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宝玉 ...
-
这几日贾母日思夜想的,也替宝玉琢磨了不少事,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那日贾赦从宫中回来,虽未曾明说,但言语间,也不小心透露出了宫中对宝玉的不喜态度。
贾母心中翻来覆去的琢磨,倒也摸到了一点老圣人的脉门,只是这事儿上,她着实委屈。
只因她孙子宝玉那玉,着实是真的,并不是她有心沽名钓誉,诚心要压那兽神之子一头、伪造出来的。
可是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被皇家误会,宝玉的前程便不在朝中了,只怕这孩子今生再如何苦读,于科举上也再难寸进。
贾母因着这事儿,前些日子夜夜睡不安生,她看出来了,家中这爵位,落不到二房了,她再如何为宝玉绸缪,只贾赦如今一动作,她便无半点胜算。
她那个大儿子的态度十分明显了,哪怕断爵,他也不会把爵位给二房的。
老太太唉声叹气,只叹自己一步走错步步错,一时情急,跟老二占了荣禧堂,把他大儿子得罪狠了。
即这两条路不通,宫中的元春也没了动静,凭外戚所封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只怕宝玉的将来,就只能托在一个富贵媳妇身上了。
贵,攀不上,富,这薛家丫头,岂不是现成儿的!?
贾母越看宝钗越觉得喜欢,听宝玉来了,越发觉得此事可成,一叠声儿的叫着孙子进来拜见姨母!
薛姨妈虽对宝玉现今并未曾升起什么过多的想法,但是此时居人篱下,也不得不做出欢喜之姿,对众人解释道,“宝丫头讲礼着呢,自打年岁大了,往常连她亲哥哥都不见的,”又劝女儿,“只是这是你两姨血亲,又比你小,不碍的。”
贾母也笑呵呵的道,“可说呢!”
一屋子笑意融融的,宝玉便在这时进来了。
不说别的,宝玉的相貌长得着实是上佳,尤其得中老年妇女的欢心,薛姨妈一见便爱得什么似的,等见了礼,便搂到怀中只叫“我的儿~”
又俊秀又乖巧,薛姨妈口中只道,宝玉比她那个癞痢头儿子强上百倍!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脸上带笑,自然也要勉力夸上薛蟠几句。
再怎么难看,不出息,也是兽神之子呢!
宝玉最近心情正郁郁,家中陡生变故,父亲母亲突然搬了院子,三个姐妹四散开来,自己也不再跟着老祖宗住了,日日都要去学堂上学不说,便是身边的丫鬟也只剩了袭人晴雯两个,余者都不知去了何方,自己有些寻访探问一二,可是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今日下学回了家,却听说家里来了亲戚,叫去老太太房中拜见,听闻是姨妈带了儿女从金陵来,宝玉乃是个喜聚不喜散的性子,心中终于有了些欢喜。
待到了老太太处,宝玉见薛姨妈热情温和,慈爱宽厚,连带着老太太这里都恢复了以往的欢声笑语,心里便畅快了几分。
等再见着那薛家姐姐,只觉得容貌丰美,肌骨莹润,虽太过端庄肃整,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心中不免更添一份亲近之意,便凑在贾母身旁另一侧坐了,猴着贾母与宝钗说话。
贾母自是乐见其成,便听宝玉道,“姐姐瞧着倒是十分面善。”
众人便笑了,邢夫人笑道,“这孩子,怎么就糊涂了,你宝姐姐肖母,你姨妈又跟你母亲嫡亲姐妹,容貌更是肖似,你如何瞅着不面善?”
贾母听了心中略有不悦,但是也未曾搭话,宝玉却出言道,“非是容貌瞧着面善,乃是心底似是旧相识,许是前生有缘,今生又见,也未可知。”
贾母便笑了,道,“甚好甚好,只盼着以后,倒要更和睦些才是!”
众人只当小孩子玩笑话,并不很是在意。
宝玉便又道,“姐姐往日里读什么书?”
宝钗还未曾开口,薛姨妈便道,“哎呀,不说书还好,说起这个,宝丫头他父亲还在的时候,倒是教她学了不少,只说她若是个男儿,倒比她哥哥强些,结果小小年纪,倒养出个小书呆的性子来,到如今,镇日里除了针黹女红,便是捧着书读,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不提读书了吧!”
宝钗抿嘴一笑,也不辩解,宝玉便小声儿地道,“我那处倒有许多书,姐姐若是想看,到可与我交换着读些,想必定有未曾见过的。”
宝钗应了声可,倒也未曾多言。
宝玉略觉无趣,低头看见自己挂着的玉,便又想起一事,问道,“姐姐可有玉没有?”
宝钗纳罕,心里揣度,许是小男孩儿显摆的性子犯了?自己于人家客居,不免捧着一二,便笑颜道,“想来那玉是罕见之物,岂是人人能有的?”
谁知宝玉听了此话,却一撇嘴,随手摘了玉嫌弃地丢向一边,“不过是眼瞎心盲的顽石罢了,有甚罕见!”
那通灵宝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咕噜了几下,正跌在薛姨妈身边。
一屋子人,齐齐地呆住了。
贾母唬得够呛,忙招呼丫鬟,“还不快捡回来!”又去拍宝玉,“你这混孩子,又发的哪门子气,便是再有不满意,与祖母说便是了,何苦丢这命根子吓唬人!”这玉不凡,若宝玉胡乱对待,得罪仙人,又该如何是好!?
薛姨妈尴尬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瞧着小丫鬟跪在她眼前,用帕子垫着把那玉捡起来,托在贾母眼前,贾母亲自接过去,将玉擦干净了,与宝玉带上。
宝玉叹道,“净说通灵,也未见灵,只说罕见,却也常见,罢了罢了,不过都是凡尘俗物!”
说罢便蔫哒哒地靠在贾母身上,面上一派了无意趣,一屋子人不免又上来哄他,便是王夫人也有些坐不住。
宝钗这会儿面色通红,窘迫非常,眼中含泪,起身想赔不是,但一屋子人都围着宝玉转,她半点也插不上话,又不好从贾母身侧离开,只拿眼望着薛姨妈,心中委屈极了。
正这时,就听后院传来脚步声,有一人高声笑道,“哎呦呦,是我来迟了,不曾迎接姑妈,恕罪恕罪!”
便见门帘子一挑,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王熙凤从后房门走了进来,一进屋便对着薛姨妈行礼,“好姑妈,都是我的不是,实在是年小不经事,忙起来就打不开身儿了,此时才来迎接姑妈,千万勿怪!”
薛姨妈连忙前来搀扶,“好好儿的怪你作甚,听你太太说,你是为着弟弟妹妹们忙,这是好事,若我非挑你的理,那还算什么一家子骨肉!”
王熙凤便笑盈盈地对着邢夫人一礼,见邢夫人摆摆手,便回身又笑道,“经年未见,姑妈还是这么疼人!”
薛姨妈也笑,“经年未见 ,凤丫头也还是这个伶俐的性子。”便冲着宝钗挥手,“来见见,这是你王家表姐,如今却得叫个嫂嫂了!”
王熙凤一进来就觉得屋中情形不对,往主位上一打眼,便知道又是老太太的心肝儿不舒坦了。
此时见宝钗走过来与她见礼,眼圈儿还有些红,便笑道,“我说呢,我一进屋,这满屋子人都魂不守舍的,却原来是来了个如此标致的妹妹。好妹妹,莫听你妈妈说,以后便叫我凤姐姐,咱们管那些男人呢,且自论自的!”
说完不待宝钗反应,便拉着她重新在贾母身边坐下,自己去逗宝玉,“宝兄弟可是吃醋了?”
宝玉叫贾母的丫鬟哄着,心情又好了些,见王熙凤问他,不由得奇道,“我却酸从何来?”
王熙凤不语先笑,然后才道,“从前我们家,只有个宝兄弟,现如今,又来个宝姑娘,人家长得比你俊俏,性子比你随和,你岂不是就醋了?”
宝玉气嘟嘟地道,“我岂有与女孩子争风吃醋的道理!”
王熙凤一拍巴掌,“哦呦呦,可说是呢,我瞧着,自打我进了屋,宝兄弟就扒着老祖宗不放,我竟以为,是宝兄弟心底起了担忧,怕有人与他争夺老祖宗的疼爱呢!”
一句话不仅把宝玉说个大红脸,便是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
贾母笑着摩挲着宝玉的后背,“我的宝玉呦,就是祖母的心尖尖!”
如此闹到直到晚间,贾母又留着薛姨妈娘俩吃了饭,这才叫人送母女俩回去休息。
宝钗一日里受了多少委屈,晚间缩在自家妈的被窝里,好好哭了一通,薛姨妈自是好生安慰不提。
却说皇宫之中,这几日一直留神关注着贾府的太上皇不高兴了,把下面送回来的情报往桌子上一丢,气哼哼地道,“外八路的姑娘还抱在怀里一顿夸,自己家的外孙女,这么些日子却想不起来问上一问,这老婆子,着实可恨!”
福公公把零散的纸张收起来,笑眯眯地道,“咱们黛玉,有太上皇皇太后惦记,不稀罕旁的。”
太上皇听了,叹息一声,“唉,你不懂,这来自亲人的忽视,才最伤人呢!”
福公公一想,自己在这个世上无牵无挂的,当初父母爹娘把他卖到宫中来,就算断了一切亲缘了,属实对这个没什么体会,便没说话。
太上皇拍了拍福公公的后背,“你这老家伙,一辈子陪着我,等以后我死了,你就埋我身边儿,他们将来给我上香,我也分你一份儿。”
福公公苦笑不得,“老圣人,兽神之子寿命悠长,您担心这个,属实还早!”
太上皇一想也是,不过活的太久也没意思,不折腾自己那就折腾别人,他吩咐小黄门道,“明儿去荣国府,把贾赦给我叫来!”
是该敲打敲打那个老婆子,叫她对黛玉上上心了!
不叫她们求着把黛玉接回荣国府住上两日,怕不是这老太婆以为没人给小花熊撑腰了!?