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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八章(下) ...

  •   【下】

      七日后留戟浅遏凯旋而归,他们虽然也是去的木错岛,但跟七睿不在一处,打下一座城池后接到义父命令回了摩诃宫。又过了几日,宫内盛传七殿下七睿不日就将班师回朝,于是不仅七睿所在的巫都殿大肆装点,就连其余各殿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欣喜张灯结彩。
      传闻中,七殿下是个有勇有谋的将才,是骁勇善战的英雄。自二月领兵出征,大大小小几百次战役无一不胜,头一仗即以精兵一千智取八千敌军,阵前一人斩杀大将十余人,后俘虏三千兵卒。四月,只用三天时间强硬攻破一座城池。六月,出奇兵引敌军入瓮,两面包抄斩于城下,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七月,某城池守将不战而逃。九月,擒贼擒王,一人独闯敌营斩杀敌方大将,后将其头颅悬于城门,敌方军心大乱,乘势几日内顺利收降。
      不过近一年时间,七殿下已将木错岛大半领地收于囊中,对他的领兵作战之能,大小战况的惊心动魄,无一不被摩诃宫上下头头称道。
      每每听人提起七殿下,我即想,这样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人该有着怎样的一张脸,像三殿下那般威严?或者像义父,不怒而威。
      真正看见,却才知,一切的遐想都是多余,想象中威严血性阳刚,全不沾边,阳刚或许有,但又与想象中的不同。
      那日日华初上,我与六位殿下随义父登上了凤凰山山脚的城楼迎候七睿携子弟兵凯旋。
      凤凰山城楼楼宇甚高,居高远眺,远远能看见六千子弟兵大队人马齐步而来的震撼场面。兵分四列,整齐划一,人潮一步一进如海水般滚滚而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近了看得更是分明,人潮过处无不烟尘滚滚。行在前面的是六百骑兵,最最当先领军在前的即是七殿下了。与大队人马截然不同的是,他一袭黑袍,并未着银盔铁甲,只在腰部束着特殊材质织就的护腰。他身形笔挺瘦削,昂首挺胸,下巴微微上扬,目眺远方。面无表情,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自信、孤傲。
      部队刚踏入凤凰山境地,礼乐齐鸣,金鼓三响过后,山脚下一排法螺响起,山间尽闻肃穆低沉的号声。
      就在这一刻,七殿下提缰勒马,右手一摆,右侧副将一声果断有力的高喊,“下马!”众人立刻下马,行动迅速。
      七殿下抬头望了望高台上,只消一眼即让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分辨不明五官,可那眼中的寒光却叫人不敢回视。他人在马上,我们在城楼上,明明是我们居高临下,可这一眼竟恍惚让人生出仰望的错觉来。
      他是盛气凌人的,不是故意而为,也不流于表面,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凌厉而又内敛的气势。
      一望过后,七殿下忽然起身,足点马背飞身路侧取了正插着的大旗,一跃而起,连带手中大旗掷出,大旗吃力,去势劲疾无比,只听得“铿”一声响,旗如流星激射而出嵌进城墙。这边他人从高台墙面滑过,身形一闪人已到跟前。
      在离义父三步之遥处,他单膝跪下,声音清冷,“七睿见过主上!”
      义父双手扶起了他,与他一起走下了楼。
      城下子弟兵缓缓而行,往兵刃堂去了,所行之处皆受法螺洗礼,那是祭祀亡魂的乐声,为洗掉他们身上的晦气,洗掉他们这一年手染鲜血的孽障,也超度战死的亡魂。
      就在这肃杀礼乐声中,城墙上那面金丝滚边的凤凰旗雄姿飒飒展于风中,上面的那一对凤凰鲜明动人,在阳光下赫然浴火重生。这一派风采不禁让人看失了神,无意间一眼,见凤凰旗嵌进的地方,四周有无数开裂的细缝,犹如老树在地底下肆意蜿蜒的命根子。
      我呆住,这是什么地步的内力?抬眼看走在前面的那人,想着先前匆匆的一瞥,冷漠的面容,深邃的轮廓,细长的眼睛透出凛凛英气,以及,周身若有似无的杀气。
      他,在我眼里一时显得无比神秘。

      回到摩诃宫主殿后,开宴席替七殿下接风,这一月,连带我和饮晖迦叶,再留戟浅遏,这回是七殿下,已是第三次在主殿吃席。此次人最齐,却不比往常热闹,不知七殿下是一贯不喜说话还是连日风尘仆仆身疲心累的缘故,一顿饭吃下来,说的话却没超过十句。
      为着喜庆,偏殿里搭了戏台子在跳歌舞戏。两次下来我已知他们饭后点心便是讨论如今战况局势,我不喜,于是向义父请安去了偏殿看戏。
      在偏殿看了一幕戏时,趁着换场空档,有个侍卫上前递来一个盒子,恭敬道:“这是七殿下命小的呈给大小姐的,请大小姐收下。”
      那是一个长长方方的梨花木镂空雕花的盒子,看来极是精致,我接过,疑惑:“里面是什么?”居然还有见面礼收?
      侍卫摇头说不知,又说:“七殿下还让小的转达,说这是迟来的恭贺礼物。”
      将木盒打开,里面居然是一把匕首,将短剑从剑鞘中拔出,一时寒光逼人,剑身透明细腻锋锐犀利,散发出一股寒气。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打造,但也知道绝非凡品,我想着不曾认真说上句话,他即送来大礼,这成为义女都已大半年,就冲着补送礼物这心意,也该亲自谢一谢他。
      起身去了主殿,里面犹在畅谈,却并无七殿下人影,我暗暗奇怪,见先前那侍卫站在侧门,便问他,他指了一指西北面方向,说往那去了。
      西北面是义父一群姬妾的寝宫,他去那边做什么?就算逛花园也不该舍近取远呀,我一想鬼迷心窍也跟了去。
      摩诃宫主殿我不熟,胡乱走了两个园子,渐渐有些辨不清方向,暗暗骂了自己贪管闲事,决定随便走个地方找侍女来问路,刚走近了一座宫殿,远远看见月台有人,正打算过去,无意中看见不远处树下赫然一人正是七殿下。
      我张嘴想喊他,见他脸上神情又不自觉闭上了嘴巴。他正静默凝望月台上女子,神情专注有些忘我。
      我顺他视线看过去,那女子身着一件粉红色束腰紧身长裙,外披一件白色风衣,长发简单挽了个髻,余下如流瀑般垂泄至腰间。月台位处风口,裙裾与乌发迎风飞扬,风姿极为动人。
      看七殿下神情,想必,这女子是他心上人。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还未想出,只见七殿下吹了几声口哨,是学的一种鸟鸣。那女子原本四下探顾,这一下立时瞧对了方向,对着七殿下那边冁然一笑,娇语道:“刚才还以为是听错了,这时候你不是该在殿里吃席?”
      我原以为他会上去,却不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道:“这大半年,你可还好?”
      “很好,”女子点头,道,“除了想你……”语调眼神一时都幽幽的。
      我忍不住皱眉,这女人,居然可以大白天说这样的话,且还不是耳边细语。
      见七殿下没有反应,女人又说,“上来坐会吧。”
      七殿下依旧面无表情,声音较之前清冷了些,“不了,你进去吧。”
      女人再看了两眼,顺从地进到了屋里。
      见他转身要走,我一时反应过来,藏已来不及,则干脆迎了上去,“啊,你在这里,总算找到你了。”
      七殿下转身看见我,愕然:“你找我?”
      我点头,笑道:“我是来谢谢你的。”
      七殿下看我手上拿着木盒,恍然,说道:“这没什么,几位殿下都送了礼,自然也不该少我那份。”
      一路同行无话,未免尴尬,我只得没话找话说,问他,“这短剑我很喜欢,可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
      “是天青石与冰晶所铸。”
      怪不得剑气如此阴寒。我说:“很好看,我极喜欢,多谢你。”
      他抿着嘴巴并无话说。
      我暗暗懊恼自己一时头脑发昏跑来找他,让自己遇上这般尴尬的场面,脚下遂加快了速度。急急走了一阵,却听七殿下喊:“马娅小姐。”
      我回头看他,眼睛在问“怎么”。
      他目光示意右面,道:“该走这边。”说完人当先往前走去,我跟上去,脸上讪讪的,偷眼瞧他,他依旧面目生硬,线条绷得分明。若是换了大殿下,只怕就该大笑特笑了,这七殿下,石头人也有石头人的好处。想了一想,嘴边不觉露了笑意。
      “你在笑什么?”
      语出突然,我一惊,抬起了头,正对上七殿下一双黑玉髓般清寒明亮的眼睛,他脸上有些疲态,浓眉斜飞,鼻梁高挺,下巴瘦削,薄唇。五官单论并算不得好看,至少比不过其他几位殿下,可放在一起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冷漠的,桀骜不驯的,还有,性感。犹还愿接着想下去他的性感与迦叶的又自不同,七殿下皱眉打断了我的遐想,他不耐的,“马娅小姐。”
      我回神,一不小心就又犯了“好色”的老毛病,忙心虚掩饰了内心思想,乖巧笑道,“你还是叫我马娅吧,马娅小姐从你嘴里听来实在不伦不类的。”
      七殿下点头,道,“我叫七睿。”
      “我知道。”一句话冲口而出,显得有些浮躁。
      幸而七殿下并不介意,或者他压根就没在意,他只看了我一眼就又快步朝前走去了。
      我跟在后面,想起刚才,问,“你之前说什么话了?”
      七殿下想了想,“没说什么。”
      “你好像问了我什么。”
      七殿下停了脚步,才刚停就又朝前走去,道,“那不重要。”
      我随他走去,过了一会忽然想了起来,“啊,你是问我在笑什么。”
      此时停在一个岔路口,眼前即是摩诃宫主殿,七殿下指着右边一条小路说:“从这直走,到前面岔路左拐即是主殿。”说完这话,二话不说从左边小路走掉了。我看着他背影,无语望天,在摩诃宫还是有人第一次这般不给情面的叫我吃了瘪,不比尔拓的逗趣玩乐,这是真正不耐烦不待见。

      回到主殿时,他们人已散了,一问才知去了校场打马球,闲来无事我即去了谷中观战。
      场上二十来人,个个身手矫健,一行策马追逐热闹异常,我刚在一边观战区落了座,当即有人回身反手击球,得入球门。场外响起喝彩声,我一看,是浅遏入的球,也跟着拍手叫好。
      慢了一拍,众人喝彩声落了我才起,这一嗓子叫场上浅遏立时勒住了马,掉转马头回身看住了我,看的时间并不久,却目光灼灼引得我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因为这出了糗还是旁的什么。
      这时七殿下自北边打马过来,在校场前下了马。我看了他一眼,本想主动打招呼,后想起此前他那桩乱没风度的事,又不想搭理他,可这样一来即是我失了礼数,正在纠结,有人影到得身前遮了阳光,我抬头一看,是迦叶,他摘下手上脚上的护套,将球仗一并递给七睿,道:“老七,换你去。”
      七睿接过东西,二话不说上了场。
      这边迦叶在我身边落了座,初冬时节却是满头大汗,我递帕子予他,他一边擦一边拿古怪的眼神看我。
      我皱眉:“干嘛,我脸上有什么?”
      “刚才你给浅遏呐好?”
      我不解:“怎么了?”
      “中气十足,你身体果然是康复的非常好。”他说话的时候并未看我,眼睛静静盯着场上。
      这语调不对,再说我伤病早在剑阁时就已痊愈,还是他的主意,这都过去大半月了,自然是早就养好了。越想越不对,我用手指勾过迦叶来,正面面对我,上下打量细细瞧清楚他眼中情绪。迦叶也不恼,神情自如着任由我细看。
      我愣了一晌,咧嘴笑道:“美人,你在何处受委屈了?告诉相公,相公我自会好生替你做主。”
      迦叶也笑,一双眼睛宛如天上明月,声音腻软,“相公,贱妾我在马娅那坏丫头处受了委屈。”
      “哦?居然有这等事?当真?”我挑眉看他,眼里笑意愈发浓厚。
      他郑重点头,腔调委屈:“当真。”
      “果然?”我斜眼看他。
      “果然。”
      我抿嘴笑,憋的内伤,戏却继续照旧唱。“那好,你将前前后后因果由来通通讲与我听,我明白后定然叫她给你赔礼道歉。”
      迦叶正身,突地正经道:“怎么道歉法?”
      我扬眉,不以为意,“我都还不知道我何罪之有呢,你就急着……”突然想起来,诧异,拿手指他,“啊,你不会是——”
      他伸手将我手握住,道,“你居然为我的敌方呐好助威,哼。”
      看他孩子气模样,我忍俊不禁,也一并回握住他手,他见我笑自己也笑开了,两个人就那么看着对方傻笑。
      “大庭广众,二位收敛些啊。”背后赫然响起一个嘲弄的声音,是大殿下,如今他是一日不与我唱反调便一日不得安心。
      经一吓,迦叶仿佛才想起是在外面,忙放了我手,脸微微有些泛红,看他那样,我越发想逗他,不依地将他手拉回,紧紧握住,扬眉挑衅地看住尔拓,意思是“你能奈我何”。
      尔拓不死心,嚷道:“赶紧的,要亲热回府上亲热去。”
      迦叶脸皮薄,又要挣开,我嗔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别理他,他那是嫉妒!”
      尔拓手指自己鼻子,不痛快道,“我嫉妒?我会嫉妒?”
      我一把拉起迦叶,举步往外走去。
      尔拓在身后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干嘛去?”
      我回身对他做了个鬼脸,笑道:“听你的,我回府上亲热去。”
      “你!”尔拓气绝,深吸了口气,放软了调子,“丫头,你可注意了,没成亲前万不能与男人亲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大笑,依旧乐得抬扛,“我家迦叶不是男人,他,是我的贱妾,哈哈哈……”
      迦叶皱眉,瞪圆了眼睛,眼看就要发火,我怕下不来台,忙将他快步拉进了林子里。
      做小伏低着用衣袖将石凳擦了一遍又一遍,我装店小倌,摆手脆声道:“客官请。”
      迦叶依旧瞪我,我讪讪道:“雅座呢,雅座。”拿眼斜睨他,“你不坐我可走啦,我走啦,我真走啦。”居然真不理我,姑奶奶我抬步走人,刚迈开步子即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迦叶瞪我,“你真坏。”
      我点头。
      “你好色,你贪财,你嘴馋,你任性,你小心眼,你脾气差,你脸皮厚——”
      “停!”起初我还他说一个,我点头肯定一个,这,居然没完没了了。我怒瞪他,“既然我这么不好,你干嘛喜欢我。”
      “说的是——”迦叶作思考状,我抓狂,挣开他就走,走了两步听到他柔声道,“可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我回身,看住他不觉满面笑容,嗔怪着拿手肘撞了他一下,“烦人,早不说。”
      迦叶搂住我,道,“现在算账。”
      我皱眉看他,他不理,自顾自说道,“以后不许说我不是男人。”
      “那不是他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才——”
      “嗯?”他哼哼,我闭嘴,腹诽看不出来这家伙居然有当暴君的潜质,居然不容人辩驳。
      他又说:“‘我家迦叶’这话很中听,我喜欢,请继续发扬光大。”
      我错愕,抬头看他,他正笑得一脸花枝招展,我看他再拿上块手绢左扬扬右甩甩,就赫然是迎春阁里风情万种喊“客官进来玩啊”的美艳女子。
      我不满,道,“别没个正经。”
      迦叶瞪回我,“还不是跟你学的,近墨者黑。”
      我咬牙,忍气吞声。他并不见好就收,道:“你去问问他们,我从前可是这样?”
      我又瞪他,他这回乖乖闭嘴,才安静了一会就又死灰复燃,道,“继续刚才那话题。”
      “什么话题?”我不记得还有什么话题没结束。
      “道歉,你说要给我赔礼道歉。”他又恢复了优雅姿态,神色间俱是温柔。
      我疑惑,“好吧,你说要怎么赔礼法?”
      “临走前你给尔拓说什么来着。”他低语,凝眸看住我。
      我心里一阵激荡,心跳猛然快了好几倍,缓缓语道,“可是‘我回府上亲热去’?”
      迦叶深深望住我,眼眸中漆黑深邃,仿佛要将人整个吸进去,心头一阵狂烈的跳跃,我回过神来,退开一步,瞪他,“流氓!”骂人的话脱口而出。
      迦叶立时涨红了脸,要过来拉我,我防备地又退后一步,他恼羞成怒,急道,“我,我只不过,只不过是想亲你。”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句不成句。惹得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他犹生气,我收敛了顽颜,凑到他身前,我问,“真的?”
      他此刻脸上神情颇为不自在,一张脸犹还白里透着红,只紧闭着嘴巴不想理我。
      看他这模样,我忍不住又笑了开来,还未反应过来,他低头吻住了我,不,不是吻,是咬,我吃痛也张嘴咬他,又想不能两败俱伤,只得含糊道:“不许咬人。”
      他没回我,动作却已放缓放柔,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了唇上的柔软与微凉,那滋味令人不觉想起薄荷梨花糕,糯软糯软的,香甜中又带着淡淡的凉意,让人在沉醉间还有最后一丝清醒感知这份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迦叶放开了我,望住我的眼睛清澈透亮,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他笑:“我知道你其实也想……”
      我纳闷:“想什么?”
      “想亲我。”
      “胡,胡说,你胡说八道!”我霎时脸滚烫滚烫的。
      “都说了你好色,别强辩,”迦叶见我窘了,他倒开心了,眼睛笑成了月牙,细语道,“可还记得有一回在饮晖那喝酒,我们三个都喝醉了……”
      我咬牙回想,恍然,吃惊道:“你你你——”
      “正是!”他乐得笑出声来,一把拥过了我,在我耳畔得意说道,“我当时是醒着的……”
      啊啊啊,这个不要脸的人,居然装睡,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骂道,“你这个坏蛋!”
      “彼此彼此,莫忘了,我们是天生一对绝世良配。”
      一时无言,只静静呆在他温暖的怀里,两人的脸上都是再幸福不过的笑容。

      回到球场时,正听见雷鸣般的喝彩声,是义父打入了球,我忙跟着大力鼓掌,顺带扬眉挑衅地看迦叶,迦叶笑着无奈摇摇头,拉着我走到了场边。
      刚一瞧,我吃惊,球场上一匹汗血宝马正驮着一位女子穿梭在众人间,那是先前在西北苑见过的,七睿的意中人。居然拿汗血宝马来打马球,看样子得宠的很。
      我问迦叶,“那女子是谁?”
      迦叶顺我视线看去,道,“上官岚,岚姬。”
      岚姬?我一下想了起来,是义父最宠的姬妾,也一并想起之前觉得不对的地方了,是了,若是她是他意中人,那么……他岂不是爱着义父的女人?
      再看球场,更加笃定了这想法。可不是,上官岚跟七睿是对家,七睿防守别人防的密不透风,唯到了上官岚冲到他跟前的时候,就跟孔夫子搬家一样——尽是输。
      我不禁冷笑,心底却又忍不住同情他,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却是爱而不能宣,每日每夜背负着这种想爱而不敢,想弃却又不能的情感,该是多么痛苦的一桩事,简直生不如死。
      正在走神,二殿下下了场,解开护套后就一屁股瘫倒在座位上大喘气,道,“累死了,我不打了,你们谁去?”
      “我去。”我早就想玩,这会忙不迭应了。
      “你行不行?”迦叶拉住我,担心的。
      “你怀疑我的能力?”
      迦叶笑,“你小心点。”
      我点头,上马进入了场中。
      是与义父岚姬一队,原想着一回生二回熟,这等现象却没发生在我身上,这一回战况远比上次激烈的多,好不容易义父传了一回球给我,我自我感觉操纵得良好,却不知怎么被七睿三下两下就勾走了。
      岚姬大叹气,冲我嚷道,“你就防守好了,别想着进攻。”
      我皱眉,凭什么,骑着汗血宝马就自以为了不起啊,姑奶奶我偏要进攻。
      一马当先往木球那去了,三分运气七分技术地居然让我从五殿下手里抢走了球。
      岚姬冲我猛喊:“传球传球。”
      传就传,我传,不过才不传给她,义父接到球,浅遏七睿左右夹击义父,义父带了一番球,没法,最后只得又将球传了回来,我再次接到球,心想这回再不能将球丢了,便十分专心地用权杖死死控住了球。
      一边岚姬又喊:“快传球,传给我,我这边防守空档。”
      我看了一眼,确实,只有一个人在防着她,不过我就是不搭理她,本来就不大待见她,又被他们家那位石头人给了好脸色瞧,鬼才传给她。
      一看左边有空子可钻,忙策马上前,这时便是看谁速度快,若是被我钻过去了,那这球是非进不可了。带着进球的欲望,我连连鞭抽身下白马,眼看到得球门前,不防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有人一拐子就勾走了球。不带这样丢人的,我一发狠,在不可能的情况下逆转了马头,球仗一勾,带过,再用力,球进了。
      但是,球进的同时,周围没有欢呼声,是死一般的寂静。我还未来得及惊呼,人已被甩了出去,此前发狠逆转马头时,马儿已吃痛,后我不但没及时调转反而再逆势而为,这第二个“用力”,除了我自己求胜心切未及发现危险,别人都已吓得屏住了呼吸。
      身子以雷霆之势被甩出,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身下一紧,浅遏扑身抱住了我。白马受惊,眼看双蹄高起就要击中浅遏,却见七睿一掌拍去,马儿立时轰然倒地。浅遏抱着我在地上滚了两滚,这才退出了危险地带。
      迦叶此时冲到了跟前,扶起我,急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摇头,再看向浅遏,他已起步离开。
      我追上前,问他,“你没事吧?”
      浅遏没理我,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停在原地,看住他的背影,想了想,说,“谢谢你。”
      他只一直朝前走,离开了校场。

      “怎么了?”迦叶扶住了我。
      “没事。”心里一时闷闷的。再看球场,白马犹在口吐鲜血,我叹了一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逞能。又向七睿看去,这亲手击毙白马的人此刻正望着浅遏离去的方向,嘴角是一缕浅浅淡淡若有似无的笑容,似嘲弄又似有几分开心。
      这人居然有笑意,还是第一次见他脸上有笑容,可是为什么是这种时候这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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