前。”
      “我跪天跪地不跪人,你信不信,往后只有别人跪我的份绝没有我跪人家的,”他语调一转,带了三分戏谑,眼中的凌厉散去,“或许……我会跪你一次。”
      最后这话说的我打了一个激灵,他那样的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温柔有些顽意,竟比平日让人心慌许多倍,只觉得有什么大不好的事情被他掌握着。
      可我一无所知,就是无知,所以恐惧。

      十二月,七睿发狠,一鼓作气攻下了两座城池。七睿说,万事开头难,这头开好了,后面的仗便好打的多。他这话决计有理,任再威猛的军队听了是与他这常胜将军对阵,也胆怯几分,即使不胆怯,也是颇为顾忌。
      这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乃兵家大忌,兵贵神速。所以十二月月底,军伍不过才休息三天,七睿即打算再战一局,要在新年之际攻下一座城池来。
      这谋划引起浅遏反对,浅遏的意思是兵卒已连续作战一月,身体不堪负荷,再加上逢春节,人必然思乡,作战士气一定不高,所以他主张以逸待劳,采取围城攻势,等城内人人自危粮食不足,到时我军亦状态调整良好,攻城则易如反掌。
      七睿不赞成,认为浅遏此举风险太大,若到时莫里国调来援兵,则这仗将比原先难打许多,再则这冬日年岁也不利于围城。
      两人僵持不下,坐在帐内望住沙地地形图沉思。
      一泓亦在分析地形,看住西北面道,“……可否采取大迂回作战,绕至晋城西面,攻其侧背,断其后路……”
      浅遏认真看了一看,“我看不行,先不论我说的那些,就算立即开战,这办法亦行不通,绕道迂回作战已用过两次,此次晋城守将乃莫里国有名的将军,外号“秃鹰”,此人机智无比,这法子一定行不通。再则这西面地形陡峭,且又是一夫当关之地,若是敌军在此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我看了一看那西面地形,山地,确实易下埋伏。
      听着听着不觉肚子饿了,“咕咕”叫了两声,我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七睿也眉梢一瞬间明朗起来,扬扬眉示意让我先说。
      “行军作战,粮草先行,”这一些时日在军中受教不少,平日听士兵讲作战,闲时又看兵书打发时间,是以说这一点子颇为自信,“我们可派探子找出晋城的粮仓,再想法子运出来,到时便可实施四殿下的围城之计。”
      浅遏皱眉思索。
      七睿摇头:“有法子能运出粮食,我们早就攻下晋城了,不运……保全粮食不容易,但毁了它就简单多了,一把火烧了就是。”
      “不行!”我瞪他,“饥民饿殍无数,这开战是因朝廷腐败才致,打仗的本意是要救百姓于水火,岂能做出烧毁粮食这样遭天谴的事来。”
      七睿冷哼,“妇人之仁!”
      浅遏郑重开口,语调缓慢,“也不尽然,若是传到百姓耳朵里,只怕失了民心,因小失大,不划算。”
      七睿点头称是,“刚才那也不过是一时之策,并不成熟……”他望住地形图又想了一刻钟,商量道,“不如就再休息五日,大年初一夜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也好。”浅遏想了想,应了。
      这两主将总算达成一致意见,我松了一口气,好歹有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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